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后传奇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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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摇了摇头,面露羞涩道:“元郎,今日乔太医为妾请脉,言妾有了身孕…” 元宏闻言自是欣喜不已,不及禾言罢,便急忙忙道:“宝儿,你方才所言当真?宝儿又怀了朕的孩子?” 见禾微微颔首,元宏道:“这天大之事梁世清怎的未禀于朕知?若朕早些知宝儿已有身孕,又岂能令宝儿辛苦再往承乾殿而来。” 禾莞尔一笑,道:“陛下莫要怪太医令,是妾嘱了太医令莫要其上禀,妾欲亲口将此事道于元郎知晓。” 拉了元宏的手,禾接着又道:“永合殿与承乾殿相距不远,且妾又是坐辇而至,又岂会辛苦?” 元宏轻抚禾脸庞,满眼爱意,道:“怀胎辛劳,朕要谢谢宝儿…” 禾将头枕于元宏肩膀之上,柔声道:“妾与元郎乃夫妻,元郎又何须与妾言谢?妾感念上苍,可令妾为元郎孕育子嗣。” 因了先前滑胎之事,彭城公主元钰虽未言明乃其刻意而为,然元宏心中已猜得几分。元钰乃自己一母胞妹,元宏心中虽痛亦不得不将此事搁下不再追究,只藏了一份对禾的愧疚于心。此时知了禾再度有孕,元宏自是欢心若狂。 元宏闻禾之言心内亦是感动,于是郑重其事道:“宝儿如今有了身孕便不可再有任何闪失,便是这所乘步辇亦当换了稳妥的才是。” 言语间三宝已端了青梅酒入了内来。只听元宏开口对三宝道:“宣朕口谕,将昭仪所乘步辇由四人抬辇换至八人抬辇。” 这内宫步辇以皇帝所乘十二人辇为尊,继而皇后步辇以八人所抬次之,嫔位之上皆乘以四人步辇。三宝随侍君侧多年,此时闻皇帝如此言语,亦只一弹指犹豫便知因了何故。 三宝急忙忙伏身跪地,道:“奴恭喜陛下与昭仪!” 元宏朗声笑道:“你三宝如今亦是成了精,朕还未与你言明,你便知来为朕与宝儿道喜。” 三宝笑道:“陛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天下亦只此事可令陛下如此龙心大悦了。” 元宏点了点头,道:“三宝知朕!既已知... > 既已知此事,你便下去传旨吧。” 三宝叩首应下,正欲起身,便听闻禾开口道:“妾知元郎体恤之情,然这八人所抬之辇只皇后可坐得,妾不愿元郎为妾违了这宫规祖制。” 望着元宏,禾接着又道:“元郎莫要忧心,妾自当事事处处小心,不再令龙胎有损。” 元宏闻言怜爱道:“宝儿事事为朕思虑,这祖制宫规亦可酌情而待,朕乃天子,且此举为护龙嗣,又有何妨。” 禾道:“李夫人以六甲之身仍为元郎打理后宫,若元郎此时赐妾恩典,岂非令李夫人难堪?” 元宏闻言自是觉禾懂理明事,于是点头道:“宝儿心细如发,思虑周全,是朕所虑欠妥。” 转而望着三宝,元宏又道:“你去左尚署传朕旨意,着张延为昭仪与李贵嫔一并换了八人步辇,不得有误。” 禾见元宏执意如此,亦不好再拂了其美意,便不再相劝。 三宝领了皇帝口谕自是急忙忙退下往左尚署而去,不在话下。 贵嫔夫人李氏如今执掌治宫之权,得了皇帝口谕,左尚署署丞张延自是先报于其知晓。 