第十一章 默契

    刚进家门还没换拖鞋的姚歆睿急忙拿出背包里的手机，给贺佳琪报平安：「我到家了，放心吧。你也到家了吗？」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在一旁的母亲看了姚歆睿一眼，若有所思，但保持了沉默。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是正常。

    「我还没有，先去外公家吃午饭，你也要好好吃饭哦。」没几分鐘，姚歆睿就收到了贺佳琪的短信。

    姚歆睿看着短信，默默点点头。

    贺佳琪坐在车里，没有和姚歆睿在一起时的活泼，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收到信息的她简单回復后，迅速把手机装回背包里。在父母面前，贺佳琪表现的小心翼翼，不想要被父母感受到丝毫她在住宿期间的微妙变化，保持着之前的淡然自若。

    「佳琪，学校里一切都好吗？住宿的条件会不会太差？如果不适应就搬出来吧。」贺佳琪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妈妈，学校的生活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友善。住宿条件虽然没有家里好，但是可以和同学们增加交流的机会，共同进步。下学期忙起来再说吧。」贺佳琪没有给母亲进一步劝阻的机会。

    贺佳琪的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父亲，没有说话，表示默许了。

    随着车速的减慢，贺佳琪终于露出一丝喜悦。「外公~」看到外公已经站在门外迎接她，贺佳琪快步迎上去拥抱了一下外公。「我们家琪琪终于回来啦，外公很想你呀！」外公摸了摸贺佳琪的脑袋说道。

    同贺佳琪一个辈分的有三个姐妹，但外公最疼的就是贺佳琪，贺佳琪也十分依赖外公。家教虽然严格，但外公不舍得严苛，总是慈爱的护着贺佳琪。贺佳琪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在见到外公时，才会流露出来，没了往常的清冷。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午饭让贺佳琪的心情好了许多，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些。

    另一边吃完午饭的姚歆睿，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母亲好奇地问：「睿睿，怎么不睡午觉，瞎折腾什么呢？」「哦，没事儿，我就找找我之前经常用的书签，时间久了，不记得放在哪里了。」姚歆睿没有抬头，继续在书柜里摸索。

    「你找书签做什么啊？有那么多新的随便拿着用就好。」母亲知道姚歆睿恋旧，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费时间在找书签上，十分不解。「妈妈，你快去午休吧，我一会也休息啦。」说着，姚歆睿就推着母亲回屋午休，自己又返回到书桌前，费劲心思的想到底自己把书签放在了哪里。

    姚歆睿并不是心血来潮，和贺佳琪分开的那一刻，她就在想这周从家里回来，想要给贺佳琪一个惊喜。姚歆睿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把自己珍藏了很久的书签送给贺佳琪。这个书签陪伴了她很多年，不仅仅记录了每一本姚歆睿读过的书，还见证了姚歆睿的成长。

    第一份她想送给贺佳琪的礼物，可以不贵重，但一定要有意义。

    功夫不负有心人，姚歆睿终于在儿时读过的《爱的教育》中找到了陪伴她走过许多年的书签。姚歆睿开心地把书签平平整整地放进笔记本中，扣好放进背包里。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期间，姚歆睿只和贺佳琪发过一次短信。姚歆睿感觉好像回到家的贺佳琪，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有着强烈的陌生和疏离感。

    周日的傍晚，高一新生返校。姚歆睿希望多陪陪父母，直到吃了晚餐才返校。待到校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自习。

    姚歆睿急匆匆地从校门口一路小跑到教学楼，到班级门前时，有点气喘吁吁的，她深呼吸了一下，推开门。班里的同学已经到了大半，看到姚歆睿推门进来，有一些在看书的同学抬起头对着姚歆睿点点头，有一些则和姚歆睿摆摆手小声地打着招呼。

    姚歆睿从进门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在寻找贺佳琪的身影。几秒鐘后，姚歆睿在靠窗的位置上看到眉眼都带着笑容看着她的贺佳琪，感觉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嘈杂喧闹。

    姚歆睿看到贺佳琪的那一剎那，嘴角扬起开心的笑，眼睛亮亮的，只容得下贺佳琪一个人。几步走到贺佳琪旁边，意外地发现贺佳琪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往常都是和初中好友坐在前排的贺佳琪，这一次坐在了稍稍靠后的位置。

    姚歆睿一脸不解地看着她，贺佳琪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坐下来。姚歆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贺佳琪为了和自己坐同桌，特意调换了以往的自习座位。之所以旁边的座位空着，便是特意预留给自己的。

    姚歆睿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带着有点傻傻的笑容放下背包，坐了下来。这一系列动作当然落在贺佳琪眼里。「姚歆睿，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调换个座位就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贺佳琪心里悄悄地想，但表面看不出任何波澜。

    「姚歆睿！别傻笑了，一会蒋老师该来啦，看到你这样，以为你花痴了呢。」贺佳琪看着坐下半天没动静，只知道傻乐的姚歆睿，不由得说道。毕竟这是第一个正式的晚自习，蒋老师肯定会来班「视察」，看到以往雷厉风行的姚歆睿傻成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哦，哦，还不是因为两天没见你，一时间看到你太开心，忘记了。」姚歆睿看了一眼贺佳琪，挑逗似地说道。说完，姚歆睿即刻恢復正常，从背包里拿出笔袋和復习资料。贺佳琪心里笑笑，低下头，看书去了。

