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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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绣娘不理她,当她不存在。沈宝用刚听她们有说到,这位爆脾气姑娘家里是开绣坊的,也就是说她本是位大小姐,有丫环侍候的。 来这里与这些做工的绣娘一起参加比赛本就觉得屈着自己了,此时被个畏畏缩缩的老绣娘无视,她哪受得了这个,一个子就火了。 她“啪”地一下打掉年长绣娘手中的馍:“我让你吃!” 而对方的注意力只在她那个馍上,马上去捡,发现被人挡着就推了一把。 这位大小姐哪受得了这个,对方竟敢拿捻脏馍的手推她,她一下子奔向那个馍,拿脚去踩,不想踩在了年长绣娘的手上。 沈宝用流浪做乞的经历,本就令她看不得糟蹋粮食的行径,如今这位大小姐不是不知道一双手对于绣娘来说有多重要,她却踩着不放,非要对方给她道歉。 “你够了吧,把脚拿开。”沈宝用依然坐在窗边,冷着一张脸对大小姐道。 可能是面子下不来,大小姐反而更加猖狂,沈宝用不管则不管,若管了就要管到底。 她走过去提了提裙子,蹲下身把大小姐的腿掰开。流浪的生活练就了沈宝用一身的力气,她可不是手不能扶肩不能抗的娇娇女。 如今在这没什么人的屋中,沈宝用更不用顾忌什么形象。 对方还想上前,被她一个眼神骇住,大小姐见她不是善茬,只在嘴上讨些便宜:“你等着,现在是比赛时段,我不跟你一般计较,待出去我找你们掌柜的说理去。你是哪个绣坊的?” 沈宝用可没什么行不改名做不改姓的气节,她道:“你有本事自己打听去,我凭什么告诉你。” 对方“你你”个半天,被刚与她聊天的绣娘劝走了。 而沈宝用手里还拿着那个馍,她好奇地看了看,什么东西会被当成个宝。看来看去除却颜色不对,怎么看都是个馍。 年长绣娘眼里好像只有这个馍,她朝沈宝用伸出了手,沈宝用把东西还给了她。 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的,但不知为何,沈宝用脑子里总是冒出接过馍去的那双干枯的手。 深夜,似睡不睡中,沈宝用忽然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陈松与她说过,他要找的嫌犯,两只手掌食指与中指都一样齐,且掌心不该长茧的地方布满了老茧。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沈宝用不确定年长绣娘手心是否布满老茧,她决定明天留意一下。 天一亮,沈宝用就准备行动。吃过早饭后,各位掌柜的会来探视,探视结束后,她们就要全部进到大屋,进行一整天的刺绣。 所以,这段时间是沈宝用摸清情况的最后机会,况且王掌柜的会过来,若她能确定这绣娘是陈松要找之人,她正好让王掌柜的去都城府禀报。 一切都来得及,时机也刚刚好,沈宝用在洗漱完毕后靠近了年长绣娘。这时对方手中已不见那个馍,沈宝用问:“你手没事吧,要不要跟监管说一下,今日比试要一整天不能出屋,你可坚持的下来?” 对方全程低着头,视线只看着地面。听沈宝用这样说,脖子一扭眼神朝上瞥了她一眼:“不用。” 沈宝用能清楚地看到她食指与中指确实是一样齐,沈宝用见过中指与无名指一样齐的人,但还真没见过这两根手指一边齐的,这算是天赋异禀了吧,据陈松说,死在她手上的人快装满一本案册。 沈宝用自然地坐到嫌犯旁边,她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倒出一些油状物,然后把整个手涂了个遍,有人看到问她:“这是什么?” 沈宝用:“我们掌柜给的,说是松弛筋骨的,一会开始就要绣一天的绣品,手若累僵了怕是坚持不下来。” 看着对方一直盯着她看,沈宝用把东西递过去:“你要用吗,我这有一满瓶呢,要试试吗?” 对方高兴地道:“那谢谢你了,我用一点。我见过这个清油,我们掌柜的已不常做活,但她每次做活前都会抹这个,你们掌柜对你真好,这个东西可不多得,也不便宜。”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但我们掌柜的确实待我们很好。”沈宝用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对方还回来的小瓶。 她忽然对身边的嫌犯道:“你昨天手受伤了,这个还有缓解疼痛的功效,你要不要试试。你不要不好意思,大家互相帮忙嘛,若是因为被踩的那一下而耽误了比赛,得不偿失。” 这次对方倒没生硬地拒绝她,看得出来她对这场比试还是很在意的。也是,王爷为了逼真,特意加了一条,这一届的绣坊仙子可以得到一张通关证,乘船去往外海参观学习,费用也由王爷掏。 