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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真杀伐

    “听说今日是陈郡谢氏大娘子谢令姜的生辰宴?可是谁想去呢?”

    “是啊,谁不知道现在外头战事连绵不断,他们家也没出什么了不起的大将军!”

    “虽说中书令大人庾亮的确是兵败了,可谁又能忘记谢令姜她外祖家的那个舅舅可是叛国了呢!”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建康城中,世家大族的女郎们分明没有收到什么邀请函,却个个都愤愤不平。

    但是被众人舆论中心的陈郡谢氏大娘子却安然自在的,在自家祖母家家面前。

    正在那展示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绣花,逗得满屋子仆妇匍匐哈哈大笑。

    孙嬷嬷自然是年纪最大的,匍匐在府里头,也是很有威严的,也算是半个长辈了,当下也是笑开口。

    “我说女郎这个技术可真是长进了不少呀,你们可莫要再笑了!女郎好不容易才有的进步。”

    “好啊,好啊,阮俱就连嬷嬷也这么笑我,长安可是不依的,咱们陈郡谢氏诗书礼传家,可从来没有规定过女郎们要学会女红的,我可以骑马射箭,干嘛非要会刺绣,我们家子鱼不是会的吗?”

    三娘和四娘此时都停下了手中的刺绣,笑而不语,谢五娘子倚靠在孙氏大家身上躲懒儿,正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脱颖而出的谢道聆没来由心里头觉得沮丧不已。

    谢令姜居然把自己逼做一个丫鬟,她内心感到十分的气愤,可是谢令姜却压根没考虑到有人居然敏感到了这种地步?

    孙氏大家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你这个混蛋泼皮儿,哪里有女郎的样子,这话说的固然是有道理的,可是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建康儿郎怕是不会都害怕畏惧你,将来谁敢敢娶你回家?”

    谢令姜不知道谢道聆心里头弯弯道道的,当下祖母大家都笑骂也都很无所谓的开口道:“这有有什么要紧的?一来,我谢令姜将来真的要许配人家,必定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好男儿,既要有好气度,又要又风骨,我谢令姜原原本本是什么样子,将来也该是什么样子的。换句话来说,倘若将来长安当真嫁不出去了,难不成咱们陈郡谢氏这么大的门户养不起我?我的兄弟们不愿意照顾我?”

    谢二娘子谢道聆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悸,她忽然无比羡慕的盯着谢令姜,究竟自幼怎样的宠爱才能养出谢令姜这样绝艳的女郎,心里头是那样的自信,由内而外的叫人莫名的艳羡呢?

    三娘谢道辉和四娘谢道璨都忍不住直愣愣的盯着阿姊,阿姊马上就要九岁了,她们也六岁了,她们不是不明白阿姊的意思,只是她们觉得这是一件很遥远而且羞涩的事情,可是谢令姜却毫不客气的宣之于口,似乎只是陌上花开感慨了一场鲜花的怒放似的。

    谢五娘子谢令和更是下定决心,将来她一定要追求自己喜欢的郎君,自己想要的未来,就像阿姊一样。

    满堂子的仆妇惊呆了,自家女郎不是才九岁?怎么就知道这些个事情了?

    满打满算虚岁也才九岁呀,可是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这时候谢七郎谢玄跟着谢三郎谢泉,谢四郎谢倏然和其他的兄长们狂奔进来。

    谢玄第一个排着胸脯道:“阿姊放心,你要是不嫁人,阿玄养你一辈子。”

    谢三郎谢泉满脸坚毅,“我家长安自然要配世上最好的郎君,否则宁肯不嫁!”

    谢四郎谢倏然也是冷静的开口道:“请祖母放心,倏然必定竭尽全力保护大娘一世长安。”

    谢六郎谢瑶平日总喜欢和谢令姜打闹,此时说话也是极为认真。

    “长安想在家里待一辈子,六兄就陪她一辈子。”

    谢道聆捂住了唇,她看着这些兄弟们各个都在拥护在她看来有些大逆不道的谢令姜,而此时谢令姜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暖意在心头澎湃着。

    谢令姜实在是太幸福了吧。

    自己这辈子都不能成为谢令姜吗?

