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柳絮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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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八年腊月初六,经过数日的会谈,晋朝官员可谓是口舌费尽,赵国丞相姚弋仲代表赵国与晋国签下盟约,约定从此以后赵国称臣,按岁纳贡。 冉平王世子和欢喜公主也进入会稽山学读书。 余姚郡主带来了一个令人稍微觉得有些遗憾的消息,南康长公主的次女桓玉霞恐怕之后都不会前来读书了,而令人诧异的是郗道茂还是过来读书了。 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再度前来求学,几乎和桓玄和谢玄两人关系好得像什么似的。 谢令姜坐在案几上的时候,左边围着谢五娘子谢令和,右边围着王五娘子王孟晖,这两人叽叽喳喳的在自己耳边,似乎对欢喜公主来了之后,坐在第一排非常不满。 “我说,五娘,你又根本不爱学习,旁人坐第一排,与你有何干系呢?” 谢令姜不免有些笑了,当然,她意外的发现好像自从建康回来之后王五娘子王孟晖好像与自己亲近了许多,整个人也格外活泼爱笑了些,与此相反的是,王七娘子王孟姜倒是沉默了些许。 谢五娘子谢令和颇有些忿忿不平的开口:“你瞧瞧欢喜公主那个模样,她整天那双含着情的眼睛就是盯着咱们的先生们,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这时候司马道生忽然从青色的帷幔上头露出个脑袋来,“谢大娘子,你不喜欢读书,我是知道的,把你课本借给我吧,我今天忘带课本了!” 谢令姜表示莫名其妙,很想跳起来狠狠地揍对方的脑袋,但是还没说话的时候,那欢喜公主立刻就含情脉脉的开口了。 “道生阿兄,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书本,不如你和我共用一本,如何?” 司马道生大吃一惊,头皮发紧,“男女授受不亲,多谢公主好意了!” 随即挤眉弄眼的看向了谢令姜,“左右你没有课本,阮遥集先生也不会如何责怪你,你就把课本给我吧!” 王五娘子王孟晖忽然站起身来,将面前抄写好的课本递了过去,“世子殿下,这是我前几日抄写的课本,上面有做的笔记,如你不嫌弃,可拿去用罢了!” 谢令姜有些意外于王五娘子王孟晖突如其来的主动,这倒一点都不像她内敛的性格。 司马道生没想到还有送上来的课本,自然是伸手接过,而后绽放了笑容。 “多谢王五娘子,改日请你吃点心!” 而后那圆圆的脑袋就消失在这帷幔上头了。 谢五娘子谢令和不免有些抱怨道,“王五娘阿姊也太好了吧?会稽王世子殿下,整日顽劣无比总爱捉弄我们,可不该轻而易举借给他!” 王五娘子王孟晖则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啊,世子殿下人也还挺和气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昨天因抄了一夜,都有些发肿的手指缩在了大袖里头。 谢令姜自然是察觉了,这一切含笑的摇了摇头,虽说还是腊月时节,春日未至,可是已有春心在荡漾了。 虽然和这欢喜公主来往的并不密切,但渐渐也察觉到这欢喜公主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心机,只是总喜欢强势的展露自己的欲望罢了。 阮遥集拿着书本走进来,头一件事就是望向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谢令姜,熙熙攘攘的教室渐渐恢复安静,这些郎君女郎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案几前面坐着。 “今日按例应该可以给大家讲讲《汉书》的,只是天气稍微寒冷了些,山长说或许要下雪,所以只要完成今日的课业,便可提前下课,诸位便可回家先告假了,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开学。” 谢令姜自然看见了阮遥集关爱的目光,而后才恍惚间觉的时光过得如此之快,居然要放年假了。 “从腊月上旬到第二年正月十五的年假马上就要来了,真叫人开心呀!” 余姚郡主小小的庆幸的开口,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学习了,平时学业好像就挺繁重的,先生说的东西完全都听不懂,而且还会骂自己愚笨不堪。 