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风波起汹汹浪涌
长久以来孤僻的生活,教人不得不心思敏感,且惯于惊疑不定。 这会儿,那一尾妖鱼刚刚被纳入山河簋中,内里水火盘旋,烈烈风暴化作的磨盘里面,那妖鱼的身形仍旧凝练,未曾被炼化的溃散。 正有着丝丝缕缕的妖兽血煞,先一步被淬炼出来,复熔炼入水火两相之中。 与此同时,楚维阳更是翻手间取出了一面薄薄的炼金磨成的圆镜,可仔细看去时,那却并非是圆镜,其上篆刻着细密的蝌蚪状篆纹,正是那面可以施展通幽秘术的符阵。 此时间,伴随着楚维阳法力的灌注,那通幽圆镜往山河簋中一照,伴随着暗红色的妖兽血煞一同散逸出来的,则是一阵阵袅娜的灰色烟尘。 倏忽间,这灰色烟尘一点点在通幽圆镜前凝聚成神形,乍看去时,已有了几分妖兽的形状。 这正是方才淳于芷在心神之中响起声音,给楚维阳的指点。 盖因为这等真正有修为境界,真正蕴养出灵智来的妖兽,在修士的眼中,躯壳里面已经蕴养出了魂魄本源,而又因为出身于牲畜之身,内里蕴藏的记忆洪流未有那般驳杂,便连些许的情绪变化,都纯粹很多。 若真个要深挖自身的“剑道天赋才情”,或许这类妖兽魂魄,才是上上之选。 这也正是一鱼三吃。 原地里,山河簋兀自兜转在身侧,楚维阳一只手已经要往那妖鱼的魂魄点去了,也正是在此刻,阵法的变化真切的传递到了楚维阳的感应之中。 闪瞬间的惊疑不定。 旋即,楚维阳屈指一弹,便陡然间,见那妖鱼的魂魄往内里凝缩,眨眼间化作一点纯粹的灰色灵光,而后隐没入通幽圆镜上面,某一道蝌蚪篆纹的圆点里面。 将妖鱼魂魄封存,楚维阳不再迟疑,一步迈出,脚踏着碧蓝灵光,只几下腾跃,楚维阳便已经驻足在了厚重雾霭的边沿。 这里同样是护岛阵法的边沿。 而那倏忽间闯入乌光水中的炼气期妖鱼,也正在楚维阳面前的不远处。 间隔着边沿处已经显得很是稀薄的雾霭,楚维阳往阵法外探看去。 说来也是奇景,以灵浮岛为中央天元,这岛屿本就已经被一层厚重的雾霭缠绕,可雾霭的外面,因着风暴席卷的缘故,漫天的水汽不只是该从云层里凝结着往海中坠落,还是要从海面上被狂风席卷起来肆意回旋。 这漫天狂舞着肆意回旋的水汽,便像是煞白的经幢交缠成厚重的大幕,然后兜头砸落在这片浩浩海域。 再竭力看去的时候,那层煞白的水汽大幕的更后面,则是阴沉沉、灰蒙蒙的无垠天穹。 这压抑的景象,似乎只是一眼,就要教人喘不过气来。 分明刚刚还明亮了一会儿,仍旧是正午的时节,天色却阴暗的像是临近黄昏。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这样念着,楚维阳不知想到了甚么,忽地咧嘴一笑,便只顾着低下头去,看那倏忽间在风暴裹挟之中,已经要临近自己面前的妖鱼。 试手的事情已经无需再做第二回。 定下心念来,楚维阳随即扬起手,指尖以毒煞炁为墨,复又凌空书就那粗狂的符箓。 算上第一次的试手,这已经是楚维阳第三次施展术法蚀心符箓。 只是这一回,这术法在楚维阳的手中,又有了许多变化。 仔细看去时,那毒煞炁中隐约间水火回旋的幻象,再仔细看去时,内里一道幽光蕴含五色,兜转间又化成漆黑墨色,颇似五炁玄冥的道韵。 再去看那符箓,铁画银钩里,似是有类剑意酝酿,可仔细端详去时,那等粗狂,分明是魔道中人的蛮霸意蕴! 一道乌光疾驰而去。 上一回,还像是甚么利箭,这一次,却端是迅猛若雷霆! 楚维阳端的下了狠手,那妖鱼的性命,自然是手到擒来。 眼见得乌光已经从身前的海面上跃起。 原地里,楚维阳兀自松了一口气。 许是这一阵过去,便再也无有别的事情了,浩浩海上甚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过是偶然间碰巧了而已。 怀着这样的念头,楚维阳越过那道乌光,朝着水汽大幕的后面,几若是极尽全力的眺望着那无垠的晦暗天穹。 忽然间,楚维阳舒展开来的眉头又在这一瞬间皱起。 他在天与海浑然一色的晦暗里,瞧见了一抹别样的颜色,那是渐渐涌动着跃起的黝黑,紧接着,那黝黑里,又投出了些深蓝色的寒光。 难以言喻的景象,楚维阳像是亲眼看着一座大山,不,是一道连绵的山脉,倏忽间从浩渺的海上跃然升起! 但他很清楚的明白,那不是山,不是山脉。 那是真正意义上,滔天的巨浪! 这巍峨的天象面前,楚维阳大大的张开嘴,却彻底的失去了声音。 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近地里,海面已经渐渐地鼓起。 那翻腾着白沫的浪花翻涌之间,楚维阳低头看去时,已经能够真切的瞧见,游蹿在海面下影影绰绰的一片片交叠成汪洋洪流的妖鱼! 