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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她姓谢

    “你阿姨死了,你也会死,在你死之前,你会万劫不复!”

    谢道聆开始连夜的做起噩梦来,经受不住的生了病。

    冷汗淋漓,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近些日子里时常目见死去的王小妇前来寻她,恍惚之间,她的身影又逐渐消失了,真真就是一场罪孽的梦。

    谢家大爷谢奕石自此以后大变性情,尚在病中的祖父几乎差点气死,而后下令禁足。

    谢家三爷谢安石免不了要担负起家族重任来。

    阮遥集说不上来心里有怎样的感觉,已经足足三日三夜没有睡了,他跨过山河前来,只是感觉到心里很痛苦。

    也许在很早很早之前,在他初见谢令姜的时候,就已经将心留给了她,对于他来说,谢令姜从来不只是妹妹,不只是自己要守护的存在。

    可是看到大雨滂沱里正迎着风雨倒下的手执长剑的谢令姜的时候,阮遥集阮西顾第一次生出了比在战场上更拥有的嗜血之情,杀伐气势甚至惊吓到了尾随而来的谢家大爷谢奕石,他一只手抱着谢令姜,一只手握着那长剑,冷冷道:“还请姑婿自重。”

    这是最后一次的尊称。

    从此以后,他与谢氏的联系,只有长安一人了。

    谢玄虽然年幼,眼前的一幕也令他痛恨不已。

    在这一日,谢玄等同同时失去了母亲,父亲的爱,阿姊的天真。

    他双目通红,却也无望。

    阮遥集小心翼翼的给谢令姜喂药,然后就撑着下巴在边上看着她。

    小娘子闭目的时候,分外可爱,还有儿时的娇憨和清纯。

    他亲眼见证小娘子从含苞待放到此时风华绝代,她是在他怀抱里长大的小娘子。

    她的喜怒哀乐都和他一块儿,而如今他竟未能护住她。

    小娘子幼时就颇爱有心事。

    她总是苦心孤诣的去思考着原本不改变承担在她肩膀的责任,总是故作风趣的试探大人们心里头的计谋。

    可是她也实在是太可爱,太让他怜爱了。

    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五胡乱华,殊乃国耻。

    那些屈辱的历史在他们这一代的世家儿郎们心中,或许都有所遗忘,可偏偏小娘子时时刻刻,不敢相忘。

    这些年阮遥集一直在经营自己,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将那孤影少女荫蔽于羽翼之下。

    大孙氏如今精神头差了许多,虽然向来对大儿媳,大妇阮容有所不满,可是自阮容之死,密不发丧,她也颇为踌躇,说句不好听的,倘若阮遥集不来,此事便只是他谢家私事,可是阮遥集在此地,便变成公中之事。

    旁人或许不知道阮遥集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是大孙氏却早就知道这少年郎君此时已然算是如日中天,尤其是深受太子重任,天子面前,尚且又颜面,不说夺回玉玺,数次出入军中,此时陈留阮氏一组=族竟都以阮遥集为家主了。

    但是对于陈郡谢氏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呢?

    对于陈郡谢氏的将来,如今孙辈里头,除了谢令姜一女颇有风骨,竟再难有人鼎立门户,谢安能够保谢家三十年,然三十年后,谢家当如何?

    她不由得觉得苦涩,眼下两位先生也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朝不虑夕,陈留阮氏隐世数十年,却渐渐锋芒毕露,她谢氏百年士族,千年世家,难不成竟无路可走?

    而后前来求见的谢三夫人刘氏更是有些惊慌,她虽也是世族,但是始终心里头察觉不如阮容大气,但妯娌之间不如姊妹,大嫂阮容为宗子大妇,向来都是出挑的,她身上与其说是身为女子的贵气,更不如说是身为男子的骨气,是她也羡慕的神仙啊。

    刘氏有时心里也在想,倘若谢安那时年纪大一些,出挑一些,会不会阮容配的就是谢安了。

    而后又了然一笑,三郎向来总是表现出来一种孑然风姿,他在东山的时候,就有隐世的神仙情怀,而此时此刻,不也是有几分想退却的心,只是又忍不住操心。

    自己未免想多了。

    只是阮容红颜薄命,竟如此早离开人世,真叫她有些唇亡齿寒,扼腕叹息。

    “大家,您看,如何安排?”

    这些事情,属实有些复杂了。

    甚至就连大孙氏也不知道如何安排妥当,只是摆了摆手。

    “先等大娘醒来吧。”

    谢令姜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少年在自己的身边,不,也许都要是个青年了,他浅浅闭目,仍旧维持着看她的姿势。

    眉目间如竹孤骨,棱角分明,霁月清风,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还没有学会收敛,寒锋已经出现了。

    她纤细的手指才触及他的眉心,他便睁开了那双眼睛,慧如灿星,深如东海。

    他那冷冽之意完全消失,温暖如同永和九年的兰亭春光。

    “长安,你醒了?喝点水。”

    蜂蜜水甜甜的,润了润谢令姜的嗓子,谢令姜的嗓子也压根并不苦涩,反而格外香甜。

    她想开口说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阮遥集温柔至极的亲吻了她还有些呆滞的手指。

    “从此以后,阿兄会为你遮挡所有的风雨。”

    谢令姜闭上了眼,似乎回忆起在年幼的时候,有人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是自己的兄长。

    谢寄奴。

    已经很久没有有听到这句话了。

    但是在此时,她重新听见了。

    谢令姜从来没有倒下过。

    她莞尔一笑,非常温柔的说了一声:“好。”

    谢道聆以为的报复,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显得格外的和风顺雨。

    她先去见了祖母大家大孙氏,而后出来时送了阮遥集离去。

    阿兄有阿兄的事情要去做,她也有她的使命要完成。

    二位祖父也支持不住了。

    谢令姜没有眼泪了。

    她带着兄弟们前去拜见。

    可是两位祖父只要见她。

    她恭敬的在两位祖父的床榻前聆听教诲,和最后的遗言。

    她已然心里有数了。

    她拿着祖父的印章,写下祖父的训诫。

    她是谢氏女。

    也是陈郡谢氏的脊梁骨。

    与祖母,母亲不同,她姓谢。

    谢道韫,谢令姜,谢长安。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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