如今李氏腹中龙胎已失,知了皇帝赐八人步辇,心内自是五味杂陈。 见李氏沉默不语,张延以为李氏因自己晚报而心生不悦,急忙忙解释道:“昨夜臣恰当值宫中,大监奉诏连夜前来,臣本欲即时禀于夫人知晓,又恐扰了夫人,方才此时前来。” 李氏抬眼望着张延,道:“你言下之意是陛下昨夜突下此番旨意?” 张延垂首道:“回夫人,是!” 顿了顿,张延又道:“大监传陛下口谕着臣为夫人与昭仪同备八人步辇,且要今日便送往永合殿与夫人昌霞殿。” 李氏闻言一怔,道:“陛下还赐了昭仪八人步辇?” 张延自是不敢抬头,仍垂首答道:“大监对臣言夫人与昭仪身怀龙嗣金贵无比,自当乘以八人步辇方可为安。” 李氏此时方知皇帝因何突然赐辇,心内自是酸涩无比,然张延在前,虽其亦为李氏心腹之人,李氏却不愿其窥了自己心思,仍做一副欢喜之色,道:“昭仪有孕?那真真是大喜之事。” 摆了摆手,李氏继而又道:“张署丞且退下吧,吾当更衣往永合殿探望昭仪。” 张延闻李氏之言自是不敢久留,待向李氏屈身行礼,便起身离去。 张延前脚离去,环丹后脚便入了内殿。 见李氏神色有异,环丹小心道:“夫人可有哪里不适?不如奴去请了乔太医前来。” 李氏冷冷道:“医身难医心…” 环丹一怔,道:“奴方才见张署丞喜色而来,怎的夫人…” 不待环丹言罢,李氏便道:“喜事,真真的喜事!” 冷哼一声,李氏接着道:“那昭仪又怀了龙胎,岂非喜事一桩?” 环丹自是知李氏此乃心下不悦之言,亦不敢再接口。 李氏起身行至香炉旁,燃了合蕊香,微闭双目,足足十个弹指,开口对环丹道:“替吾更衣,咱们去瞧瞧昭仪…”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聪明累(一) 永合殿花苑内吉祥领了元瑛与冯娷一道于莲池旁奔跑嬉戏,禾由汪氏相伴与高嫔则于苑中缓步而行。 望着你追我逐的三人,禾笑道:“瑛儿如今有了娷儿为伴愈发的活泼开朗,吾瞧着彼等亦觉心中欢愉。” 高氏笑道:“这娷小娘子亦是快为太子正妃之人,却无半分架子,待妾与恪儿兄妹亦是有礼有节,着实难得的好人品。” 禾道:“娷儿虽入永合殿时日尚短,却瞧得出其乃懂礼识节之人,太子得此良妇实乃大魏之福。” 听闻禾提及太子,高氏心中感慨,道:“妾与贞皇后当年一道入宫侍奉陛下左右,贞皇后年长陛下与妾许多,待陛下与妾如母如姊,体贴周至。” 叹了一口气,高氏接着道:“贞皇后产下太子,不足一年先太皇太后便欲依祖制将其赐死,陛下仁厚,苦苦哀求,先太皇太后却因祖制难违赐了白绫令其自尽…” 言及此,高氏已泪眼晶莹,禾见状忙将袖中锦帕递于高氏,宽慰道:“高阿姊与贞皇后姊妹情深实属难得,如今陛下已追赠太子生母为贞皇后且配享太庙,太子又得佳人良妇,亦可慰贞皇后在天之灵。” 高氏轻拭眼角,继而微微颔首,道:“妾失仪,昭仪恕罪,妾只一时忆起过往心内感慨…” 禾拉了高氏的手,道:“高阿姊何需与吾见外,吾知高阿姊乃念旧之人,又岂能怪罪?” 望着不远处的冯娷,禾道:“吾愿娷儿日后入了太子府与荞儿亦可如贞皇后与高阿姊这般亲近。” 高氏苦笑道:“荞儿亦是乖巧伶俐之人,定能与娷小娘子契合金兰…只这子贵母死,亦不知左右孺子何人会步贞皇后之路…” 郑荞相伴禾这些时日,二人甚是投缘,此时闻高氏之言禾一时亦悲从心起,缄默下来。 