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分手

    几天之后的一个午后，姚歆睿郑重地拉着贺佳琪的手，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姚歆睿说出了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段对话，没有之一。

    姚歆睿低着头不敢直视贺佳琪的眼睛说道：「宝贝，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贺佳琪虽惊讶，如早有预料般问道：「睿睿，哪样？你要放弃了，是吗？」

    姚歆睿訕訕地回答：「不是放弃...就是，就是我们，能不能退回到之前的好朋友？」

    「哪个之前？怎么退？」贺佳琪继续问道。

    姚歆睿被贺佳琪问的心虚，磕磕巴巴地说：「就是...嗯...就是不再有亲吻，不再有曖昧的拥抱，不再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做回好朋友，做回闺蜜。嗯，对，做好朋友！」

    贺佳琪听完姚歆睿的回答，眼睛里明显带着失落和无助，贺佳琪有了短暂的沉默。就在这片刻安静中，姚歆睿不敢也不能撤回自己说的话，心虚的她甚至有些懦弱的等待着贺佳琪的回答。

    「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如果这能让你开心，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贺佳琪考虑之后对姚歆睿如是说道。

    姚歆睿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眼泪决堤。

    相爱着说分手，这不是只有电影里才有的桥段吗？为什么真实而残忍地发生在她们的生活中？

    贺佳琪看着面前的姚歆睿，叹了一口气，抱住了眼前的人，轻声地安慰，却没有给之前止住姚歆睿哭泣最奏效的吻。

    贺佳琪比姚歆睿生日小一些，终究比姚歆睿成熟太多。感情中，她一直处于包容忍让的位置。无论姚歆睿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她都无条件的支持、鼓励，有一些哪怕是违背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段「分手对话」深深地印在姚歆睿的脑子里，循环往復。无论过了多少年，每每想起，姚歆睿除了苦笑，摇头，后悔，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当时对爱人的伤害。偶尔酒醉，还会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两个人在一起，是姚歆睿希望的，贺佳琪义无反顾；分开，又是姚歆睿提出来，贺佳琪黯然放手。

    那时的姚歆睿从没想过自己是多么不堪的一个混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对贺佳琪是如此得不公平。

    尽管如此，贺佳琪自始至终一句责备都没有，甚至连抱怨都不曾有过。姚歆睿不知道贺佳琪的真实想法，也不知道那时的贺佳琪到底对她有多么的失望或者经歷了多么大的痛苦。

    贺佳琪从来没说过，姚歆睿从来没问过，哪怕问了，贺佳琪怕是也不肯说的吧......

    贺佳琪早就明白姚歆睿本就对两个人的感情认识不足，更没有自己的那份篤定。如今姚歆睿提出来，也算是意料之中，只是心还是狠狠地痛了...可贺佳琪只坚定一点：如果这是姚歆睿想要的，自己一定会成全。

    从那天之后，贺佳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耳机里永远单曲循环着一首周杰伦的《退后》：「天空灰的像哭过，离开你以后，并没有，更自由。酸酸的空气，嗅出我们的距离，一幕锥心的结局，像呼吸般无法停息。抽屉泛黄的日记，榨干了回忆。

    那笑容，是夏季，你我的过去被顺时针的忘记。缺氧过后的爱情，粗心的眼泪是多余，我知道你我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信誓旦旦给了承诺，却被时间扑了空，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最美的爱情回忆里待续......」

    贺佳琪只能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未来，假如有一天姚歆睿长大了，自己自由了，两个人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在一起？

    姚歆睿渐渐地在多年后才明白，那时的自己多么得不可理喻。那时贺佳琪的成熟与包容，愈发衬托着自己的幼稚与无知，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姚歆睿只顾着自怨自艾，沉浸在分手的悲伤里，只是一味地觉得既然贺佳琪不像之前，既然都是错的，那么自己为什么强求？可是那时心灰意冷的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细节。

