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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幻灭旅团之殇

    “沉默的歌颂者……”库克洛洛的语气似乎有些感叹,有些唏嘘。

    这个称霸整个虚空山帝国的强大盗贼团,他也曾经打过交道,那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深深压抑。

    而且,这个盗贼团的行事作风极其狠辣。

    一旦出手,必然会斩尽杀绝。

    幻灭旅团成立时间并不太久,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周边几个星系。

    各大星系半默许状态下,沉默的歌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对他们下手,主要还是利益冲突不大。

    现在既然已经将幻灭旅团堵在要塞星rx1976,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们现在退出,沉默的歌者也会退去?”库克洛洛露出自嘲的笑容,“我们是盗贼,为生存而战。我们杀人,甚至还吃过死人。可屠灭泪玉星这样的事情,我们做不出来。四季王构陷旅团,我们就要给他留下一次深刻的教训。”

    妲己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们不想证明什么,我们也并不清白。可这个锅,我们不背!”

    钢金的气势疯狂攀升,战意昂扬,“团长,下命令吧。一死而已!”

    侠客面带微笑,优雅从容的说道:“我们本来早该死了,是团长你,救了我们。我们的命,都是你的!”

    杰诺斯仰天狂笑,“桀、桀、桀……我杀了无数的狗官、无数的奴隶主,早就活够了。让我见识一下歌颂者的厉害!”

    “好!”库克洛洛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像阳光一般温暖,“能活着,总比死去的好。可有些事,总要有个交代。四季王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三体星王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世界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库克洛洛虽然在微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痛苦和坦然。

    十几公里外,他的战友恐怕已经陷入了死战。

    沉默的歌者偌大的威名,不是吹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可有些事、有些执着,才是幻灭旅团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如果这一次退去了,他们将会永远的退去。

    未来无尽的岁月里,面对强权和暴力,他们会一直退去。

    直到,幻灭旅团不再是幻灭旅团。

    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敢做,还能做什么?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总要有所牺牲和舍弃。

    虽然他们采用的方式很极端,可拳头和爪牙是他们仅剩的武器。

    他们诞生于暴力,成长于暴力。

    不能在暴力中崛起,就在暴力中泯灭。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孩子,带着一群更加幼小的孩子。

    坐在乱兵交战遗留的死人堆里,看着远方杀声震天的战场。

    用他手中的小刀,跟那些食人变异兽抢食。

    很多人只知道他们是盗贼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没有任何人关心,他们为什么会成为盗贼团。

    库克洛洛抬起头,眼神坚定无比,“走!”

    雄浑的气势冲天而起,慷慨豪迈宛如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

    “唰、唰、唰……”五道身影,扑进了地堡入口。

    同一时间,外围战场某处。

    十几名阴鬼战士,混杂着数百名雇佣兵,这里的伤亡并不惨重。

    飞鸦一向并不以战力见长,可他再好的身法和觉醒技,也一直没能冲破这道防线。

    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正捏着他的脖子。

    那只手上燃烧着圣洁的光,好似驱除一切黑暗的光,完美克制了他的暗黑系觉元素。

    那只手属于一个年轻人,至少看上去是一个年轻人。

    一个身披浅灰色长袍,皮肤白皙的年轻人,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半张脸。

    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梁,圣光中残忍、戏谑的眼神。

    全身无力的飞鸦并没有看这个年轻人,他高昂着头,看向远方。

    那是九世镇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团长和战友。

    他们约好了要在那里集合,可他恐怕永远也无法赴约了。

    巨大狰狞的独眼,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可那只独眼,此刻却流露出无尽的欣喜。

    团长已经进入了地堡,只要破开仓库,就可以拿到灵魂之石。

    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团长曾经说过,拿到灵魂之石,找到泪玉人族的幸存者,还给他们。

    如果找不到幸存者,就寻找一个隐秘的生命星球,用灵魂之石再造一个泪玉人族。

    幻灭旅团十三人,来自十三个不同的种族。

    他们一直在疯狂抢劫,就是希望能拯救更多,和他们一样不幸的人。

    可宇宙太大了,痛苦才是主旋律。

    他们能帮助一个人,却无法帮助一亿人。

    今天,他们想要帮助一个种族,更显得如此的不自量力。

    可是,幻灭旅团还是来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总要有人站出来说不!

