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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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娘子朝张大郎抬了抬下巴,张大郎老实,自小就被张小娘子指挥得团团转。此时更是指哪打哪,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搂着门房亲热地道:“我与妹妹就在这里等着相爷回来,劳烦你给我们一杯茶。茶太麻烦,蜜水也行.....算了,就清水吧,清水即可,我反正也不渴。妹妹,你渴不渴?” 张大郎在军营混了多年,手劲大,门房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气得一个劲去掰他的手:“哎哎哎,你先放手,放手。” 张小娘子没搭理张大郎,抬头无语望天,跟在了张大郎身后,坦然自在在门房坐下了。 门房瞧着五大三粗的张大郎,暗自骂了句武人,去倒了两碗茶来,出去找人递话了。 张小娘子起身跟了出去,门房正拉着小厮说话,见到她立刻警惕地闭上了嘴, 张小娘子冲着他微笑,对小厮道:“劳烦你跟李相递句话,就说张小娘子能平了临安府的粮价,就能保全自己。” 门房哎哟一声,斜着她,对小厮道:“看吧,又来了又来了。这兄妹俩,都厉害得很,我真是拦不住!” 小厮上下打量着张小娘子,提着衣衫下摆,一溜烟儿往里面跑了去。 没多时,李光的幕僚亲自迎了出来,将张小娘子请了进去。张大郎紧跟在她身后,被幕僚一把拉住了,笑道:“大郎且随去我吃杯茶。” 张小娘子朝张大郎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走进了李光的书房,上前见礼。 李光笑呵呵道:“小娘子不是那讲究虚礼之人,快请坐快请坐。” 张小娘子坚持见完礼,恭谨道:“一时情急,才不请自来,还大胆闯了李相的门房。不敢求李相的原谅,李相要如何怪罪,我都会诚心领了,绝无半句怨言。” 李光这才哼了声,指了指椅子,道:“坐吧。你说能保全自己,为何又来找我?莫非,你只能保全自己,却保不全你二哥了?” 张小娘子坐了下来,真诚地道:“以李相的本事,岂能看不清楚二哥是被冤枉。至于为何被冤枉,是因为我瞒着伯父,爹爹,与临安城那些不怀好意,一心坑害百姓的官员们对抗。北地燕京当年发生过变乱,也是因为粮食。结果,金国折损进去了宰相,将军。北地从燕京到州府,许多官员因此被拿下。南边如此做,着实是在挑衅北地。李相,北地的大军,应当会很快挥师南下。” 李光神情渐渐凝重起来,道:“照你这般说,清河郡王府,真是向北地投诚了?” 张小娘子神色凛然,道:“大伯并不知道此事,我亦并非向北地投诚,而是向良心投诚,向天底下受尽苦难的百姓投诚!” 李相听得微笑起来,和颜悦色道:“小娘子果真是巾帼英豪。不过小娘子,你前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张小娘子起身,深深见礼,肃然道:“李相向来先公后私,一心为了天下百姓谋福祉。我此次前来,求李相能搭把手,看着些大理寺狱中的二哥,别让他被屈打成招。再者,恳求李相在北地打来时,免得百姓血流成河,反对朝廷迎战。” 李光皱起了眉头,张小娘子觑着其神色,道:“清河秦王府的铺子,已经被查封了一家,其他应当都会被查封。我们做这些,都是拿着阿娘的嫁妆体己钱在做,原本就支撑不了多久。很快,粮食的价钱会再变动,北地绝不会坐视不管。我如今这般说,李相定会觉着我在大放厥词,不如且等着,待到北地出兵时,李相再好生思索我今日之言。” 张小娘子离开之后,李光召来幕僚密议了许久。他看着大理寺那边,张二郎无关紧要,刑仲尚未提审他,只暂且关着。 外面的局势,一切皆被张小娘子说中。 没两日,清河郡王府所有铺子,全部被封。粮食价钱,再次乱了起来,百姓苦不堪言。 张俊被朝廷传唤,回临安受审。 这天轮到李光值守,襄阳的急信,送到了中书省。 北地邓州军由赵寰亲自统领,出兵襄阳,“震天雷”轰破襄阳城墙,张俊身死。 襄阳城破,百姓敲锣打鼓迎接邓州军。 