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欲灭南良,先灭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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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黝黑,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晃着膀子,手持长长的铁钳,一步一步迈上刑台。那钳口锋利如勾,泛着凌厉的寒光,让人一见就心底生寒。 一名刽子手撑开犯人的嘴,令一名刽子手举起铁钳,狠狠向犯人的舌头上夹去…… 受刑的犯人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张着大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舌头被一寸一寸拔出,滚烫的鲜血顺着下巴流满衣襟,再顺着衣襟淋漓满地。粗嘎的惨嚎随着浓重的血腥气响彻整个刑场,仿佛自地狱传来,带着惨绝人寰的惊悚,震的人心头剧颤。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撑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有应声晕倒的,瘫坐在地嚎啕大哭的……一时嘈杂的乱成一团。 姜啸将手中的铜锣重重一击:“肃静!扰乱行刑者,立即关押大理寺,绝不姑息!” 人群瞬间一静,哭的,号的,甚至连正吐的搜肠刮肚的,都不敢再发一声。个个脸色惨白,浑身虚软的强撑着。 骆少钦扫了一眼楼下,刑台上的犯人早已晕死过去,一身惨白的囚服上,洇着大片刺眼的血迹,看起来如刚刚宰杀气绝的牲畜。 他唇角微勾,冷冷的浅笑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手指慵懒的敲了敲桌面,一名亲兵当即上前,摆上一只小巧的白瓷酒杯,斟了一杯酒。 他端起酒杯,深深闻了一口,凛冽的酒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刑台上,晕死的犯人已被拖走,又拖了一个被吓尿了裤子,浑身颤抖,腿软的不成样子的人犯。 骆少钦身居高处,依然能听见那犯人嘶声哭嚎着,口齿不清的求着饶……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是不耐烦一般,将手中的一口未动的酒杯,随手掷于栏杆外。 又一声脆响传来,声音明明没有多大,却如一声惊雷砸在心上,所有人皆是浑身一震,那刑台上不停哀求嚎哭的犯人更是身子一僵,随即全身剧颤,嘴唇哆嗦着,却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行刑!”姜啸一声高呼,刽子手持着鲜血淋漓的铁钳,一步一步走到犯人面前…… 又一条血淋淋的舌头被掷于地上,人群中接连有人应声而倒…… 如此一杯一杯砸下来,一条又一条舌头被连根拔下,扔在围观的百姓面前。空气中的血腥气已经浓的让人喘不过气,粗嘎凄厉的惨嚎之声,一次又一次响彻耳际,震的人心里泛起阵阵麻痹之意,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一般。 待骆少钦一顿酒喝下来,几十条鲜血淋漓的舌头被扔了满地,刑台上仿佛下了一场血雨,暗红的血液顺着木质的边缘流在青砖路上,再渗进缝隙里…… 项子骞的手脚也没闲着,挥了挥手,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死侍领命而去,如幽灵般消失于浓墨般的夜色中。第二日一早,乾都城中近百个出了名的长舌妇,无故失声,都变成了哑巴。关于尹婉兮的谣言短短三日内便传的沸沸扬扬,他们可是功不可没。 乾都城里,关于尹婉兮的漫天谣言,一夕之间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就连尹婉兮的名讳都成了一种禁忌,没人再敢提及,更不敢有丝毫轻慢议论,一切重又归于沉寂。 这一场大病,倒是让尹婉兮想明白了一些事。她虽然只有十七岁,天真年少,可屡次的变故戕害,很难不察觉异常。她再天真也明白了,这又是有心人的暗中拨弄,散布谣言。 当日在菩提寺中,她大难不死。有心人见一击不中,便又利用药人,在闹市之中制造事端,随后散布谣言,利用人言可畏,逼她去死。 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是何目的?与自己何仇何怨,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此人手段歹毒,无所不用其极,以此下作手段,企图杀人不见血!她咬碎银牙,小巧的唇瓣都咬出了血,黑白分明的美眸中一片冰霜之色。 想逼她去死,她偏不!想她以自己的性命去遂了他人心愿,简直是做梦!无论是谁,如此伤天害理,她偏要好好活着,一定要看到此人落网,受到惩罚的那一天! 南良皇宫。 厍狄嫣踏入涵嫣殿时,皇帝骆少恒刚刚离开。 厍狄涵正慵懒的歪在榻上,衣衫不整,殷红的唇角含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听到妹妹前来,她才含笑起身,整理好衣衫发髻,弱柳扶风般的款款出了寝殿。 “姐姐!” 厍狄嫣见到厍狄涵,忙几步奔过来,拉着她的手,刚欲开口,又转头看了看殿中侍立的宫女和内侍,欲言又止。 厍狄涵挥手遣散宫人,厍狄嫣忙道:“姐姐,宫外都在传言,说尹婉兮街头受辱,不贞不洁。