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离开层岩巨渊

    林华步伐缓慢踉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像是要代替他狠狠哭一场。

    走出已成废墟的大厅，林华脚步一顿，沉寂的右眼瞳孔中倒映出墙边人的模样。

    是戴因斯雷布。

    他似乎从昏迷的状态中苏醒有一会儿了，眼眶微微泛着红，此刻看到林华便撑着剑站了起来。

    林华看了一眼戴因，最终将目光停在他手中的长剑上。

    过去五百多年，曾经的宝剑依然锋利，可见它的主人平时对它的爱护。

    看着剑，林华便更觉得荒唐。

    虽然一个又一个轮回中，莱茵多特蛊惑人心的力量越发削弱，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仍然比他这个会一直陪伴坎瑞亚从建立到灭亡的人还要受人信任。

    有时候林华会觉得，他与其他人都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

    明明近在咫尺，却依然抱有隔阂。

    林华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但今天他想他明白了。

    因为他们总觉得所谓神眷者受神眷顾，理所当然会站在神的一方，而贤者是人类，至少在表面上她与神毫无瓜葛。

    林华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在不知道前提的情况下，大概也会相信莱茵多特的话吧。

    这就是人类血脉里的劣根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你要去哪儿？”戴因也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只能勉强站立，此刻正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华。

    林华收回纷乱的思绪轻抬手在虚空轻点。

    随着几声叮当脆响，戴因手上一空。

    那柄曾经被当做礼物送给他的长剑被无形的空间切成了无数碎片，此刻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戴因有些愣神，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下次，就不是剑了。”林华哑声道，紧接着没有丝毫情绪地越过戴因，离开了这片倒立的遗迹区域。

    戴因在原地停留了许久，看着地上的碎片，靛青色的眼神难得有些空茫。

    他忽然想起了五百多年前，自己指尖第一次抚上这把剑时的感受，那时候的他恨不得让整个坎瑞亚的人都知道他收到了来自林华的礼物。

    可时过境迁，如今长剑被送礼的人亲手折断，也象征着曾经的那段情谊就此终结。

    戴因很明白，林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下一次两人再遇上，如同今日长剑那般碎裂的就将是他本人。

    长久的沉默后，戴因收回自己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林华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呼出一口气，戴因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既然过去的情谊已在此终结，那么下一次见面，谁也无需留情了。

    来到遗迹最边缘，林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倒立遗迹，将眼前所有的颜色尽数收入心底。最后他从外袍上撕下一块布料，依旧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布料上血迹未干加上脸上沾染的鲜血，令眼睛很不舒服。

    但林华没时间理会，他艰难地沿着道路往远离遗迹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会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

    作为队伍的地图测绘员，志琼一直在层岩巨渊中探索。她的进度比整个队伍要快出许多，如今已经沿着矿洞来到了矿工们口述的开采尽头。

    今天她在一处未经探索的矿洞中听见了细微的声响。

    身为冒险家的她当即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在距离声音还有一段距离的角落停下，借着墙边的微光隐约看到了一道踉跄而来的身影。

    狭窄的通道中，沉重的呼吸仿佛丧钟的鸣响。

    看到是人，志琼的心脏放下一瞬，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眼前的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再不进行治疗，恐怕走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念及此志琼从角落中快步而出朝那人走去，但同时仍然警觉地开口询问：“你是什么人？”

    听到声音，那人脚步顿住，茫然地抬起头，一头银白色发丝下是染满了血迹的蒙眼布，这一幕顿时让志琼想起了那个第一天下矿就悄无声息消失了的少年。

    眼前人的年纪看上去和那个少年相仿，该不会……

    志琼心中惊疑不定，又朝林华走近了几步。

    林华认出了志琼，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瞬间被泄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前倾，狠狠摔在地上，本就伤痕累累的膝盖顷刻血肉模糊。

    志琼已顾不得别的，连忙冲上前扶住他肩膀，却摸了一手黏黏腻腻的血迹。

    “发生了什么？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华嘴唇不住发抖，他勉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嘶哑地道：“安东……带我，去找安东。”

    刚说完，林华便往下软倒，彻底晕了过去。

    志琼连忙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借着荧光看着手上触目惊心的血。

    林华受的伤实在太重了，志琼后来沿着见到他的地方往前探了探，那血迹弯弯绕绕竟蔓延到了层岩巨渊无人探索过的更深处，心中不由得对林华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意。

    如果换做别人，撑着如此重的伤势恐怕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得亏了他信念坚定，直到被送出层岩巨渊也始终吊着一口气。

    ……

    林华坐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星空之中，眼神失焦的发着呆。

    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昏迷之中，只是无法感知外界的情况，因此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呆了多久。

    在这里，他想了很多事。

    有关于天理的，有关于他的自己，但更多的还是关于伊尔明和坎瑞亚的事。

    看到雷曼后，林华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伊尔明的想法。

    前任坎瑞亚王子嗣不兴，只有伊尔明一个儿子，从诞生的那天开始，坎瑞亚的荣光就笼罩在这位集所有祝福于一身的孩子身上。

    人们称赞他有着比肩神明的容貌和勇武，赞美他如太阳般耀眼璀璨的金发和双眸，称颂他的仁慈和贤明。

    而伴随着这些赞美一同压下的，便是整个坎瑞亚的重担。

    可以说，‘让坎瑞亚的荣光永远照耀大地’这句话是从诞生开始，就镌刻在伊尔明的灵魂之中。

    为了让坎瑞亚更加强盛，他与父亲一样重用拥有强大炼金天赋的贤者，为了让坎瑞亚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他不惜接触深渊，为了让坎瑞亚的荣光依然有照耀大地的那一天，他将自己献给了深渊。

    而雷曼，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死去的人是可以活过来的。

    天理将这个念头深植入伊尔明的潜意识，并以此来利用他，让他认为坎瑞亚终有一天能在深渊中重建。

    到那时，坎瑞亚的荣光将与世长存！

    或许，这就是伊尔明的想法。

    林华觉得很难过。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信念而不断前进，哪怕不择手段，哪怕与世界为敌……

    可到头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又都是被圈在神明规划出的道路上，跳不出，逃不掉，争不赢。

    命运…总是残酷至此。云间咏叹调的原神：以执行官之名，改写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