    没一会儿，果然蒋老师出现在班门口。推门的那一刻，班里变得安静异常，静到仿佛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一般。姚歆睿感觉到了不同，一抬头刚好撞上蒋老师的眼神，心下一颤。「蒋老师的气场好吓人，班里同学都这么害怕她的啊。」姚歆睿心里想。

    算是经歷过大场面的姚歆睿，尽量用自然的神情迎上蒋老师的眼神，微笑一下以示尊敬。好像看到蒋老师冲她点了点头？姚歆睿希望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赶紧低头认真看书。

    第一个正式的晚自习，高一一班的所有同学感受到强烈的压抑和窒息感。与之前军训时随意的晚自习完全不同，今晚已然有了高中学习生活的紧张气氛。

    姚歆睿听到下课铃响的那一刻，长出一口气，像是屏息了两个小时似得。其实贺佳琪也感受到了不适，可对于她来说，家里的期望让她早就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如今的压抑和紧张都是之前早已经预料到的，便也不觉特别。

    反而看着姚歆睿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的脸庞，贺佳琪内心里总感觉这样的高中生活和姚歆睿的天性格格不入。望着姚歆睿，贺佳琪突然觉得：姚歆睿是个生性洒脱，热爱自由的人，她就像是可以在不远的未来展翅飞翔的雄鹰。如今却被困在了这应试教育的牢笼里，挣脱不掉，摆脱不了，会不会这样的生活让姚歆睿丧失本可以翱翔天际的能力？

    这样的想法也吓了自己一跳，贺佳琪甩甩头，把这样的想法拋诸脑后。姚歆睿收拾好背包，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着贺佳琪。其他同学都急急忙忙地回寝室洗漱去了，明天是高中学习生活的真正起点，每个人都期待而紧张着。

    贺佳琪看同学们走的差不多，停下了动作。姚歆睿看着贺佳琪停下，紧张地问：「佳琪，怎么了吗？」「没事，别紧张。」贺佳琪抬眼看着姚歆睿，让她放心。

    「就是我准备了一个小惊喜给你，你要看吗？」没等姚歆睿说话，贺佳琪接着说。

    姚歆睿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带着惊喜的语气说：「当然要啊，是什么？」

    贺佳琪听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海螺，看起来不像是新的，却非常漂亮。

    贺佳琪伸出左手牵起姚歆睿的右手，把海螺放在了姚歆睿右手的手心里，缓缓地说：「这个海螺陪伴了我很多年了，如果你不嫌弃，就送你了。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把耳朵贴近它，好像能听到海的声音，心情也就会迅速好起来。」

    姚歆睿听着贺佳琪柔柔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轻轻地而又略带力道地落在她心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佳琪，谢谢你，谢谢你把这么有意义的礼物送给我。我怎么会嫌弃，可是如果我收下了，你下一次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呢？你就没有海螺可以让你开心了。」姚歆睿眼圈有一点点红，感动地问道。贺佳琪轻轻用左手合起了姚歆睿的右手，「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会不开心。」贺佳琪喃喃地说。

    就在那一瞬间，姚歆睿想起了周末回家时心里对妈妈说的那句话：「妈妈，可能这次真的被你说中了，我可能把握不住自己了......」。算了，如果这个人是贺佳琪，就算是受伤，又能怎样呢？

    「佳琪，我也有惊喜给你。」姚歆睿差点儿就忘记夹在笔记本里的书签。从肩上拿下背包，把海螺珍惜地放进背包里，又从笔记本中间抽出了陪伴了她很多年的书签，递给了贺佳琪。「佳琪，喏，这个书签给你，尽管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这个书签见证了我的成长。把它送给你，希望可以稍稍弥补那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的遗憾。」姚歆睿说的执着又认真。

    贺佳琪接过书签，用手轻抚过姚歆睿递过来的木质书签，平滑的触感清晰地诉说着这个书签的年代感。而姚歆睿带给她的安心，甚至是安全感，也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

    十五六岁的她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真爱，也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永恒，可贺佳琪却想要自私地拥有姚歆睿对她的好。如果可以，她愿意倾其所有。

    两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周围很安静，安静地犹如那天午后两个人第一次偶然又必然的交集。风轻轻拂过她们的发梢，像是在倾诉着什么。

    姚歆睿没有料到贺佳琪也如自己一般准备了礼物，更没想到和她一样默契地选择了并不贵重却意义非凡的惊喜。

    「也许，在这段友情里，不仅仅是我在单箭头吧。」姚歆睿开心地想。「歆睿，请不要对我这么好，也许，你会受伤。可是，我也无法控製自己不去在乎你。」贺佳琪想要收起眼里的深情，却没办法控製自己的心。