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派人对尹婉兮……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你这是要逼她自尽吗?” 厍狄涵微微笑了笑,媚眼如丝:“是真是假不重要,好戏才刚刚开始,当日骆少钦和尹婉兮在菩提寺中了我的两生错之毒,我又岂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死去?我要的,是他们受尽煎熬,生不如死!” 厍狄嫣说道:“可是尹婉兮的医术很高明,还有个很厉害的师傅,比她的医术更高明。说不定集他们师徒二人之力,要不了多久,她和骆少钦的毒就可尽解了。” 厍狄涵拉着她入东暖阁中坐下,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中,不紧不慢的说道:“嫣儿不必担心,项子骞好歹是鬼医传人,能暂时压制他们二人体内的毒性不足为奇。可凭他是神仙临凡,没有我们厍狄家的解药,也解不了两相错。” 厍狄嫣喝了口茶,抿了抿小巧的唇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厍狄涵,小声说道:“真的解不了吗?听说鬼医毒王的毒术造诣深不可测,万一被他化解了呢?” 厍狄涵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长发,含笑说道:“世人皆知,世间蛊毒出厍国,厍国蛊毒皆出自我们厍狄一脉。两相错乃我们厍狄家祖传的绝世蛊毒,从不轻易现世,世人只知其名,几乎无人见过。鬼医一脉又避蛊毒如蛇蝎,凡鬼医传人,不可沾染分毫。那个项子骞纵有通天的本事,见所未见,他从何解毒?” 厍狄嫣点点头,放下茶杯说道:“姐姐,中了两相错,若无解药,时候一到,必死无疑,骆少钦已经不足为虑了。下一步,是不是杀了皇帝,我们大仇得报,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厍狄涵娇媚明艳的面庞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眸中的柔软之色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深不见底的寒意。 她从案上的赤金五蝠捧寿盘中,摘下一棵珠圆玉润的葡萄,细致的剥开果皮,轻轻喂入厍狄嫣口中。 这才朱唇轻启,声音淡淡的,轻柔婉转,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大仇得报?还早呢!下一步,我要尹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厍狄嫣漆黑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姐姐又摘下一颗葡萄,一点一点慢慢剥着,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姐姐变了。 从前的姐姐,身为厍国嫡长公主,端庄高贵,忧国忧民。 但凡臣民有难,每每身先士卒,后天下之乐而乐,深受厍国臣民的敬仰爱戴。 从未见过她这般媚眼如丝,柔媚入骨的样子。 那时,她的笑容总是如太阳一般明艳照人,热烈真挚,像阳光驱散阴霾一样温暖人心。 可是不知何时起,姐姐的脸上总是这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那极淡的笑意令她觉得难言的陌生和心酸。 仿佛冬日的阳光一般,虽然依旧明艳照人,却再无夏日骄阳的一丝暖意。 无论如何普照万物,那惨淡的阳光中,总是难掩清烟一般得萧索阴郁,挥之不去的侵骨寒意。 她看着喂到自己唇边的葡萄,却没有张口,盯着姐姐唇畔那抹冰封般坚不可摧的笑意,悠悠问道:“姐姐,尹家是无辜的,并无对不起我们的地方,为了复仇,伤害尹婉兮,已经是牵连无辜,为什么还要铲除尹家?” 厍狄涵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略微僵了僵,随即将葡萄喂入她口中,抓起案上的帕子,一下一下仔细擦拭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声音依旧轻柔,带着十足的漫不经心:“嫣儿还小,本不必知道这些。不过既然事关复仇大计,告诉你也无妨。你以为厍国之祸,只是因为南良兵强马壮,和骆氏兄弟的雄图野心吗?若无尹家的忠肝义胆,誓死效忠,南良怎么会如此兵强马壮?不可一世?尹家富可敌国,是南良的钱袋子。嫣儿细想想,厍国之祸,尹家何尝不是幕后最大的帮凶?欲灭南良,必先除尹家。” 厍狄嫣闻言怔了怔,良久,垂下眼帘,喃喃道:“可是尹婉兮是无辜的,她是受父兄牵连,就如同你我……” “嫣儿!” 厍狄涵忽然厉声止住她的声音,顿了顿,才冷冷说道:“这世上,何来无辜之人?你我最大的过错,就是身为父王的女儿,厍国的公主。尹婉兮也一样,她生在尹家,身为尹仲的女儿,就是与生俱来的罪孽,何谈无辜?” 厍狄嫣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盯着厍狄涵。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嫡亲姐姐说出来的话。 姐姐曾经那般磊落洒脱,爱憎分明。是她心中,不可撼动的骄阳,皎如日月的谪仙。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竟变的这样陌生?冷酷的令人心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