想来,她东躲西藏,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加上新来的都尹开始重查旧案,她该是最希望能跑到外海的吧。 沈宝用不给对方迟疑的机会,把手往前一伸:“我给你倒上,伤的是右手吧。” 对方犹豫着伸出了手来,沈宝用眼中精光一闪,她看清了,嫌犯的右手掌心真的是布满老茧,这是在练铁砂掌吗,否则的话怎会如此。 沈宝用不敢表现出惊讶,她镇定地把清油倒在了对方的手掌里,那清油一接触到她的掌心,可能是感觉到了舒服吧,对方把另一只手也展开伸了过来。 这下沈宝用可以完全确定,这人就是陈松要找的嫌犯。 沈宝用把瓶子收回盖好盖子正欲揣回袖中,就听嫌犯道:“可以把这些都给我吗?” 沈宝用一楞,本能地正欲答应,但她心里忽然一突,笑道:“那可不行,你也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我问过监管了,这清油是可以带进去的,我自己还要用呢。” 对方没说话,重新把头低下去,又开始目视地面。 沈宝用心跳得厉害,她也不知在紧张什么,也许是她过于谨慎了,这种情况下她就是该小器一些才正常,若是大大方方地把东西给了对方,估计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奇怪,哪有对见没两面的陌生人这么好的。 还好她稳住了,按照正常情况来处理了对方的要求。 早饭过后,参赛绣娘们背后绣坊的掌柜的都来了。沈宝用注意到,嫌犯的掌柜也来了。 沈宝用打远就见到王掌柜的笑脸,掌柜的压低声音说:“甲等呢,丁院甲等。” 这事沈宝用还真不知道,但她也明白这不是能大张旗鼓说的事,她只道:“您消息真灵通。” 王掌柜不无得意:“你一会儿好好绣,你若是把绣坊仙子的名头拿下来,我给你弄个单屋,你自己住。” 沈宝用也就一听,她赶紧说正事:“刚才从我身边走过去的那个最年长的绣娘,您看见了吗,她是哪家绣坊的?” 王掌柜脸色一正:“她怎么了?” 沈宝用把她的怀疑说了,王掌柜吓了一跳,她认识那位掌柜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正经的绣坊。 “这,这,咱们要怎么办?” “您先别慌,人在这里跑不了,您一会儿离开后去到都城府,把我跟您说的话禀报给陈大人,我跟您说的您都记住了吗?” 王掌柜:“记住了记住了,那我现在就去。” “跟您说了别慌,能犯下那么多的案子,这嫌犯一定不简单,您别让她瞧出来,正常怎么来怎么去您就怎么做,出了这大绣院您再急。” “好,我知道了。”王掌柜按沈宝用所说,之后她们不再说此事,王掌柜正常地嘱咐沈宝用进大屋后要注意什么,让她放轻松别紧张,争取把绣坊仙子的名号拿下来。 沈宝用心里装着事,一一应下掌柜所说。她不知道陈松得知此事后会如何做,但大致该是在比赛时就埋伏好,待比赛一结束就冲进来把人抓了。 探视时间一到,王掌柜马上离开大绣院,期间嫌犯的掌柜与她打招呼,她心跳得“砰砰”的,但还是笑着与对方寒暄了几句。 待一坐到轿中,她马上道:“快快,去都城府。” 陈松听到水墨坊的王掌柜找,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不是沈宝用出了什么事,她不是被关在大绣院里比试来着。 陈松马上召王掌柜的进来,他自己也迎向对方。 “陈大人,大绣院里出大事了……“王掌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陈松说了。 陈松听到是沈宝用让王掌柜来的,他觉得此事该是十拿九稳。以前他常常与她说起此嫌犯,嫌犯的特征她早该熟记于心,能让掌柜的跑这一趟,那绣娘一定有问题。 “这事我知道了,王掌柜回去不要说与其他人听,你也不要再去那里“ 王掌柜直点头:“知道知道。” 让人送王掌柜的出去前,陈松又问了一句:“王掌柜想想,沈宝用还说了什么,有还有漏掉的信息?” 王掌柜忽然想到一事,她犹豫着:“也不知有用没用,” 陈松马上鼓励她道:“你说。” 王掌柜:“阿用说,不知那嫌犯是不是在试探她,她为了看清对方的掌心,拿了清油给对方涂手,对方竟不合常理地找她要整瓶,” “你是说,对方让她涂了?”陈松打断她,紧张地问。 王掌柜:“啊?涂了。是阿用亲自给她涂的,若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看清她那满手心的老茧。” 陈松什么都没说丢下王掌柜,一边朝外走一边唤人:“柳侍令何在?” “卑职在!” “你马上整顿兵列,随我去大绣院抓人!” “是!” 王掌柜看着陈大人这么急,心里开始突突,不是要出什么事吧。 陈松是急了,他没有告诉沈宝用,嫌犯名叫厉娘,人如其名,是个厉害角色。她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到她手心的,凡是被她主动出示手心的人,最后都会被她灭口,哪怕对方是无意间看到,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像沈宝用这种情况,嫌犯主动展开手掌给她看,显然对方已起了疑心动了杀机,根本没打算留她性命。 