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宋朝报》。 报上最显眼之处,依旧是朱红的大字:“放弃抵抗,速速投降!” 底下的版面,则刊登着金国大都,西夏沙州被攻破的消息,金国西夏等同灭亡。 李光蹭地跳了起来,北地三面开战,所向披靡,誓要一统天下了! 第119章 “快, 去找夏先生。”李光唤来贴身小厮,一迭声催促道:“让他赶紧来!” 夏先生是李光幕僚,他很快就跟着小厮来了。李光压低声音, 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气。 夏先生听得频频点头, 大步流星飞快跑了出去。李光努力稳了稳神, 拿着襄阳的急信,前去福宁殿找赵眘。 赵眘跟着太傅赵鼎在读书,待看完急报, 年轻稚嫩的脸庞上, 满是紧张与无助。 赵鼎接过急报看了,神色大变,赶紧道:“李相, 此事重大,得好生商议才是。” 李光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朝廷一贯的规矩, 不吵个三五日, 得不出丝毫结果。 争吵的点,无非是打或者不打。历经过金人打到开封城下,朝臣还在为议和与迎战争得唾沫横飞, 如今北地才打到襄阳,还早着呢。 赵鼎看完急报, 再看《大宋朝报》, 脸色难看起来, 难以置信道:“北地如何能多面开战?襄阳有张俊镇守,依着襄阳的险要地势, 北地就凭着震天雷,居然能长驱直入, 轻而易举破了城?” 荆襄一带有秦岭为阻挡,在上次被北地的“震天雷”炸毁城墙之后,在襄樊加固了城池,又给襄阳增多了层屏障。 李光上前,拿了赵鼎身前的笔,在纸上粗粗勾勒了几笔:“西边的巴蜀,安南,北边的邓州,蔡州一线,都在北地的势力范围内。” 赵鼎盯着纸上的几笔,许久都未曾说话。 这些年来,北地看似未有动作,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北地就已经布好了局。 战略要地悉数被北地掌控。南边朝廷,已被北地逼到一角,随时可取。 瓮中捉鳖。 很快,邢秉懿急匆匆赶来,召朝臣到朵殿商讨对策。 朵殿里,朝臣们激动不已,争论得面红耳赤。 先是质疑《大宋朝报》上所写,北地已攻下大都与沙州的消息。 “以北地的实力,岂能同时与几国打仗。肯定是北地在虚张声势,故意吓唬我们。” “这些年来,北地的州府经常遭受干旱洪涝灾害,灾后免除百姓的赋税,徭役。虽说有海贸,可比不上南边的海船多,亦比不过南边的海船收入丰厚。盐茶赋税方面,虽巴蜀产茶,能收取一些赋税,可远比不上南边的茶叶之利。在盐利一块,北地则让利给了百姓。臣以为,北地的财赋,无法支撑其打仗。” “方尚书所言甚是,北地故意这般说,不过为抬举自己罢了。” 李光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赵鼎眉头皱了起来,恼怒地道:“北地可有打下西夏金国并不重要。眼下襄阳失守,这才是重要之事!” 朝堂上的声音终于小了些,先前弹劾过张俊的朝臣,开始咒骂起了他的无能:“襄阳十万大军,竟然落败于妇人之手。张俊定是率兵投诚,那赵二十一娘天生狡诈,翻脸无情,见他无用,便将他杀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定是张俊无能,早就该将他召回临安,否则,北地哪能那般容易取得襄阳!” “刑寺丞,那张二郎可有招供?” 刑仲道:“如今张俊已死,死无对证,就算张俊有反叛之实,他也不会招供了。” “还有张大郎,张小娘子,张保。他们这一房尚在,可不能大意了!” 李光听不下去了,他脸一沉,看向坐在赵眘身后的邢秉懿,道:“眼下北地的大军即将南下,诸位还只顾着排除异己,实在是无耻之极!皇上,太后娘娘,此风不可长,恐寒了武将的心呐!” 赵眘如以前一样,只板着脸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充作门面。邢秉懿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藏在深衣里的手,紧紧拽成一团,指甲没入手心,传来阵阵痛意。 她猜错了赵寰,猜错了她的仁慈。 