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草,人是有极限的
明月高悬,秋夜入深,随着节日的到来,即便是深夜也无法削弱陵京的热情。然而和热闹的陵京城不同,在整个大周最核心的地方,纵使依旧灯火通明,却安静的只能听到凉爽的秋风在窃窃私语。 乘着一丝丝凉意的秋风,魏宪小心端着御膳房热好的鱼羹,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养心殿。 “皇上,夜深了,吃碗鱼羹暖暖身子吧。” “嗯”皇帝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但目光依然放在面前的奏折之上,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魏宪看皇帝看的深入,不敢打扰,于是便一直端着鱼羹静立在旁。终于,在皇帝批文手中的奏折,却又打算伸手去哪下一份奏折的时候,魏宪忍不住打断道:“皇上,您要的鱼羹暖好了,在不吃可就又凉了。” 被打断的皇帝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这个从小到大陪着自己的老太监,看到魏宪手端木盘,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似乎确实安排了人热碗鱼羹过来。 “哦,奏折看的入迷,朕倒是一时忘了,劳烦大伴了。” “奴婢不敢,能为皇上端茶倒水是奴婢的福分,能为皇上热上一碗鱼羹更是皇上给奴婢的恩赐,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只是奴婢看着皇上如此操劳,心中也是担心皇上,还望皇上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大伴言重了。”皇帝随手将奏折放到一盘,让魏宪端过鱼羹。虽说是热好的,可等到试过毒之后也就勉强算得上温的而已。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皇帝随口问道。 “回皇上,已经快到寅时了。” “如此说来,此刻已经是仲秋佳节了。”说完皇帝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一角,哪里有一摞专门摆放的奏折,这些奏折有些时间久有的时间近,但这些奏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来自同一个人。 “既然仲秋了,”皇帝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那么大周的粮食,也要收割了吧。” 韩府书房,韩翊悠悠的说道:“只要仲秋一过,北方和陵京附近的秋粮一收,陛下便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到时候南征南楚的命令一下,大军顺着秋收的节奏一路向两广集结。他张道成若是识趣,乖乖的成为陛下和我们的刀子,事后陛下自然会大肆封赏,到时就算是封了国公也不奇怪,可同样的,陛下也会借此下了他的军权,召入京师,此后他是永远没有机会离开陵京城了。” “可张道成若是真有反意,借此反了呢?” “呵,反?”韩翊冷笑道:“朝廷既没有缺了他的俸禄,也未曾少了他的粮饷,他拿什么名头反?诛九族的大罪,他手下的兵又怎么敢跟他反?就算他反了,大军包围之下,他又能反到哪里去?此次陛下借南征之名集大军南下,本来就是冲着他张道成去的,他无论是不听调令拒不出兵,还是干脆直接反了,大军都可借势直接杀入两广,瓮中捉鳖。他张道成若是聪明,便会知道留给他的路就只剩下一条。”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张道成拥兵自重,违抗圣令,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了。” “哼,他张道成可不傻。”韩翊幽声道:“陛下年事以高,他张道成在两广又经营许久,只要等到陛下崩天了,新皇威望不足,这两广,可就真成他张家的天下了。” “即便是当今圣上,若没有楼府这档子事,可是找不到对付他的机会。他万万没有想到,楼府倒台为陛下送上了大军开拔的粮饷,借由楼府牵连的文武百官,也被迫不得不接受陛下南征的决议,魏王余孽为陛下提供了出征的借口,而南楚又为陛下保证了此处出征的收货,我大周不会因此伤筋动骨。在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为皇族宋氏解决一个日后的心腹大患的同时,又为自己收获这开疆拓土的不世之功,你说陛下,会允许南楚国王靠区区一个将要亡国的南楚公主就影响自己的计划吗?” 韩翊叹息道:“张道成时机把握不可谓不好,可天命无常,如今无论是张道成,还是南楚,都已经是必死之局了。”言毕韩翊又看着自己儿子道:“如今你明白了?” “多谢父亲教诲,儿子明白了。”韩奇韫拱手道。 “既然如此,仲秋节你就不要走亲访友了,好好呆在家中陪陪妻子儿女吧。你可有意见?” “儿子,不敢。”韩奇韫无奈道,他明白既然他父亲把这么重大的内幕告诉了他,那么为了避免他走漏风声,自然是不会放他在外面浪了。 “还有什么话说?要是没有便下去吧,为父累了。”说完韩翊闭上了眼睛。 韩奇韫自然不敢在多说触怒自己的老父亲,说了些孝顺的场面话便离开了。 等到韩奇韫离开了,韩翊却是再次睁开了眼睛:“诶,韫儿啊韫儿,你刚才若是能建议为父为肃王谋取此次南征大元帅之职,为父就算真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助你在吏部更进一步。可惜了,可惜了啊。” 不说刑部左侍郎惋惜自己儿子不争气,另一边,韩奇韫离开后颇为闷闷不乐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想到南楚公主娇滴滴的大美人马上就要香消玉殒,心中也是无限叹息,可即便在想,被自己老父亲教育了一阵后的韩奇韫也只能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大头没有了,退而求其次也是不错的嘛。韩奇韫叫来了韩府的管家:“你这几日去悬澜坊,给老爷我关照一下一个叫弦儿的姑娘。” “老爷您这是?.......”管家饶有深意的问道。 “君子秉烛。”韩奇韫回道。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连番作揖后管家退下,去给韩奇韫办事的同时嘴上还小声的嘀咕道:“君子秉烛,夜探昙花。老爷真是好兴致,好兴致啊。” 这边韩府的管家兴冲冲的为韩奇韫交代的事情安排人手,另一边,春草自己脑袋砸到了桌上把自己的瞌睡给砸醒了。 李东生买回春草后并没有按大户人家的规矩要求春草,但春草却自觉遵守着作为一个丫鬟该有的自我修养。连主人都没有睡,作为丫鬟的她有怎么可以先睡了。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都这么晚了,十七怎么还没有睡觉,她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瞌睡了。 春草强打起精神,准备去书房看看熄灯没有,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猛的看到石桌上坐了一道黑影。 听到身后有声音,李东生转头:“原来是春草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呼,公子,你大晚上的一人坐在这里......春草来给您作伴。”春草回道。 李东生满意的点点头:“谢谢春草。”心想要不是你怀里抱着扫把我就信了。 说完后李东生依旧抬头看着天上大大的月亮出神,春草觉得十七一定是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说不定是在为小姐的事情为难也说不定,也没有打扰李东生,于是名义上的主仆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待在院子中。 “春草,你知道吗,人是有极限的。” “嗯。” “所以,我不做人了,jo...春草。” 春草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看着李东生。 “你公子我要掀桌子了。” “可...”春草犹豫道:“可这是石桌子,十七你掀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自己砸到了,要是一个人掀不动的话也不要紧,明天我去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