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舟上谈话
林青鸾之所以知道肖広尧在护国寺，不过是上一世杨溯告诉她的。 她推算杨溯说那肖広尧数年一直在护国寺后山修行，应当是预言之后便藏身那里，所以才让武璋帝后派出了那么多人，明察暗访终是不得。 让杨溯将肖広尧找出来，并不是想让他以紫源真人的身份，面见武璋帝后，解释那预言。 而是林青鸾知道，上一世武璋帝后提起这婚事并不是在此时，而是在杨溯及冠之后。 因她的存在，所以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有了变化。 林青鸾并不自大，觉得自己可以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便可搅风搅水，轻易的对付了杨烨和林凤瑶。 要知道，他们的背后可还是有着吴良娣和节国公府呢！ 林青鸾也明白，上一世那紫源真人并非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杨溯的身边，还换用了俗家名讳，绝口不提自己的道号。 想来也知，道门注重因果。因为他透露了天际，必是沾染了尘世因果吧！ 既然注定都是杨溯身边的智囊，那么何必要顺了他的意，等到他想出山时再出山？还没得让杨溯领了他这份救命之恩！ 上辈子，这紫源真人的预言可是害苦了她，这么算来，她还是他的“债主”呢！ 这仇，她可以换个报法，但他想着躲清闲，要“当牛做马”，让她出了气才好！ 林青鸾信上言明了让杨溯“请”肖広尧作其谋士，交代杨溯务必听从他的交代。但若是那肖広尧不愿出山，便让他报个日期给他，说是请他算过后再作决定。如若不从，那日后他的“债主”可是不会轻饶！ 那个日期，正是林青鸾上辈子的死期！ 肖広尧也是掐算后，发现其中玄机，问了写信之人是林青鸾后，这才无奈答应了做杨溯的谋士。 只是，他要杨溯答应他，万不与任何人提及他，还要安排他与那林青鸾见上一面。 故而，今日游湖便是林青鸾刻意安排的。 除了想将林鹏霄弄到杨溯身边，还有一点便是要与肖広尧见面。 而那陈世源，林青鸾一打眼就认出了他乃护国寺住持，了然大师。陈世源乃是了然大师的俗家名讳，但是既然他们不愿说破，林青鸾也就装作不知罢了。 肖広尧问林鹏霄要了生辰八字，掐算了一番，笑道： “大公子还是莫要犹豫了，反正你日后都会是肃王手下的将领，这是命定的缘分，躲不过的。 与其日后再投，不若现下就投，还结了善缘，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上辈子，卫勇侯林雍骢死后，林鹏霄匿名从军，后来阴差阳错之下便成了杨溯手下的一员悍将。杨溯去驻守北疆时，林鹤霄也是同往的。 后来，为了护卫杨溯，他也死了。至死都未曾有人知道他是卫勇侯亲子，下场不过北疆荒土埋身，怎能不令人唏嘘？ 林鹏霄经由林雍骕教导学文，自然也是不信什么算命。所以肖広尧的这番话对他来说，并没什么用。 真正说服他的，是林青鸾接下来的一番话： “大哥哥，虽然陛下未下明旨，但大伯母应该也是同大哥哥言明了。 咱们府中三个姊妹的未来，终是与皇家脱不开关系的。 三姐姐还有二哥哥帮衬，大姐姐和鸾儿，便只能指望大哥哥了。” 的确，林鹏霄从江氏那里知道，自己亲妹林青雀与大皇孙杨炯的婚约，武璋帝是认的。武璋后因此，还特意赐下了姑姑来府上训导规矩礼仪。 但江氏并未与他说明，府上三个姐儿都被定下的事情，林鹏霄一直还都以为武璋后是怕厚此薄彼，所以才赐下了三个姑姑，让三房的嫡女一人一个。 “四妹妹此言何意？” 不懂就问，这是林鹏霄的最大优点。 林青鸾瞥了一眼笑得像是二傻子一样的杨溯，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呢，便直接说了： “皇后娘娘那日让金喜姑姑来府上，除了送三位姑姑来府上训导，还问祖母要去了我们姊妹三个的生辰八字。 大姐姐与皇长孙的婚事是定下了，那金镶玉的压裙便是信物。 