本是该狂喜的时刻,可楚维阳的脸上,顿时只剩了面对天灾的郑重。 只倏忽间,楚维阳猛地抽身而退,这会儿,他甚至有稍稍失神,导致那碧蓝灵光慢了半息,方才追上了楚维阳的身形。 几步腾跃间,楚维阳已经立身在了灵浮岛上。 抬手一抛,那通幽圆镜落在身前的地面上,山河簋与法剑各自悬在楚维阳的身侧,再翻手间,那枚罗盘便被楚维阳托在了掌心里。 浑厚的法力朝着罗盘灌注而去。 登时间,层叠的灵光从灵浮岛的地面八方涌现。 护道大阵的气机被楚维阳所引动。 那是无穷无尽的水汽凝聚而来,那是万丈地脉下的火煞欲要冲霄而起。 下一瞬,楚维阳舌绽春雷,几若煌煌道音响彻灵浮岛! “水来——!” “火来——!” ----------------- 外海,极深处。 番天的浪涌呼啸着传出雷霆交击的声音。 半悬空中,丁酉年的身形一摇三晃,只倏忽间,萦绕在他身周的剑气灵光就数度明灭不定的变化着。 他剧烈的喘息着,咽喉里传出某种撕裂喑哑的声音,很快,丁酉年像是有些窒息一样,他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的呼吸起来。 可紧接着,呼啸的狂风卷着水汽扑面打落。 狼狈的眨着眼睛,甩了甩脸上的水渍,丁酉年就只剩了声嘶力竭的咳嗽。 很快,他就涨红了脸。 可紧接着,肉眼可见的,他的脖颈就粗壮了一大圈,从喉咙往上,那涨红的肤色下渐渐涌现出些许酱紫颜色。 再然后,丁酉年不自然的扭动着脖颈,像是有某种奇痒困扰着他,不多时,他便上手,沿着脖颈开始,撕开衣襟,直往枯瘦的胸膛上去抓挠。 似是忘却了痛感一样,很快,一道道血痕就出现在了胸膛处那干瘪的肌肤上,而因为肿胀而变得粗壮的脖颈上面,道道爪痕似是已经彻底割裂外皮,紧接着便有乌红色的血液不断的渗出,随即沾染在了衣袍上面。 一下,两下,三下…… 到了最后,丁酉年甚至几若癫狂的,一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一边在指尖用上了剑气去抓挠。 某种意义上,这似乎变成了修士雄浑肉身气血和法力剑气之间彼此抗衡拉扯的现场。 只几眨眼的功夫,身披着“绛红大袍”,丁酉年的身上只血肉模糊,更有甚者,依然能够透过那些翻卷的皮肉,看到内里惨白的骨骼。 偏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仍旧在剧烈的咳嗽着。 每一下几乎浑身抖动的用力,都有着嫣红的血从伤口里渗出,而随着鲜血的浇灌,倏忽间,似是有一道道恍若花丝一样的灵光丝线,从丁酉年的血肉里乍隐乍现。 直到那咳嗽声变成了低沉的呻吟,直到那呻吟声最后都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孱弱喘息。 漫天席卷的风雨里,才忽地响起师雨亭那意味莫名的清脆笑声。 “何苦呢?引颈就戮,还能有一点真灵去走阴冥路的可能,但非得冥顽不灵,这百花煞炁侵蚀入你周天道体,是性命具毁!丁长老,何苦呢?” 话音落下时,原地里那丁酉年艰难的咧咧嘴一笑。 他似是想要说些甚么,可开口的那一瞬间,一道剑光倏忽间冲霄而起! 明光兜转之中,是一枚剑丸凌空兜转,倏忽间,凌厉的剑气化作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师雨亭席卷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那剑气的争鸣,甚至盖过了漫天的风雨。 可是原地里,师雨亭没有丝毫的惊诧,她只是捏着莲花法印,将手往上一托。 旋即,一道满蕴圆融灵光的金丹法旨高悬,百花煞炁显照,凭空兜转间,任是甚么剑气都被镇压下去,倏忽间化作那层叠盛开的虚幻花瓣上晶莹的露水。 与此同时,斑斓的霞光里,一道煞炁手印落下,将那剑丸捏在其中,灵光兜转之间,斑斓焰火盛开,只闪瞬间,便教那剑丸上满是斑驳的裂纹。 剑丸支离破碎开来的瞬间,原地里,丁酉年一口乌血喷出,再看去时,双眸神光涣散,他尤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师雨亭。 “你……你不是说……法旨上只有五道……五道……” 原地里,师雨亭身形隐没在厚重帷帽下,只能听见她促狭的声音。 “丁长老,我说那一页法旨上烙印着家师的五道杀伐术,可没有说,我的身上就只有这么一道法旨呐……百花楼女修士的话都敢信,丁酉年,你不死谁死?”寻春续昼的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