汪氏于一旁见二人这般神情,唯恐禾心悲伤胎,忙转了话题道:“昭仪、高嫔,奴晨起便熬了酸梅汤,又将之置于冰盒之内,不如奴去取了予您二位与公主、娷小娘子一道食用?” 高氏闻汪氏之言,忽觉方才之言欠虑,便急忙忙接口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劳汪嫂取了酸梅汤来。” 亦只片刻,汪氏便领了两名宫婢一道提了食盒而来。禾招手唤了元瑛、冯娷与吉祥三人同至苑中花亭坐下。 汪氏自食盒内取了玉盏、玉勺于众人,又将一套黑黄色犀兕角盏与犀兕角勺盛了酸梅汤奉于禾面前。 禾平日里未曾见过这犀兕角所制食器,心下觉奇,便询汪氏道:“这犀兕角乃稀罕之物,咱们殿内何时得了此宝?” 汪氏笑眼盈盈,道:“此乃晨起之时大监奉了陛下旨意送来咱们殿内,大监言犀兕角可解百毒,如今昭仪身怀龙胎,陛下便着掌冶署能工巧匠连日赶制方得此套食器,以为昭仪使用。” 高氏微笑道:“先太皇太后于世之时便是以这犀兕角制器以做饮食之用,妾曾侍奉过几次先太皇太后用膳,故而得见。” 冯娷于一旁笑着接口道:“昭仪,先太皇太后曾返母家省亲,阿翁为迎先太皇太后鸾驾,便花重金制了一套犀兕角食器,因了此故娷儿亦算识得。”... > 识得。” “这犀兕角以黑为本,其色而黄曰正透,黄而黑边曰倒透,世人皆珍而贵之。昭仪此套黑中有黄,黄中黑花,乃正透中之极品。” 因了前次禾滑胎,此番其再度有孕元宏自是重而视之。望着手中这犀兕角所制碗盏,禾自是感慕缠怀。 不及众人饮罢酸梅汤,便有内侍来报,贵嫔夫人李氏携了郑嫔与卢嫔求见。 吉祥闻讯先开了口,道:“李夫人倒是待昭仪您上心,前两日知您有孕便亲至咱们永合殿探望,现下里又来了。” 禾轻轻将碗盏置于几案之上,道:“李夫人如今打理后宫,许是体恤吾身怀龙胎。” 望着汪氏,禾嘱咐道:“汪嫂,你亲往前殿将李夫人与郑嫔、卢嫔迎至花苑,亦令彼等一道来饮盏酸梅汤吧。” 汪氏应声离去,只不片刻便将李氏三人迎入花苑之内。 待彼等向禾行罢常礼,高嫔又向李氏行了常礼,继而与众人又彼此厮见,方落席而坐。 李氏入花亭之际便已瞧见案几之上那套犀兕盏勺,虽心内恨恨,却佯作未见,一脸笑意道:“这些时日暑湿日重,妾惦记着昭仪如今身怀龙嗣,便过来瞧瞧。” 禾浅浅一笑,道:“夫人亦是六甲之身,且打理后宫诸事繁多,还劳夫人这般惦记于吾,真是令吾心感有愧。” 李氏道:“昭仪哪里话去,莫说妾如今料理后宫理当应心阖宫众人,便是未担此任,昭仪为尊,妾亦该侍奉左右。” 李氏言语间汪氏已为众人奉了酸梅汤,汪氏道:“李夫人、郑嫔、卢嫔,您三位饮些酸梅汤以消暑气。” 李氏饮下一口酸梅汤,笑道:“这酸梅汤酸甜适口,非但清凉消暑还可解孕初不适之症,极好。” 汪氏垂首道:“奴生长于燕地,彼时家乡之人皆以春日乌梅腌制再辅以桂花与麦糖制此汤,只奴知蜂糖有养颜安神之效,便以蜂糖替了那麦糖。这酸梅汤李夫人若喜欢,奴便多做一些送去夫人昌霞殿。” 李氏笑道:“如今入了暑,吾怀着龙胎日日饮那安胎之药着实口中乏味,那便劳汪嫂亦为吾制些酸梅汤吧。” 见汪氏笑着应下,郑氏悄悄瞟一眼冯娷,笑道:“昭仪,妾随夫人同来,一为探望昭仪,二来乃荞儿捎了信于妾,令妾禀于昭仪荞儿一切皆安且太子待荞儿极好,昭仪勿念。” 