三姐姐倒是不知定于哪位皇孙，但终归会是个正妃，给了金玉镯子为信。 鸾儿得了个金锁，日后至少也是个亲王夫人，最高能当个侧妃。 我们姊妹的未来地位啊，全都仰仗了父兄。若是父兄给力，总是能得几分体面的。” 林青鸾此话一出，别说林鹏霄了，就连杨溯都愣了—— 还有此事？ 杨溯联想起武璋帝逼婚时曾说过的，若是他不娶忠国公府的女诸生，便要将林青鸾许配给杨烨的事情，心下不由一惊： 莫非此事当真？他娘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四妹妹现在已经是三房嫡女，缘何只能为妾？” 林鹏霄倒是直白，他也没想到林青鸾被配的是肃王杨溯。只当是他三个妹妹都要配三个皇孙呢！ 林青鸾撇了撇嘴，又瞧了一眼杨溯，道： “先前陛下不是已经下旨，给人家指了正妃吗？ 鸾儿年幼，陛下和娘娘可是舍不得让殿下等鸾儿这般许久。” 林青鸾语毕，杨溯发现众人都看向了自己，这才后知后觉的听出林青鸾口中的人是自己，一脸的惊喜加错愕。 他没想，爹娘竟是将林青鸾定给了自己。 但想想这小不点儿日后与自己一起，倒是也挺不错的。 虽然，他还不理解何为男女之情，但是他知道林青鸾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听武璋说要将林青鸾配给杨烨，他就心痛万分，之后每每看到杨烨心头都会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鸾儿既然早已知晓此事，为何瞒着本王？若是知道，本王……” 他很想说，他当初绝对会立力抗到底！绝对不答应与那女诸生的婚事。 可是他愿意等鸾儿长大，他爹娘同意吗？ 而且，依鸾儿所言，他娘一早就定了鸾儿予他为妾，便是从来未曾想过给她正妃的名分吧！ 这般做法，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残忍？ 这么小就已经告诉她，她日后只能做妾！纵使是亲王侧妃，也是妾！ 且大乾规矩“庶不擢嫡”，便是日后正妃殁了，侧妃也是不能升为正妃的。 如此这般，当真诛心啊！ “鸾儿……” 杨溯刚想说什么，却见林青鸾浑不在意的冲他摆了摆手。又对林鹏霄道： “大哥哥应当也知那双凤之说吧。” 瞥了一眼肖広尧，见他抿紧了唇，脸上满是懊悔之色。林青鸾继续道： “陛下和娘娘苦心，鸾儿明白，且感恩他们让鸾儿脱身那鬼劳子预言，不必受其所扰。 但大姐姐和三姐姐，谁吉谁凶未可知。 大哥哥应该也知二伯娘品性，你觉得她有可能让那凶名落于三姐姐头上吗？” 联想到前些日子府中发生的重重异象，而二婶娘李氏忽然自请到慈云寺修行一年。林鹏霄不由得皱眉，莫非…… “大哥哥，鸾儿今日有意让大哥哥与殿下相见，也是知道大哥哥一心想从军。 也是鸾儿私心，大哥哥若随殿下同行，以后也能成为鸾儿依仗。” 杨溯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怎得这小不点儿像是料定他日后定会亏待她，先给自己未来铺路了啊！ “鸾儿，本王便是你的靠山，你这么说，置本王于何地？” 林青鸾听出了他的埋怨，笑道： “鸾儿知道哥哥疼爱鸾儿，宠着鸾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鸾儿，巴巴的派人给鸾儿送来。 可若是日后鸾儿长大，身份转换，鸾儿不敢赌哥哥是否还会如今时这般。 鸾儿从未在哥哥面前隐瞒什么，鸾儿就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女孩，倘若哥哥不喜，那鸾儿也无法。” 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倒像是杨溯的“债主”一般。 看着这一双小儿女如此，肖広尧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可是窥探过天机，这凤女可是同大乾的江山社稷有着至关重要的干系，所以她这“债主”，肖広尧认，那“紫微星”…… 瞥了一眼一脸急色的杨溯，肖広尧和陈世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纵是紫微星，他啊，也得认栽！ 