谢令姜看了看眼前结业作业,居然是一道策论题? 问的是民以什么为天? 谢令姜眨了眨眼,好像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就跟这个有关,自然是民以食为天,那么民为什么以食为天呢?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易卦解民以食为天意思,两根筷子,二数先天卦为兑。兑,为口,为吃。筷形直长,为巽卦。巽,为木、为入。组合在一起,就是用筷子吃东西。入口的是什么?是筷头。筷头圆,为乾卦,乾为天。这样吃的岂不是“天”?因此认为“民以食为天”是由这儿来的。 这古老的《诗经》里头就曾描绘过这样的关于粮食的诗句。 《豳风·七月》: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小雅·白华》:滮池北流,浸彼稻田。 《小雅·甫田》: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梁稻。 《王风·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魏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小雅·黍苗》:芃芃黍苗,阴雨膏之。 何其之多,何其之甚呀!纵古观今,民以食为天,已然是天定的道理。 “妙呀!” 看到谢令姜这篇策论的时候,谢三叔谢安忍不住击掌叫好,就算是儿郎们也很难写出这样精妙的文章,他们家的小长安可真是有出息了! 阮遥集自然心里头也觉得十分骄傲,毕竟这优秀的小娘子是他的心上人呀。 欢喜公主和冉平王世子是没有打算回赵国的,所以说,在这即将下雪的日子里头,谢三叔决定摆一场赏雪宴,于是便派小厮知会个字的丫鬟了,那些还没走的郎君和女郎们都邀请在列。 而独属于谢令姜的院子里头还是安安静静的,年关将近,阮容格外的关注自家的小长安,生怕她有什么委屈了,所以特地多拍了几个丫鬟过来,想要把这小院子里也打扮出有些过年的喜庆来。 谢令姜这一生的开始,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的朱门贵女。 所以,即使到会稽山学来读书,似乎也不能逃脱这样繁琐的命运。 朦朦胧睁开眼,昨夜好像又发了一场梦,梦里头是无穷无尽的花,充满血色的,沾着血和泪的花朵。 醒来之后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己还在这花样年华里头,还有这些时光可以用来珍惜。 “女郎,三爷说今日里家族聚会,让您记得去参加晚宴啊。”子鱼走上前来轻声细语道。 白芍已经打来了开水,一旁的檀香木架子上挂着今日准备好的衣裳,斗篷,床案前头摆着精致无比的小凉皮靴子。 谢令姜浅皱眉头,刚刚从梦里醒来,心里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忐忑不安,微微怦怦然,此刻不愿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室内安静静谧,谁也不敢再出半点声音,其余的小丫鬟都不敢再动作了,因着这女郎,是这陈郡谢氏这样大家族中最为矜贵的女儿。 她出自于浮沉千年的大世家,祖父谢裒,拜东晋太常卿。父亲谢奕更是官拜安西大将军,一等爵,母亲也出自于豪门世家大族陈留阮氏。 谢氏大族的嫡长女,怎么不能金尊玉贵的养着呢?谢令姜的三叔乃是有东山之称的谢家才子,最喜爱这个娇贵的侄女,就从名字来看,谢令姜小名长安,三叔却大名谢安。足可见其对长安的怜惜了。 所以今日赏雪这样的盛事,自然也没忘叫自家小侄女前来。 床帘掀了起来,珠玉相碰,菱花镜中朱颜妩媚娇羞,顾盼流离之间,恰如一汪清泉,灵动如仙,只是美人深坐蹙颦眉,仿佛有一丝别人不懂得忧愁。 丫鬟们都禁声,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这金尊玉贵的女郎,以至于她那才思有所短却。 谢令姜终究还是起身,伺候着梳洗,然后喝了一口甜甜的汤,问了润嗓子。 谢令姜看着天空逐渐浮起来的云雾,然后似乎有点点的细雨,如同雪丝一样的落下。 永和九年即将来到,在此之前,谢令姜已经努力做好了准备,和倘若在这个寒冬里头,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的话,将来又该如何面对波云诡谲的局势呢? 雪花渐渐飘出来了,腊月的天气,多多少少有一点凄寒。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芳华木下那不堪回首的一生。