原来,她以前的种种作为,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西夏与金国的那些城池,如何能与富饶的南边比。 邢秉懿冷冷道:“北地要继续南下,必会选几条线。一是从庐州,取扬州建康;二是沿鄂州至徽州;三是由江陵到湘湖一带,到更南边的梧州,广州府。无论如何,这几条道必须守住!” 大殿内又陷入了安静。 说守容易,主要是派谁去守? 李光这时朗声道:“臣以为,不能打。” 殿内官员顿时哗然,以前李光极力坚持抗金,甚至因此被贬了官。 邢秉懿也缓缓抬眼向他看去,问道:“李相何出此言?” 李光道:“臣以为,《大宋朝报》上所言真假,过一段时日便能得知。北地的赋税收益究竟几何,在座诸位不过是臆测罢了。北地与鞑靼,安南,波斯大食的买卖往来,诸位可清楚北地因此取得的赋税?端看每年到南边的羊,一羊难求,甚至曾贵到二十贯一只,加之烈酒的获利,北地的户部财赋,绝非方尚书以为的穷。” 鞑靼与西北羊,殿内的朝臣都吃过,其肉鲜美肥嫩,还不腥膻。佐以烈酒,吃起来更是痛快淋漓。 李光停顿片刻,直言不讳道:“北地的吏治清明,虽说经常减免百姓的赋税,海贸获利比南边少。臣以为,国库最终能收到的赋税,却比南边要多上数倍。” 话一落音,殿内的朝臣就坐不住了,纷纷吵了起来。 “李相此话从何而来?” “李相既知晓有人贪腐,为何不上奏朝廷,下令彻查,却在这里意有所指,实为失察!” “李相此言一出,使得大家皆不清白了,在眼下的紧要关头,让朝廷猜忌我等一众,着实为离间之计,居心叵测!” 李光面对蜂拥而来的指责,镇定自若道:“南边海贸既然获利颇丰,户部究竟收到了多少赋税?南边未曾减免过百姓的粮食秋赋,且只看今年的粮食价钱,我竟分不出究竟是灾年还是荒年了!” 立刻有人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张俊身上。 “都是清河郡王府在从中作乱,太后娘娘,张俊罪不可赦,定要严查,以平息民怨!” 李光见他们又在急于推卸责任,栽赃陷害,大声道:“太后娘娘,战事要紧,臣以为,绝不能与北地打起来!” 邢秉懿哦了声,上下打量着李光,问道:“照着李相的意思,可是要求和?” 李光道:“臣以为,应当先派使者与北地商议,听其所求之后再议。” 以前对着金人主和的一派,立刻扬声反对:“李相莫非是怕了?” “大宋疆土,寸土必争!” “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罢了,李相以前的胆识呢?” 李光双拳难敌四手。 赵寰与金人不同,金人打来,朝廷赔岁币,送帝姬嫔妃平民女子宫女去抵债,割让疆土,对他们来说并无任何影响。反而有人因此得到高升,发了大财。 而照着北地的政令,赵寰以前打下巴蜀,西夏等州府时,原来的官员□□成都被罢了官。北地的土地法令,使得士绅们手上握着的大量土地,变成了烫手山芋。 北地并不强迫他们吐出来,可要继续留在手中,就跟在头顶悬着一把刀,夜里都睡不安稳。要让出去,又等于在割他们的肉。 且北地的女官众多,男人们的气势,逐渐被削弱,比不得以前,他们能轻易在府中立威,妇人从夫从子,莫敢有二言。 赵寰一旦打来,势必要肃清官场。他们心知肚明,在北地朝廷毫无立足之地。 反正他们又不用上战场厮杀,他们毫无疑问会选择与北地死战到底。 赵鼎他们皆未表态,朵殿闹哄哄,如李光预料那般,到了下衙时,也没能吵出个所以然。 下了一场冬雨,雨停了,天空依旧灰蒙蒙,到了晚间更阴冷刺骨。 邢秉懿被寒风一吹,脑中好像有针不时往里面刺,难受至极。她拉紧了风帽,脚步沉重,下意识来到了翠寒堂。 枯坐在杌子上的吴太妃,听到声音抬起头,眼中恨意闪烁,起身绕过邢秉懿,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赵构一如既往躺在榻上,要死不活。他转动着眼珠子,朝立在塌前的邢秉懿斜来,见到她阴沉的脸,情不自禁颤抖了下。 邢秉懿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从齿缝中溢出:“北地攻破了襄阳,我看错了她!” 赵构滚动的眼珠定住,目露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