    贺佳琪一辈子只给过一个人的浪漫：姚歆睿一直都喜欢贺佳琪给予的小浪漫，可偏偏贺佳琪又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总是希望所有事都一个人扛。所以贺佳琪在两个人确认关系之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会给姚歆睿写一张情话，四方大的便签纸，写完之后可以叠成心形，里面包括了每一天贺佳琪想对姚歆睿说的话。每一个「心」里有情话，有鼓励，有日常，有玩笑，有互懟，有伤心，有难过，有心情......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贺佳琪都会去买一个精致的盒子，把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装进去送给姚歆睿。这种难以言说的浪漫维持了很久很久，里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姚歆睿都会反反復復地阅读。多年后回想起那时贺佳琪给的浪漫，无论时间过了多久，看到那一段段文字，姚歆睿依旧会流泪。里面的一字一句都仿佛看到了贺佳琪爱她如初的心。可是姚歆睿那时太迟钝，看似不再爱她的贺佳琪依旧给予着不符合她性格的浪漫，被外界压力压垮的姚歆睿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次「分手」被她们定义为「第二次相识」，以最好的朋友的名义。两个人甚至像第一天在树下初识一般，做了自我介绍，握手重新相识。

    不同的是，她们此时带着的是心如刀绞的痛与刻骨铭心的爱。

    从那时开始，她们好像步入了一个怪圈，想爱不敢爱，想亲吻却拥抱，想拥抱却牵手，想牵手却拒绝。

    她们之前的生活已经是同心圆，却要生生地劈开，推开彼此想要靠近的心。

    她们的矛盾越来越多，争吵越来越频繁，一次又一次的痛，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道歉、原谅......

    她们都明白彼此伤害只因为爱太真，情太浓却无处宣泄自己的情感。

    她们之间的对话几乎只剩下了「对不起」，「我爱你」。贺佳琪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一遍又一遍的希望姚歆睿能够开心、幸福。可是她们都明白，没有贺佳琪的姚歆睿如何能够开心，如何能够幸福？

    虽然是姚歆睿提出的分手，但她忘记了贺佳琪几乎是她的一切，没了贺佳琪，姚歆睿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日渐消沉的姚歆睿，贺佳琪反而更加责怪自己，是自己让姚歆睿失去了曾经的自信与光环，落到了如此地步......

    两个人尽管明确的分手了，贺佳琪每天给姚歆睿一段话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姚歆睿从几个月前抱着一盒盒的心傻笑，到如今打开每一个「心」，都止不住的痛哭流涕，哭到不能自已。姚歆睿从一字一句中都能感受到贺佳琪还爱着她，而她也爱着她。在那深藏在每个「心」中的话语，姚歆睿看到的是想要抗拒来自父母、老师和周遭压力的贺佳琪，每分每秒都想要逃离，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的贺佳琪。姚歆睿明知自己已经提出分手，可心里的那份爱竟愈加浓烈起来，折磨着她，也折磨着她的她。

    也许，她爱她，她爱她。这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习惯，甚至成为了彼此的信仰。

    年少的姚歆睿不知道如何抵抗，不知道如何承担，不知道如何处理，不知道如何保护她最爱的人，所以选择了下下策—分手。还不够强大的她，还不够努力的她，还不够成熟的她，还不够勇敢的她选择了放手，而这成为了自那之后，从未解脱过的梦魘和悔恨。

    赛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中写过这样一句话：「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手。」

    十指相扣，属于她们之间独有的牵手方式被保留了下来。

    曾经贺佳琪总是走在姚歆睿的左边，「分手」之后，姚歆睿喜欢走在贺佳琪的左边。因为，那是离她爱人心脏最近的距离......

    姚歆睿在很多年后回想起她们十指相扣的感觉依旧清晰，连心跳都好像如那时一样漏了一拍。那种真切的感觉是贺佳琪和姚歆睿的专属回忆，沉浸在回忆里的姚歆睿露出的笑容是幸福的。

    姚歆睿在贺佳琪之后，再没和谁十指相扣过。

    哪怕后来有很多不同的人尝试过牵起姚歆睿的手，都被姚歆睿委婉地变成了仿佛更亲昵地挽着。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姚歆睿在贺佳琪之后再不能和谁顺其自然的牵手，除了她的她。大学时姚歆睿偶尔难以拒绝朋友之间的普通牵手，也决不会是十指相扣，即使这样，姚歆睿的内心都会挣扎好久才能勉强陪着朋友走一段路，那也已是后话了。

    而那一个个精致的装满贺佳琪真心的盒子，也一直静静地躺在姚歆睿衣柜深处。

    那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触碰的爱，没有人可以看到的秘密和一个永远美好却无法替代的曾经。它们的存在激励着，更鞭策着姚歆睿在以后的日子里，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成长，如何去承担，如何去接受，如何去挽回。

    如何越强大，越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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