只是恐怕这一生一世还会重蹈覆辙,都会在高门大族的锦绣藩篱里枯守一生。 “女郎来了。” 随着小厮的通传,一小娘子翩翩然走来,只见那小娘子薄唇微抿,双颊生红,处处婀娜,温柔可亲。 “原来是长安啊,你可算来了。”谢三叔谢安今日看上去很是开怀,不由得站起身来,大笑。 谢三郎谢泉也是稍微喜悦,“多日不见我家长安,娉娉婷已。” 谢令姜笑着说道:“三兄可别打趣我了。” “阿姊,我们先搬胡床过去了,你最怕冷了,就先在里头呆着吧。” 谢令和把谢令姜往凉亭里头推,那里头还有火炉子,谢令姜今日披着一身大红色的斗篷,缩在里头,手上还有暖宝,其实并没有那么寒冷。 谢令姜看着眼前积极无比的谢五娘子谢令和,对于他对自己的关心是十分感动的,嘴角缓缓的勾出了微笑。 真好,五娘看上去永远是这么天真浪漫和活泼可爱的。 可是随着在座的人愈发的聚集起来,谢令姜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果不其然,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忽然响起来,是谢三叔开口的。 “寒雪日内集,愿与儿女讲论文义。” 只是此时作中不光有谢氏儿郎和女郎们,倒是和上一辈子不一样了,阮遥集含笑的看着谢令姜,欢喜公主也坐在一旁,正在捣鼓自己的辫子,冉平王世子此时正认真地看着谢安,他似乎对这名士谢安格外的推崇。 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司马道生,嵇玉山,禇幼安,这好像是都是上辈子还没有的人。 俄而雪骤,谢安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 谢六郎谢瑶看了看左右的人,非常直爽的开口的说:“撒盐空中差可拟。” 欢喜公主笑着说:“棉花飘飘正合适。” 司马道生看着远处说:“倒似某家白毛犬!”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都觉得他说话甚是有趣。 禇幼安想了想,“万里浮云万里倾!” 一时之间谢七郎谢玄似乎说不出话来。“未若-未若-” 虽然还是上一辈子发生过的场景,自己刚重生的时候也害怕重蹈覆辙,不希望走上一辈子走的路,可是在此刻看来,即使重走又何妨呢?只要自己坚定自己的步伐,未尝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谢令姜此时不免莞尔,曰:“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公大笑乐。 众人纷纷都大吃一惊,然后看谢令姜,心里头都有一种格外惊艳的感觉。 谢安心里头十分高兴,遂命人出去查看之前说要搭上的棚子可真的搭好了,他们决定摆酒看雪。 谢安石一时心中喜悦,忽然间又严肃起来,告诫自己的子侄们,问道:“我们家的子侄并不需要出来参与政事,为什么还要每个人都有才能呢?“ 一时谁也没有回答上来,这时谢玄在阿姊谢令姜的鼓励下,鼓足了勇气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谢三叔谢安石听后颇感欣慰。或许将来,陈郡谢氏还会更加昌盛。 谢安石情致上来,命人取来《诗经》,与孩子们一起畅读,他问大家:“诸位,可有什么喜欢的语句呀?” 这次谢七郎忍不住又第一个站了起来,他回答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句诗出自《小雅·采薇》,富于温情,也充满感伤。 谢安点了点头,然后又咨询的看向了谢令姜:“长安可有什么高见呢?” 谢令姜说:“诗经三百篇,我独喜欢‘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阮遥集迅速的意识到,这句诗出自《大雅·烝民》,表达的是周朝老臣忧心国事的咏叹。相比之下,这句诗比谢七郎谢玄的更深沉、更有境界。 谢安石非常高兴,称赞道:“长安独雅人深致。” “长安斗胆问三叔,您喜欢怎样的诗句呢?” 谢令姜忽然笑眯眯的,反问三叔。 谢安石摸了摸胡子,“訏谟定命,远犹辰告。” 由此,阮遥集才更加明白谢三叔思想是何等的敏锐深刻,听说他年少时就举止沉着镇定,风度优雅流畅,自幼就能写一手漂亮的行书。东晋初年的不少名士如王导、桓彝都很器重他,少年时就有重名。 而且谢安石并不想凭借出身、名望去猎取高官厚禄。东晋朝廷先是征召他入司徒府,接着又任命他为佐著作郎,都被谢安石以有病为藉囗推辞了。 “谢家已经是诗酒风流之家,你叔伯多居高位,不需要三叔我锦上添花。” /94/94623/2096968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