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田野问答

    出了八岭山，道路两旁是广阔平坦的田野。这时太阳升到了半天，早晨的春寒已经散去。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了些许暖意。田野里散布着不少农夫，他们都弯腰埋头插秧。正行进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武元跳下马车。接着武则天三人鱼贯而出，站在了路旁。

    飞云三人急忙翻身下马，来到武则天身边，以防不测。武则天却没在意，举目远眺了一阵，然后凝视着眼前田地。几个正在弯腰插秧的男女农人，他们熟练迅疾的动作吸引了武则天。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过了一阵，一个农夫扛着锄头经过武则天面前的田埂。武则天连忙说道：“这位汉子，打搅了，能否耽搁你一会？”农夫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转身问道：“有什么事？”武则天说道：“我是北方人，对插秧不熟。我看你们插秧的速度很快，一个人一天能插秧多少亩呢？”

    农夫见武则天衣着华丽，身边又跟着一群人，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家眷，对农事一时好奇，便把锄头放下，说道：“手脚麻利的人，一天大概一亩多。”武则天哦了一声，说道：“这要弯着腰，一天下来，岂不是会很累、很辛苦？”

    农夫笑了笑，说道：“这点苦累，对于我们种田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都习以为常了。春耕是我们一年当中最大的事情，哪怕再累、再辛苦，也不能耽误。”

    武则天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有理。这几年你们的收成怎么样？日子过得好吗？”农夫答道：“这几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加上天下太平，收成还不错。日子也过得去，家里有了一些余粮，不至于挨冻受饿。”

    武则天面露喜色，又问道：“我们老家有人说赋役很重，不知道你们这里怎么样？”农夫想了想，答道：“赋役到底重不重，我不知道。不过曾经听我爷爷说过，现在的赋役比起前隋的时候要轻多了。现在村里的人家，都多少有点积蓄，已经很不错了。”

    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们觉得现在的女皇帝怎么样？我听说她做了不少坏事，很多人不喜欢她。”农夫脸色大变，怒道：“你怎么敢这样说话！今天你幸好遇到的是我，换成别人，说不定会把你抓起来，送去衙门治罪。”

    农夫接着告诉武则天，现在的皇帝虽然是一个女人，可听说她是弥勒佛转世。再说她做没做过坏事，自己不知道，也不关心。只要她能让天下太平，不乱加赋役就好。谁能让平头百姓吃饱饭、平平安安过日子，谁就是好皇帝。最后，农夫警告武则天等人不要相信那些谣言，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免得招祸！

    农夫然后气冲冲地把锄头扛在肩上，转身就走，没再理睬武则天。张昌宗见那农夫如此无礼，顿时大怒，正要上前喝斥，却被武则天挥手拦住。

    武则天心情舒畅，高兴地说道：“六郎，不必计较他的无礼行为，这是一个很质朴的好百姓。你没听到吗？他劝我不要乱说话，也是一番好意！他对当今皇帝很拥护，没任何不敬之处。”张昌宗这才默然不语。

    武则天转头看了看飞云三人，问道：“三位大侠，你们怎么看待刚才那位百姓的话？”飞云不由一愣，犹豫片刻，这才说道：“他说的有一些道理，我们也很赞同，没有异议。”武则天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良辰眨眨眼，说道：“李夫人，我有一事，想请教你。可以吗？”武则天心情极好，当即说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就是！”良辰问道：“你为什么要停下来问那农夫那些问题？”武则天笑道：“良辰姑娘，你运气不错，碰到我今天心情大好。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也许会明白！”

    武则天看了众人一眼，讲了丙吉的故事。她说丙吉是西汉传奇皇帝汉宣帝刘询的大臣，为人非常厚道。汉武帝晚年，皇后卫子夫生的太子刘据被人陷害，最终死于非命。当时刘据的孙子刘询才出生一个月，还在襁褓之中。受祖父的牵连一个月大的刘询被关进了监狱。

    当时丙吉负责管理监狱，非常同情刘据和刘询的遭遇，就挑选谨慎厚道的女囚，命令她们精心护养刘询，并要求把刘询放在宽敞干燥的地方。

    有一年，汉武帝病重。有人说是因为长安的狱中有天子气，汉武帝就派使者来到狱中，要把所有囚犯杀掉。使者夜晚来到牢狱，丙吉得知，即关上牢狱大门，拒绝使者进入。丙吉声称皇曾孙在这里，别的人无辜杀死都不可，何况是皇上的亲曾孙？双方相持到天明，使者不能进去，回去报告了汉武帝，并弹劾丙吉。

    汉武帝这时似乎醒悟了，说道：“看来这是天意。”便大赦天下，没计较丙吉的抗旨。牢狱里被关押的囚犯，都因丙吉才得以活命，大赦之恩又遍及天下。

    刘询得了重病，几次差点死去。丙吉多次嘱咐护养他的乳母好好用药治疗，并用私人财物供给他的衣食。

    十多年后，刘询当了皇帝，丙吉却绝口不谈他对刘询的恩德，朝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劳。刘询因为偶然的原因，才得知丙吉对自己的大恩。刘询大为感动，当即加封丙吉为博阳侯。刘询从此非常信任和重用丙吉，最终提拔丙吉当了宰相。

    丙吉当宰相之后，有一次外出，碰见有人在打群架，死伤惨重。但丙吉却不闻不问，他的手下对此感到非常奇怪。

    丙吉径直往前走，碰上有人赶一头牛。这头牛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热得直往外吐舌头。丙吉见此情景，连忙派人问赶牛人道：“呢赶牛走了几里路？”丙吉的手下更加不解，认为丙吉有问题。

    丙吉向手下解释，百姓斗殴死了人，自然有负责这事的官吏处理。他作为丞宰相，只负责考察官吏的功过，不用过问这些事。但现在正值春天，天气没到酷暑难耐、大汗淋漓的地步。农夫赶牛走得急促，牛热得气喘吁吁，舌头都伸出来了，显然是受了湿热，牛会因为生病会影响农事。农事是天下的根本，农事受到影响，秋天就会歉收，百姓就要饿肚子，这是危害天下百姓的大事。他自当忧国忧民，因此才过问赶牛之事。他的手下听了，这才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