冯娷于禾身侧而坐,待郑氏言罢,禾便拉了冯娷的手,微笑道:“荞儿论年纪该是长娷儿几岁,亦是个乖巧懂事的阿女,吾思忖着待你入了太子府你二人定可倾盖如故。” 郑氏本以为口出此言便可令冯娷知了昭仪与郑荞师徒之情,继而再令冯娷与禾生下心结,却不料禾会如此言语,非但以锥飡壶,更令其二人增了亲近之感。郑氏心有不甘,正欲再出声,却见李氏递了眼色于己,自是不敢再多言其他。 几人于花亭之内又说笑一番,这才辞别离去。 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高氏话有所指,轻声对汪氏道:“汪嫂,你平日里忙于侍奉昭仪,不如将制酸梅汤之方予了各殿,亦可令阖宫姊妹皆可以此为解暑之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聪明累(二) 且说贵嫔夫人李氏与郑嫔、卢嫔一道回了昌霞殿内,待入了李氏内殿,又屏退了左右宫婢,郑氏便先开了口:“夫人,您瞧瞧方才昭仪与冯娷那般亲近,恐如今当真将自己当作冯氏女儿了。” 李氏并未接话,只示意二人入座,自己却行至香炉旁,将炉侧几案之上所摆香盒一一打开,以金柄翠玉香勺逐盒舀起试香。待选定了新制的姸妩香,李氏便以金柄翠玉勺舀起盒中香丸轻轻置于炉中。 试罢炉火,将香盖合上,李氏又微闭双目深吸一口炉中飘出的香气,方才满意的睁开双目,边缓步往席边而行,边道:“陛下令其以冯女之身晋位昭仪,本就是为了令其可有冯氏一族为靠,如今陛下又将这冯娷送至永合殿由其教养,那昭仪又如何能错过与冯氏一族联盟之机?” 闻李氏如此言,郑氏道:“夫人当日为了妾与荞儿与皇后起了龃龉,如今又取其代之得了治宫之权,皇后与夫人便算结下梁子了,倘若皇后果真与昭仪结盟,那日后这内宫又成了她冯氏的天下了。” 卢氏接口道:“如今那昭仪怀了龙胎,亏了夫人执掌宫权,姊妹们方又得承天恩雨露,倘若皇后与昭仪联了手再收回宫权,那姊妹们便永难沐陛下雨露了。” 李氏方才那番言语本就为令郑卢二人心生忧虑,继而更加知自己执掌宫权对彼等的重要。此时见话已奏效,李氏佯作无奈轻叹一口气,道:“吾心知二位阿妹皆乃真心待陛下之人,又岂能不尽力成全?皇后乃善妒之人,这许多年事事亦只以己利为上,而那昭仪得陛下专宠,却从不顾及宫中姊妹们思念陛下之情,若此二人当真联了手,吾掌不掌宫权倒是其次,只是日后这宫中许再无雨露均沾之事了。” 郑氏恨恨道:“昭仪未入宫时陛下除去年节宿于皇后宫中,其余嫔位之上女子每月总是能得承天恩雨露,可如今倒好,平日里连见陛下一面亦是难于登天。” 李氏一脸疼惜之情望着卢氏,道:“吾怀了龙胎,你郑阿姊有悌儿,虽说你我姊妹三人情同手足不分彼此,可倘若你能为陛下育下皇嗣岂不日后多分依靠?” 卢氏入宫三年有余,于平城之时亦常承天恩雨露,却不知因了何故久未成孕,此时听闻李氏之言自是悲从中来。 李氏拉了卢氏的手,道:“话虽如此,卢阿妹亦莫要太过悲伤,父母子女皆凭缘分相聚,许是阿妹与孩儿缘分未到,只要得承恩露不过早晚之事。” 卢氏转悲为恨,道:“若是皇后享专房之宠倒也罢了,毕竟中宫嫡妻,妾自是无话可说,可如今偏偏是这么一个再醮之妇,论家世背景、人品样貌,妾又哪点输了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