    谢道聆眼里头冒出了泪花,可是先放声大哭的是谢五娘子谢令和。

    “呜呜呜,兄长们对阿姊太好了,可莫要忘了长宁也是你们的妹妹呀!呜呜呜!”

    谢令姜心里头牢牢记住此时的画面,好不容易鼻子酸了,可是没想到谢五娘子谢令和也太搞笑了吧,当即堂上又都是小笑容了。

    “呸呸呸!都是长安不好,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不知羞!还真要赖着祖母家家呢?”

    孙氏大家笑骂了一句谢令姜,而后也是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满堂的儿孙们。

    “你们可过了祖父们的关卡了?眼下这样狼狈不堪?”

    这些个郎君们纷纷笑着开口。

    “似乎边疆的军务有所变化了,两位祖父把我们赶出了书房,我们立刻就过来给您请安了,祖母大家,咱们可是打心眼想着您身子康健呢??您都不知道会稽山学那边的伙食究竟有多差,我阿耶身为山长,自己隔日里不知道从哪里弄出点好吃的,只是苦了我们这些个人,只能够流点眼泪,无可奈何忍饥挨饿,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谢六郎谢瑶说的是声泪俱下,惟妙惟肖,更是让三娘和四娘笑得乐不可支,谢三郎谢泉和谢四郎谢倏然都有些嫌弃的离开了他一点。

    孙氏大家看着这样顽皮的儿孙道:“你这皮猴子,五郎啊,莫以为老祖母不知道,你肯定隔三差五找长安给你弄吃的,敢情,你在心里头盘算好了,惦记老祖母这里的吃的呢?”

    大妇阮容和谢三夫人刘氏,谢四夫人王氏都是带着笑容的,她们二人的肚子已经初具规模了,眼下听着屋子里头的欢笑声,更是忍不住笑了。

    陈郡谢氏如今正是人丁兴旺的时候了,所以才这样一派热闹的情怀,真叫人有些感慨。

    几人进去,她们便准备晚宴了,晚宴之后,谢令姜最后一个离开祖母家家,出了门,阿娘阮容就在那里等着自己。

    她在风中格外得纤弱,似乎不管理家族的庶务,她整个人都活的轻松了些。

    “阿娘,你怎么不早些回去歇息?”

    “我在等你。”

    阮容的眼睛非常的清亮好看,像是盛满了月光,母亲身上似乎总有孤月的绝美,如同曹植《洛神赋》里头的绝色水神一般。

    “阿娘有什么事吗?”

    谢令姜扑上去很自然的搀住了阿娘阮容的胳膊,而后和阿娘一起月下步行,也许是因为中秋即将到来,所以这月亮格外的圆润了。

    在晚风的薄凉里,秋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了,她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说起太多的事情,尽管她们同时担忧陈留阮氏,可是都情愿暂时遮掩住。

    颍川庾氏。

    庾亮的病愈发的严重了,似乎已经有些认识不清身边的人了。

    但是没有办法,就连宫中的庾太后也不能够送点东西过来探望他,圣人的立场十分的坚定,没有人能够更改他的决定,倘若不是中书令大人庾亮的病来的这样的巧合和这样的迅速和重,恐怕此时中书令庾亮已然在天牢里头了。

    庾道怜整日里跟着一个宫里头派过来的嬷嬷学习礼仪,心里头烦闷至极,府里头弥漫着的处处都是衰颓无比的气氛,夹杂着苦的无比的中药气味。

    大伯父估计好不起来了。

    庾道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举目茫然。

    而后忽然听说了谢令姜的生辰宴,就在明日。

    她想了想命令下头的人准备重礼,虽说她差点和谢令姜打起来,先前也是有过矛盾和冲突的,但是纵观这些同代的女郎们,她由心的觉得,仿佛谢令姜才是真正的有大智慧者,她究竟该怎么办?

