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悔恨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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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许为被那人心的险恶紧紧锁住了眉头。 袁秋宁的手指来回抚过许为的眉间,让他悲怆郁闷的心情渐渐平复,口中的声音听起来也让人感到祥和舒适,“可能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后来我夫君的正妻便得病死了。” 许为用喉咙发出“嗯”的一声,他知道袁秋宁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女子,却也不想再多问,难道她还不够悲痛吗? 袁秋宁也知道病死的说辞许为肯定不信,但这次她说的其实是实话,谢家老家主的正妻确实是病死的,被她自己那四条恶犬突然疯咬过后病死的…… 两人接下来有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说话,袁秋宁在帮许为调理完经络后,又让许为起身在许为的身上涂满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油脂液体,刚开始涂的时候还没事,一直到袁秋宁让许为吞下了一粒药味奇重的药丸过后,五脏六腑的瞬间剧痛仿佛要将许为连着骨髓和灵魂一起抽出体内。 见许为痛到浑身发抖,翻着白眼高高仰头望天几乎要大吼出来,袁秋宁又拿出了一条难闻无比的白色布帛塞在许为口中让他咬住。 袁秋宁毫不避讳地直接脱去绣鞋跨坐在许为身上,她身段修长平坦,虽然比陆晓要矮上一点点但在旁人看来肯定会觉得袁秋宁要高一些。 此刻袁秋宁几乎整个人软软地坐在许为腿上,指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用力抓着许为不停颤抖的手腕,许为也不知袁秋宁这副纤瘦无比的身子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竟能抑制住自己不停向后仰的趋势。 许为死死咬着白色布帛不敢松口,因为袁秋宁的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回荡着:“不要让你体内的那股内息散掉,若是大声吼出来便功亏一篑了。” 或许过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多久,许为只感觉此刻的每一瞬都无比缓慢,就在许为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反复炸裂,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清凉柔滑的触感轻轻从许为的胸口穿入,仿佛有一根冰丝般的细线沿着许为的身体缓缓包围住了他那已经快要冒烟的大脑。 在许为回过神来时,袁秋宁的脸依旧紧贴在许为胸口,她的手牢牢地环抱在了许为的腰间,而许为也不由自主地将袁秋宁搂进了怀中。 许为正想推开袁秋宁说这样可不合礼数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胸口,他连忙转身撇过头去,“呕”的一声,连着瘀血和各种污秽之物吐了一地。 那污秽之物来得又急又快,许为一口吐出将自己和袁秋宁放在床边的鞋全都给弄脏了。 “不好意思啊。”咳嗽了一阵过后的许为面带抱歉道。 “要不我还是下床去吧,这要是让人看到了,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好。”许为想起刚刚两人略带旖旎的场景,低头惭愧道。 “我知道……”袁秋宁向后轻轻一仰,双手撑在许为的被子上,如仙女般白嫩光洁的玉颈微微弯出一道迷人的弧线,“我既已不是完璧之身,又比你年纪大了整整六岁,自然是不配跟你坐在一张卧榻上的。” 许为沉默了,无论是流浪还是从军,他心中都无比挂念眼前的女子,甚至在兄弟们问许为是否有喜欢的女子时,许为都会大方承认;今日袁秋宁突然抱着猫走进厢房,简直就是许为梦里的场景,本应该已经逝去的过往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许为的面前,他的心中又怎会毫无波澜 可袁秋宁已经成婚了,当看到豪商陆敏对她都如此恭敬时,许为便知道袁秋宁肯定嫁了个不得了的人,而且袁秋宁自己也说她夫君对她很好。既然如此许为这个本应该死在塞北的人又怎好去打扰她的美满生活。 “怎么会呢?秋宁……袁姐姐你始终是我最亲近的人。”许为坐起身子认真道,“若你在夫家有任何麻烦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定不会眼看你受委屈。” 袁秋宁低头看着,慵懒的眼神中有几缕情丝也有几分犹豫,她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一笑了之恢复了淡漠的神色道:“没事,你这弟弟还是保护好自己吧,姐姐我可比你厉害多了,倒是你不要再受那么多伤了,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说着袁秋宁又让许为转过身趴着帮他查看身后的伤势,许为的五脏已经被袁秋宁用毒攻毒的医术逼出了旧浊并激起了新的活力,躯体堵塞的穴位和扭曲的筋肉也被毒药恐怖的药效给强行掰正了回来。 说实话,若非极度信任许为的天赋异禀,袁秋宁是断然不敢用此等方法的。 这种医治方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猛毒,即便是很有本事的人若中途泄了内息那也只是白白受剧痛之苦而没有任何好处,只有许为这样坚持到最后将穴位逼通并将浊物一次排出的,才算是诊治见效。 “给你医治的老头倒也不是庸人,确实也帮你医好了很多地方。”袁秋宁用手指一处接一处地在许为身上按过去,随后又给许为抹了一些药。 袁秋宁轻轻扶着床沿跨过了许为吐出的污秽,然后从大药箱中翻出了很多样子稀奇古怪的药物,并耐心将它们分成了好几份。 许为只觉得神清气爽便也下了床,如果说经过黄老伯的医治许为感受到的是安然与舒适,那么在经过袁秋宁的猛毒攻心后,许为由衷感受到了身体中迸发出的活力。 “你去叫下人来吧,把房间整理好,顺便帮我找双鞋子来。”袁秋宁穿着精致的短袜蹲在地上自顾自地整理着药箱。 许为知道袁秋宁最不喜欢别人在她整理药箱的时候打扰她,故而连忙穿上墙边的新靴子去帮袁秋宁寻双合适的女鞋。 就在许为走过袁秋宁背后时,袁秋宁忽得转身一把拉住了许为,她站起身,纤瘦的躯体虽看着修长却更显病弱之感。 许为也转过身,他和袁秋宁站的很近,两人的身子几乎要贴在一起,袁秋宁清冷淡漠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苦笑对许为说道:“陈东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喝的请神酒也是出自我之手……我没想到会这样,但当时将陈东东卖个陆敏,我也同意了,你一定很恨我们吧……我们也没有办法,其实陈东东在经过那场屠杀后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别说了秋宁,别说了……”一想到陈东东临死前看着自己的样子,许为不由得抓住了袁秋宁的手,“我知道你们肯定也是没有办法,但我看到陈东东身上的伤,又怎能如此释怀,我本想找陆敏算账,结果现在……我又怎么有脸再下手呢?要说对不起陈东东,我才最对不起他吧!” 想起陈东东的许为不知为何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重重“唉”了一声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想再当陈文傲的御犬,都怪我不想再和隋人打仗,怪我叛逆懦弱。要是我铁了心要找到你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副什么都做不了的地步。” 许为说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悔恨,或许是因为多年后第一次见到陈东东就害它惨死,亦或许是因为多年不见的佳人已经委曲求全嫁作人妇,更或许是他发现自己离乡奔走这么多年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没事的许为,至少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呀,替死去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好好活着。”袁秋宁伸手捧着许为的脸欣慰一笑道,“你长高了呢,还瘦了这么多,没想到竟然都变得如此俊朗了,神都城可是个好地方,你以后要多吃饭,多笑笑才是……” 重新穿好衣服的许为轻轻推开了厢房的门,穿着胡服看起来英姿秀丽的陆晓正捧着脸坐在园子里的树下发呆,枯黄色的落叶被秋风扫落飘在她的肩头,但陆晓并没有发现只是呆呆地望着另一边那片红色枫叶林出神。 撑过以毒攻毒那一关的许为步伐又快又轻盈,来到陆晓身边时后者根本没有发现,他站在陆晓旁边,看着陆晓眼中的风景,声音温和道:“深秋风寒,陆姑娘坐在这里发呆不觉得冷吗?” 陆晓听到许为的声音,惊喜地回过了头,本要站起来的她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便又撇过头继续望着不远处的红色枫叶林。 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高挂的秋阳却反而变得暖和起来,恰恰站在树荫外面的许为感觉今天身上舒服地就像要被那阳光一点点缓缓融化了一样。 陆晓知道许为一直站在旁边,想起许为厢房里那个目中无人的姑娘,她本想再倔强一会,可一想到许为身上还有这么多伤,终究还是不忍许为白白站那吹冷风,站起身看许为道,“许公子既知道冷,何不快些回厢房去呆着,房中有佳人陪伴岂不是要比站在着惬意得多。” 许为闻言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摸着后脑勺道:“那位袁姐姐是我一起长大的故友,听说我受了伤刻意来看望我的,她医术极其高明,掌握着不少宫廷秘传,你看一下子就把我治好了七八分。” “我听我阿哥说过许公子你背景不一般,如今看来是真的,把你硬留在城头庄倒是我多事了……”陆晓没有朝许为看,但悄悄瞥着他的反应问道,“你身上的伤既然被医好了,那是不是就要离开陆府了?” “陆姑娘想我离开?”许为望着陆晓笑道。 “我……我自然……随公子喜欢。”陆晓终究还是转头看着面色恢复血色的许为,释怀一笑道:“反正你身子养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如果你要走我定不拦你。” “我不走。” “当然许公子若愿意留下我……肯定也欢喜。” 陆晓和许为两个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口,陆晓怕自己之前那句话说得太决绝,怕许为误认为自己想要轰他走,所以连忙又补上了一句。 而许为则是又一次想起刚刚那种逃避一切后,最终只能痛感悔恨的无奈,所以这次毫不犹豫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许公子刚刚说什么?”陆晓目光灵动,故作没听清道。 许为咧嘴笑起来道:“我不走,我还等着帮陆姑娘干活,挣钱把我的刀赎回来呢。” “高振那奸贼漫天叫价,许公子若想靠帮我干活挣钱,那可是得住上好久好久了。”明明是秋日,含羞笑起来的陆晓却恰似那春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