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难过吗
剧烈的咳嗽让原本半卧在躺椅之上小憩的青衣公子难受的蜷起了了身子,脸上出现了扭曲而痛苦的神色。因为咳嗽而不停颤抖的手费劲地伸入怀中想要掏些什么出来,可再一次从胸口要夺喉而出的痛感让他的手一接触到怀中的锦帕就慌忙掏出,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猛烈的咳嗽之后,原本素白干净的锦帕上留下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污,仔细看去,里面竟然还带有星星点点的黑色。 被南离洛一路拉着小跑回来的九夏一看见此情形脸色也有些微变,连忙半蹲在了躺椅边上,伸手用力掰过染尘的手就要给他诊治。 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力气,只得乖乖地让一个女子摆布。他的头无力地垂在躺椅上,但是痛苦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 九夏见状连忙问道:“我家姑娘给你的药呢?” 南离羽在一旁有些喃喃地说道:“公子最近发作的有些厉害,药早就吃完了。” 蹲在躺椅边上的女子只得暗骂了一声胡闹,连忙低头翻找自己背在身上的药袋,翻出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就要喂染尘吃下。 侧卧在躺椅之上的青衣公子好似感受到了喂到嘴边的药丸,微微张开了嘴,将药丸送入口中之后,九夏忙给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南离羽忙将边上矮凳上的茶盏拿起来,就着已经有些温良的茶水,味道有些微苦的药丸终于顺着喉咙划了下去。 九夏将方才染尘掩口的锦帕拿在手中,看着上面带有黑色星星点点的血污,陷入了沉思。 不知是否是药丸起了作用,染尘的咳嗽声似乎淡了下去,连眉头都没有方才那般紧锁,那阵疼痛感也从胸口间散去。 南离羽将他扶了起来,在他的身后放了一个软垫。整个人刚刚从方才那样剧烈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脖子以下都显得有些发白,倒是脸色却因为方才不停地咳嗽反而显得有些潮红。 染尘看着还保持着方才半蹲姿势的九夏,有些抱歉地说道:“九夏姑娘,今天又麻烦到你了,抱歉。” 九夏却缓缓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锦帕递回给了染尘,虽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上面的血污已经开始发暗。 “城主,若我猜的没错,你的两心绵又开始发作了,你的心痛已经开始加剧,方才我喂你吃下的是我新提炼的香附子,是之前姑娘给你的那瓶的三倍药量。若你需要三倍药量才能压得下心痛的话,我猜假以时日,它对你将在毫无用处。” 九夏的一番话,却让一旁的南离羽和南离洛脸上血色瞬间退尽:“怎会如此?”两个不禁齐声问道。 “我想,怕是最近太过于劳累了吧。若是两心绵再找不到解决之法,只怕,”九夏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锦帕放在了边上的矮凳上。 染尘却坦然一笑,好像显得有些无所谓:“九夏姑娘,有话可以直言。” “若是再找不到解决之法,只怕城主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九夏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但是两心绵以我的医术来说,真的是无能为力,现在或许只有姑娘尚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她抬起了眼,看向了躺椅上的青衣公子。 在那一刻,她的心其实是自私的,她其实并不确定即使是她家姑娘,是否真的能解了这两心绵,但是她害怕这个年纪轻轻的云中城主随时死去,他若是尚在,那么姑娘就有被救回来的可能,若是他不知何时就死去,那么少了云中城这个有力的靠山,她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姑娘从明月教那样诡异的地方出来。 所以,在那之前,她一定要让这个病弱的青衣公子,将顾绛河从明月教带出来。她相信只要她这么说,为了让他活下去,他身边的这几个人,一定会拼尽全力,救她出来。 南离羽一听九夏这话便抓住了关键,如今能够救染尘性命的,怕只有顾绛河了。 他半蹲而下,看着青衣公子被方才的疼痛折磨的有些憔悴的神色:“公子,看来我们要尽快攻入明月教,即使不为别的,救回顾姑娘,你才尚有活下去的生机。” 染尘却只是微微向南离羽点了点头,右手轻捂着自己的胸口,左手支撑着躺椅,想要让自己坐起来。 天色好像开始渐渐暗了下去。 “九夏姑娘尽管放心,不论如何,顾姑娘我都会救。” 染尘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她看起来跟顾姑娘很相像,但是比她更加的温柔和胆小,他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乎她们家姑娘。 还有一句话,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即使我真的再也没有命走回中原,至少那之前,我都会将她还给你。 *** 清灵推开密室的门之时,只看见了那个昏倒在石桌上的白衫女子。 当他看见她左手的斑斑血迹之时,只得怒骂了她一声胡闹,便急忙飞奔向前将她扶起了身,左手抓着她的手腕。 鲜红的血肉外翻的伤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清灵叹了一口气,果然是阿幼朵的孩子,倔强起来跟她真的是一模一样,甚至比她还要厉害。他让顾绛河半靠在他的怀中,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用一根手指探了进去,透明的膏体便粘在了他的指尖。 指尖轻轻滑过手腕上的伤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道伤口犹如活了一般,开始向里面长了回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外翻的血肉便开始纷纷回缩,只变成了一道非常细的伤口。 清灵看了一眼身上的长衫,抓住衣角用力一扯,随着撕拉一声,一片白布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将手中的布条仔细地包扎在了顾绛河的手腕上,他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怀中的女子似乎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吓人,方才清灵举动颇大的为她包扎也不曾弄醒她。他思虑良久,终于还是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后背。 似乎感到了一股温煦的力量从后背缓缓传入身体,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子身体似乎动了一动,本来已经因为感到寒冷而冻得有些发青的双唇此时却因为那一股和煦的力量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感到了怀中女子本有些僵硬的身体开始变得渐渐柔软了起来。 当顾绛河睁开双眼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个白衣祭司搂在了怀中。 她伸手便是一把想要推开他,虽然失血过多让她显得十分地无力,清灵还是十分配合的向后退了数步。 双眼前的晕眩还是让顾绛河无力地跌坐回了刚才的位子,用手一撑桌沿的她才发现左手手腕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眼神略过不远处的人,才看见了他衣角处似乎有破孔翻飞。 “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清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烂的衣角,笑了笑:“你觉得在这个明月教除了我,还有谁在乎你的死活吗?” “呵呵,”桌边的女子因为失血过多,讲话的声音都气若游丝,可是在这寂静的密室内,倒也是听得十分清楚,“清灵祭司的厚爱,绛河真是承受不起。” “所以我说中原男子都没什么好东西,”清灵拨了拨自己的衣衫,走到了桌边坐下,“你除了长得像阿幼朵之外,这脾性可没一点像她,这臭脾气的样子,怕是像足了你的那个爹吧。” “清灵,别在我面前说我爹的坏话。”顾绛河的气息有些不平稳,但她还是抬眼望向了面前的男人,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好好好,”清灵竟然举起了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我说不过你。中原女子可比我们滇南女子凶多了。” 他看了看石盆里的泥土,湿润,深褐色的泥土里似乎还泛着猩红。 一阵阵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从泥土里飘了出来,在空气中肆意散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若心存反叛之心,即使你放干了血,赤血芝也不会长出来。”清灵的手缓缓抚摸着石盆的外观,一股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入,“看你这样子,你昨夜,怕是放了不少血吧,若不是我,你半条命应该都搭在里面了。” “那又如何,”顾绛河冷冷地答道,“你们想要赤血芝,我给你们便是。若我种不出赤血芝,最后等我的,也不过是个死字。” “满月的月湖之水,如今的月湖,承载着碧海教主的不甘,也不知是否还拥有如以往那般的力量呢?” 散发着金光的密室之中,那个白衫祭司忽然幽幽说出了这句话。 “你对她,有很深的感情是吗?”看着忽然间陷入沉思的清灵,顾绛河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每次你提到她,似乎都很难过。” “难过吗,”清灵的深褐色的双眸中涌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或许是难过的吧,毕竟碧海教主,是抚养我长大的人。她给了我母亲一般的疼爱。” 从她死去的那一天开始,他似乎便再也没有过有人爱护的日子,直到他遇上了阿幼朵。可最后,阿幼朵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