    听说她要去陈郡谢氏,向来看她冷淡的大伯母丘氏则是郑重的开口:“此次能够保住你大伯父的性命,安西大将军功不可没,你必须要好好谢谢谢大娘子。”

    丘十一娘呢?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似乎于动无衷似的。

    庾道怜却压根都没有顾及她,一心想要去见谢令姜。

    王五娘王孟晖和王七娘王孟姜都没有想到此时府里头居然会闹出轩然大波。

    王右军大人罚王二郎王知音跪祠堂,原因是王知音偷偷的提前跑出去游玩山水,而且姗姗来迟的回家,路上还掺了浑水,搅和了桓世子桓熙的放逐事情。

    王大郎王知玄倒是格外的有决心的跪在那,为二弟求情,请阿耶王右军一同责罚。

    王七娘王孟姜害怕的不得了,阿耶算是雷霆大怒,她决定去找阿娘郗璿来解决此事情,可是阿娘心里头似乎一按都不心疼两位兄长,郗道茂也坐在一旁。

    她回来之后就陪在姑母郗璿的旁边,他们高平郗氏或许将来也有可能没落,可是不会是现在。

    王六郎王知献还没表现出来什么。倒是姑母又有意为自己择婿大表兄王知玄。

    大表兄王知玄的确是个极为优秀的郎君,而且爱护弟妹,可是二郎君王知音空有野心也蠢得可怜,谁不知道桓世子桓熙是个废弃的棋子,可是王知音看不出来,还引以为知己,也算是奇葩之事了。

    至于将来究竟嫁给谁,都无外乎是琅琊王氏的宗妇了,郗道茂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已经被预订了,倒也不会再害怕,至少是自己熟悉的主场,和丘十一娘一样,将来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亲,断断不会如同庾道怜一样,要嫁给此时据说还如同无知孩童的东海王了。

    “姑母,明日是谢大娘子的生辰,她为人和善,我想去参加。”

    郗道茂打了声招呼,郗璿不以为意,这个谢大娘子谢令姜并没有如何入她的心,只是含笑点了点头。“茂娘向来心善,不必事事征求姑母的同意。”

    王孟姜都要哭出来了。“你们还有心思出去,阿兄都要被打死了。”

    郗璿看了看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侄女儿,又看了看还在哭鼻子的小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孟姜,你打小就聪慧,你说说谢家玉树,我们王家有什么?难不成你阿耶能够护住你一辈子吗?你们女郎将来嫁在了夫家,能够替你们撑腰的便是兄弟们,倘若兄弟们各个不成大器,那你又当如何是好呢?”

    说的王七娘王孟姜一愣,在后面追过来的王五娘王孟晖则是使劲的拉着她的手:“我们也要给谢大娘子道贺,你是她的好朋友,倘若沮丧无比,未免姐妹离心。”

    看着不甘不愿离去的王五娘王孟姜,郗璿道:“茂娘,要是孟姜有你十分之一懂事就好了,这孩子长不大呢?倒不如旁支娘子懂事。”

    郗道茂笑而不语。

    此时夜色朦胧里,阮遥集满脸嗜血杀意,他原本就武功高强,此时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的虎口早已发麻,可是为人更是愈发的狠烈起来。

    对于盘踞在豫州城外的这些赵军们来说,今夜绝对是个噩梦。

    他们在取得大胜之后未免不觉得沾沾自喜,连夜的欢庆,以为晋国的军队已经被打怕了,再也不敢出兵了。

    可是在这夜色里头,分明就是奇兵突袭了。

    这里哪来的如此厉害的将士?

    赵军首领摸不着头脑,就发现粮仓已经起火来。

    这些士兵们开始害怕,畏惧,溃退。

    阮遥集挽起了长弓,首先对着粮仓,其次对着主帅,最后对着战旗。

    连射三箭,箭无虚席。

    此战,大胜!

    阿耶阮俱带着左翼和右翼包抄而去,这赵军等于是瓮中之鳖。

    这是以少胜多,奇袭的胜利之战!

    阮遥集捂着脸,在这黑夜里头,一双眼睛如同狼一般的锐利。

    他想杀人。

    天光破晓,黎明来到。

    阮遥集手持长刃,骑在高头大马上。

    此时处处都是血气弥漫,清晨的薄雾里头都是血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这是赵国士兵尸体堆积的平原。

    使人忍不住穿过历史,最后实现停留在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兵士的节点。

    晨曦的微光里,这闯过鬼门关的少年,面朝南方,面上浮现出极为浅淡而惬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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