    回到寝室的两个人，带着彼此的心事，互相短信道了晚安之后，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中，姚歆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天空蓝蓝的。手里拿着气球的她，看着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在看着蓝天发呆，神情落寞。姚歆睿走过去，轻轻拍拍她说：「你好，我是歆睿，你不要不开心，我把我的气球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听闻回过头，露出妥帖的笑容说道：「歆睿，谢谢你，我是佳琪。气球你拿着啦，我们做好朋友吧，有你，我就会很开心。」姚歆睿点点头说：「好！」梦中的姚歆睿开心地笑了。

    第二天，姚歆睿早上起床之后，想要问贺佳琪要不要一起吃早餐，便敲了敲贺佳琪寝室的门。听到贺佳琪室友说了请进之后，躡手躡脚地走进贺佳琪寝室，唯恐吵醒还在熟睡的同学。

    贺佳琪站在衣柜旁整理着着装，听到姚歆睿的声音回过头问：「班长，怎么了？」

    贺佳琪没办法在其他人面前叫出歆睿两个字，只好用班长代替。姚歆睿听见班长两个字，有点惊讶地看了贺佳琪一眼，而后心下了然，没再纠结。

    「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早餐？」姚歆睿轻声说道。姚歆睿没有用称呼，不想要陌生地如其他人一样叫贺佳琪，也觉得在其他同学面前，直接称呼佳琪未免有点不合礼仪。

    「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说着贺佳琪打开衣柜，想要把叠好的睡衣放起来。突然就听姚歆睿声音提高了分贝，问道：「贺佳琪！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衣服放你衣柜里的？！」

    贺佳琪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姚歆睿一眼，听着姚歆睿微微惊讶的语气，自己也有点不悦道：「哪里有你的衣服啊？我衣柜里都是我这次回家带来的换洗衣服。」姚歆睿理直气壮地指着贺佳琪衣柜里说：「就那件，那件紫色的带帽夹克衫，明明就是我的啊。我周末刚从家里带来的，怎么在你柜子里？！」

    贺佳琪听完姚歆睿的话，看着她又好笑又可气，白了姚歆睿一眼说道：「懒得理你，你自己去你衣柜里看！」「去就去，你就是趁我不註意的时候偷穿我衣服来着！」回自己寝室之前，姚歆睿悄悄地对着贺佳琪耳语。

    看着一转身走回自己寝室的姚歆睿，孩子气十足。贺佳琪眼神温柔，带着无奈的宠溺。她知道，姚歆睿不记得了......

    姚歆睿不记得初中的那唯一一次交集，不记得她们曾经有过极其偶然的巧合。这一次，她是特意带来了这件一直躺在衣橱里的紫色夹克衫。虽然很久都没穿过了，但记得姚歆睿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周末的时候便把它塞进了随身的行李里。

    回到自己寝室的姚歆睿，气鼓鼓的，心里好奇贺佳琪到底什么时候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可是为什么她拿走了又不承认呢？！好汉做事好汉当，哪有她这样欺负人的？！

    姚歆睿动作幅度特别大的打开衣柜，然后就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衣柜。她发现自己的紫色夹克衫静静地躺在自己衣柜的角落里，还是她叠的整整齐齐的模样。

    「啊……」姚歆睿一时没控製住，懊恼地喊出了声。惹得寝室的三个人都以为姚歆睿被柜门挤了，纷纷问：「大姐，怎么了？」姚歆睿回应道：「没事没事，我吃早饭去了。」再一次留下觉得莫名其妙的室友。

    就在看到自己紫色夹克衫的那一秒，她早已忘却的模糊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清晰。她想起了她和贺佳琪的第一次交集，因为这一模一样的紫色夹克衫。

    原来，那个女孩，是贺佳琪。

    原来，是她。

    待姚歆睿急匆匆地踏出寝室门，想要去找贺佳琪。贺佳琪早就站在寝室门口等她，看姚歆睿脸上带着红晕，就明白她想起来了。

    「走吧，闹够了，该吃早饭了吧，无理取闹的小p孩儿。」贺佳琪不免地抱怨着说道。一句话，让姚歆睿脸更红了，吭哧了半天才说：「佳琪，我之前真的是忘记了，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你也没给我解释的时间和机会呀。本来这次带过来，就是想找机会穿一下，看看某人记不记得。结果，还没等我穿，某人就来质问我为什么偷她衣服？！」贺佳琪嗔怪着说。姚歆睿听完，只想找个地缝鉆进去。

    「原来，真的，是你。」姚歆睿痴痴地说道。姚歆睿一直都没能把和她朝夕相处的贺佳琪和那个曾经穿着紫色夹克衫的女孩匹配起来。直到刚才，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她」终于和如今现实中的贺佳琪重叠。

    「佳琪，我们真的好默契哦。带衣服都会选择同一时间，还是同一件。」姚歆睿有点撒娇地说。「哼，谁要和你默契啊。你离我远一点啦。」贺佳琪假装生气地说道。「才不要呢，我就要缠着你，你以后都逃不掉了......」姚歆睿耍着赖皮说道。

    姚歆睿和贺佳琪的缘分，仿佛早就已经註定。

    两个人经歷的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

    她们之间的默契，也在慢慢地相处中，变得心照不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