由于画舫上侍候的人，都被杨溯赶去了舱内，就连四喜和茯苓都被赶去了船头“欣赏”风景。只有常桂在船外守着，所以众人才能如此畅所欲言。 林鹏霄若是一开始只惊叹自家这个四妹妹早慧，现下便已为她清晰的思路所折服。 纵是自己亲妹林青雀也没这脑子啊！ 倒是没看出来，这二房庶女出身的四妹妹，竟如此的聪慧善思，莫非是祖母教的？ 看到林鹏霄盯着自己出神，林青鸾猜到她在琢磨自个儿，自然也会为自己找圆。 “祖母曾说过，放眼咱大乾上下，她所识得女子中，最为有大智慧者，仅三个。 皇后娘娘是一个，忠国公夫人是一个，节国公夫人是半个，而祖母则是剩下那半个。” “此话怎讲？” 这话让杨溯起了好奇心，但其他人却是明白此言何意，就连林鹏霄也明白。 肖広尧抿了口酒，对身边的陈世源道：“世源兄觉得安国夫人此言如何？” 陈世源颔首：“阿弥陀佛，安国夫人此言，如老衲所见相同。” “哈哈哈……”肖広尧捋着胡须笑道：“是也，但贫道却觉得安国夫人有些自谦了。若是她与节国公夫人各半的话，安国夫人也定是那大半。” 之后，林鹏霄答应了杨溯作为他亲卫，随他一同入军营历练。 但是身为林青鸾的兄长，虽然现下妹妹还小，但是他还是想要与杨溯交代一二。遂，二人到一旁私话去了。 肖広尧捋着胡须看着林青鸾，面带笑意： “凤女涅槃而来，定是有番奇遇。” 直言出林青鸾来历，肖広尧这便是要与林青鸾开门见山的聊聊了。 林青鸾瞥了一眼了陈世源，见他也是看着自己，笑得一脸慈悲，便知道他定然也是清楚自己的情况，也不多掩饰了。 “托真人之福，黄粱一梦，历经一世蹉跎，再醒来时，便已身处稚龄。 若说涅槃，倒也不假，梦中鸾儿可不就是烈火焚身，尸骨无存嘛。 倒是鸾儿未曾想到，了然大师也是知情人，对真人助益良多。” “阿弥陀佛，小施主聪慧，方才所言大智慧女者，小施主便是那第四个吧。” 林青鸾倒不自谦，受了了然大师（陈世源）这声称赞。 “贫道自见小姐墨宝，便知小姐定有奇遇。未料竟是前尘俱灭，如此涅槃，也难怪小姐自称贫道‘债主’了。” 林青鸾见紫源真人（肖広尧）“认错”态度良好，便也不与他计较上辈子的事情。 “不瞒两位大师，纵是黄粱一梦，那仇那恨便已成执念，鸾儿是势必要报的。” “阿弥陀佛，老衲不劝小施主放下执念，只求小施主莫让执念掌控心智，明眼看周遭，莫要罔顾此生，也莫要迁怒无辜。” “这话倒是说得有意思，都道佛祖劝人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鸾儿倒未曾想到，了然大师身为高僧，竟然还懂得人情世故，通情达理。 不过大师所言无辜，是指何人？” “小施主心中已有答案，不是吗？” 了然大师不答反问，倒是让林青鸾发笑：“倘若鸾儿非要以杀偿执念，大师又当如何？” “老衲相信，小施主本性为善，只要不被执念所蒙蔽双眼，必然不会如此。” 这话倒是奉承了林青鸾，她笑叹： “大师这顶高帽，鸾儿可不接。但鸾儿可以答应大师，会极力克制心中的恨意，尽量不去累及无辜。 譬如……” 林青鸾笑指肖広尧，道：“大师泄露天机，定然也受那因果所扰吧？ 梦中大师说鸾儿选错了，大师可否告诉鸾儿，现如今，鸾儿可选对？” 肖広尧捋着胡须，笑道：“小姐的确聪慧，贫道的确为因果所扰。亦是知晓，小姐定然不会放过贫道。 也罢，这便也是贫道的劫数。还望小姐日后能不计前嫌，助贫道一力。” 林青鸾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肖広尧，心中揣度着他的意思： 这么说来，这老道之所以愿意提前出山相助杨溯，还不是因为想要了结因果。 莫非自己于他，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重要性？陌语moyu的恶后重生：美人毒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