嫌犯一直没被抓住,谨慎与凶残缺一不可,陈松不敢赌对方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她们在一个大屋里比试,而刺绣时正需要聚精汇神,嫌犯很可能会趁此时动手。 大绣院,十二位绣娘依次进入大屋,沈宝用发现嫌犯就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位置上。这样也好,待比试结束,她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动向,说不定可以给陈松放消息。 而此刻,她提醒自己不能因为此事而影响了比赛,她沉下心来听总管事把主题告诉她们。 这一题出的倒是简单,没有画作没有诗词,而是由总管事口述。题目很简单,就是让她们以初夏为题,绣一副应景的闺中图。 看似简单的题目,能入手的地方却很多,考的除了绣技还有巧思。 沈宝用一下子陷入沉思,她得好好想一想要绣点儿什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夺人眼球。 那副丁院的祝寿图她就花了心思,并没有直接把诗句中的仙鹤祝寿绣出来,而是绣了一副,积善之人梦到此景,醒来后大病全去,成了真正的南山之人。 想来她能夺得丁院甲等,是这副有别于其他人的心思立了功。所以这一次沈宝用不能拿起来就绣,她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就在沈宝用用心之际,她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她旁边的嫌犯果然如陈松所料,不管沈宝用是真的发现了对方的身份还是无意为之,她都不会放过沈宝用,欲杀之后快。 厉娘从怀中掏出她那个脏馍,用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把馍放好,待右手再现时,她的指甲全都变成了青紫色,若仔细一观会发现,那并不她的指甲,而是修剪得如刀尖一样的利器,每个手指间都有一个,发出幽幽的紫光,好不诡异。 厉娘深运一口气,她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沈宝用去死,所以动静要做到最小。 好在这场比试中间是没有休息时间的,总管事嫌累早就出去到偏房休息,留下的监管所坐的位置是看不到这里的。 厉娘不是没考虑过待比赛结束后再杀沈宝用,但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发现于自己不利的存在就要马上除掉,她这种直觉救过她无数次,她就是靠此才一直没有被抓住。 厉娘慢慢地吐出刚才运进去的那口气,她感觉周遭慢了下来,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并伴随着一种兴奋,杀戮的兴奋。 她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其实比起刺绣她更喜欢的是摆弄她手指间的这些小玩意,也正是因为她对它们的喜爱,所以她的掌心全是被它们磨出来的茧子。 厉娘身子向后倾,眼神变得狠厉,她全力抬起右手,正欲一击即中,忽然大屋的门被轰开,声音惊动了所有人,一时惊呼声骤起。 沈宝用也受到了惊吓,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只见陈松朝她飞扑过来,她的鼻子磕在他胸口上,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施加在陈松身上,陈松抱着她朝地上倒去。这种时候他还不忘护住她,她感到她的后脑被他的大掌接住,“咚”地一声,是她后背砸在绣凳上的声音,除了背部无可幸免地感到疼痛,其他部位都还好。 沈宝用这时已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嫌犯要杀她,而陈松在千钧一发间,替她挡了这一下。 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沈宝用呆住了,她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什么背痛鼻子痛全都感受不到,她直楞楞地看着陈松,好像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眼里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