    虽然他们一直被误解,他们一直被通缉。

    可幻灭旅团不在乎,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活下去才有意义。

    似乎感受到了飞鸦的欣喜,浅灰色长袍的年轻人被彻底激怒了。

    白皙的手掌,燃烧着圣洁的光,那光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苍白火焰。

    “嘭!”飞鸦整个头颅在这团苍白火焰中,剧烈燃烧。

    好像光明在驱逐黑暗,又像骄阳在消融积雪。

    飞鸦在这光芒圣焰中,渐渐被烧成了飞灰。

    可他始终昂着头,看向团长的方向。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许是圣焰第一时间就烧毁了他的声带,也许是他终于找到了归宿。

    开战至今,幻灭旅团终于开始出现了战损。

    飞鸦成为第一个战死的成员,凶手来自沉默的歌颂者。

    星盗聊天群中,飞鸦的名字,渐渐变成了灰色。

    外围战场的另一处,十几名阴鬼战士率领数百雇佣兵防守在这里。

    紫发玛奇朵这一路,足有五名旅团成员,战力却并不是很强。

    玛奇朵善于运筹帷幄,小滴还没成长起来,小吕要守护富兰克林,狂拳总是冲锋在前,承受了最多的伤害,富兰克林只是个失败的改造人。

    那一年,小吕捡到了一个破娃娃。

    那是濒临破碎的富兰克林,失去了作战能力,被碎梦军团遗弃在战场上。

    好大一个破娃娃,可小吕就是喜欢。

    那是她童年所有的快乐和唯一的玩伴。

    库克洛洛找到了很多破碎的零件,勉强将他拼凑了起来。

    缝缝补补,丑陋无比。

    库克洛洛的手艺,直到很多年后,还是大家嘲讽的对象。

    可小吕为了保护她的破娃娃,坚持不懈战斗了很多年。

    富兰克林也竭尽全力想跟上旅团的步伐,可他的底子太差了。

    原本就是最低级的改造人奴隶战兵,再怎么努力,上限就在那里。

    后来他们组建了幻灭旅团,他们有能力改变一些东西的时候。

    无论是小吕还是富兰克林,都坚持保留他那一身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的样子。

    那是富兰克林最初的样子,也是小吕所有的童年。

    面对善冬王层出不穷的底牌,草根出身的幻灭旅团还在拼死挣扎。

    他们选择的战场是要塞星地下世界拍卖会,因为他们不敢去主星。

    虽然他们在抗争,可他们还有自知之明。

    在这里,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在三体星,他们随时会粉身碎骨。

    他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拿走拍卖品,而是要破坏善冬王的计划。

    如果善冬王不能弥补他的亏空,幻灭旅团的目的就达到了吗?

    不!

    那个时候,才只是开始。

    抢劫拍卖会,只是计划的第一环。

    幻灭旅团还没有开始真正发力,就在这里遭遇了沉默的歌颂者。

    富兰克林知道小吕喜欢听人唱歌,所以在他还是破娃娃的时候,他总是怀抱着小吕,轻声唱起家乡的歌谣,哄她入睡。

    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镇魂街,硝烟弥漫、腥臭扑鼻,随处可见择人而噬的变异兽。

    坐在尸山血海中,小吕总是能在他的歌声中,沉沉睡去,睡得那样香甜。

    此刻的吕还在他怀里,还是那个娇小脆弱的小吕,可是却再也无法听他唱起那些歌谣了。

    小小的小吕,这么多年好像只长大了一点点。

    好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的血早已从身上无数的伤口流干了。

    富兰克林只是一个残破的改造人,泪腺甚至都被打坏了。

    所以他连哭都做不到,因为他没有泪水,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怀中渐渐冰冷的小吕。

    抬起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擦去小吕唇角的血迹。

    她依然很美,好像当年幼小的身躯,拼尽全力将他拖出战场。

    一颗巨大的恒星在她身后,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圈。

    濒死的富兰克林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小小的小吕。

    她的小脸上混合着汗水、泪水、血水,却是他见过最美的小天使。

    富兰克林盘膝坐在地上,吕残破的小小身躯在他怀里。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打碎,手臂也只剩下一只。

    库克洛洛再好的手艺,应该也没办法修补他了。

    失去了吕这个喜欢他这种破娃娃的团员,他也没有继续缝缝补补的必要了吧。

    抬起头,富兰克林有些茫然的看向战场。

    玛奇朵还在战斗,重伤垂死。

    小滴也在战斗,勉强苟活。

    狂拳只是站着,他在看向远方,十几公里外的九世镇,那里有他们的团长和希望。

    虽然他还有呼吸,可距离失去它,也只有一线之隔。

    他只是一个来自圈养星球的普通奴隶战兵,话一向不多。

    他也曾想为他的族人争取自由,可强大的星海神国,宛如神明。

    所以,他只能低下头,默默战斗。

    为了重伤那个歌颂者,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他不后悔,甚至感到荣幸。

    他知道,今天他倒下了。

    明天会有更多的狂拳站起来,用他们的方式,对抗这个世界。

    富兰克林也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

    虽然被打坏了泪腺,可他还会微笑。

    潮水一般的敌人,汹涌而来。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面带微笑看向远方。

    怀中那具小小的尸体,曾经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可如今,却在他怀中,渐渐变得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