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未来的愿景
「你们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呢？」 某日午后，休假的父亲突然问向刚好在家的两个女儿。 「没想过耶。」 莫亚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脸庞，视线四处飘移，思索着自己的兴趣。 「莫玛呢？」 「莫玛才十岁，是能回答出什么啦！」 正在教莫玛简单裁缝的莎罗开口。 「别这么说嘛，我十岁的时候就梦想要当骑士呢！」 「但是现在只是个商行的僱员不是吗。」 「说得没错，但过去那段为了梦想努力的青春，可谓人生珍宝啊！」 艾伯特兴奋地说着，至于因为体格不足，连侍童都当不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想当厨师！这样每天都能吃好吃的了！」 莫亚笑着说道，每次去丹巴尔的果园时，主人家都会提供很多当季水果料理，幸福的滋味让莫亚十分难忘。 「连自己的碗都丢给妹妹洗的人说要当厨师……」 莎罗毫不留情地泼莫亚冷水。 「姆。」 莫亚不满地嘟起嘴巴。 「别这么说嘛，说不定我们家就出了一个大厨呢！莫玛也一定有什么梦想吧，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父亲不顾母亲的白眼，催促着小女儿。 「我想赚钱。」 莫玛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 「莫玛想买什么吗？赚钱只是个过程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艾伯特有些疑惑。 「我想买大理石地板。」 「这还真是……」 「什么是大理石？」 莫亚疑惑地发问。 艾伯特苦笑，在商行工作，当然知道这种跟平民无缘的高贵建材，美观、坚固、耐污是最大的优点，而缺点就是价格不斐。 若把家里的地板都换成大理石，其价格都可以再买一栋房子了，常常去大户人家帮佣，让莫玛对乾净的地板心生嚮往了。 「等莫玛长大后，说不定大理石就变便宜了，到时候就买得起了。」 「嗯。」 莫玛点了点头。 「其实我反而希望你们有些更远大的梦想，像是……当魔法师之类的！」 父亲用着神祕的口气说道。 「……」 三个女人用极为冷淡的眼神看着一家之主。 「这不是不可能啊，你们说说，当魔法师需要什么？」 不是金钱、努力这种实在的东西。 「天赋。」 莎罗说道，名为「魔法」之物，就是依靠人之「意志」，动用自身体内的「魔力」编写「术式」，完成后展现出来的「现象」。 移动物品、召唤火焰等，魔法几乎可以完成所有想像得到的任何事。 「其实所有人体内都有魔力，只是多寡的问题罢了，也就是说，只要有名师开导，就算是我也学得会魔法喔。」 艾伯特得意地解释着。 「但是跟当上魔法师还有一段距离吧，如果没有天赋，只会使用些二流魔法又有什么用呢？」 莎罗冷静地反驳。 「最重要的是，谁来发掘孩子的天赋呢，你觉得我们现在把她们带去城里的魔法学校，里面的人会乐意替我们的女儿进行检定吗？」 「当然不会，光是进行魔力测定就得花上一大笔钱，更别说是事后学习的学费了，就算真的有钱，结果也可能就是『不适性』这么简单。」 「那你还……」 「所.以.说，现在可是有一个大翻身的机会啊！」 打断莎罗的抱怨，艾伯特伸出食指指向墙上的月历。 「下个礼拜帝国会派来视察官，针对开垦工作进行督导与协助，那位大人的名字是——」 艾伯特停顿一下，接着用郑重的口气说道。 「宫廷魔法师——『赛莉丝.盖兹洛』。」 「「谁？」」 女儿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莫亚莫玛不知道很正常，她的事蹟可精彩了。」 「确实，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 莎罗小声地说道。 赛莉丝.盖兹洛——不到三十岁便以优秀的魔法才能，获颁魔法师中的最高头衔「宫廷」，以史上最年轻之姿为帝国奉献心力，而她最广为人民所之的事蹟，便是每到帝国边疆的城市时，会使用大范围的高阶魔法，直接对当地的小孩进行魔力鑑定，若是具有魔法天赋的小孩，赛莉丝便会亲自传授该名幸运的孩童一项魔法。 边疆的城市大多不比内陆的城市富有，赛莉丝的作为可以说是给了这些平民，一个将人生大大翻转的机会，帝国总共有数百个规模在阿维尔以上的城市，这次赛莉丝来到这个尚在开发的边境城市，可以说是非常难得。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下礼拜就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魔法师了。」 「哇啊～没想到真的有机会可以学魔法，要学什么魔法好呢～」 「那种事等确定是有天份时再说吧。」 母亲依然冷静地回应，想到女儿若是真的往魔法之路迈进，得该付出多少金钱呢？ 「妈妈也可以想看看啊。」 「很可惜，这个福利只有十五岁以下的小孩才有。」 双手一摊，艾伯特遗憾地说道。 「莫玛怎么不感兴趣的样子呢？」 看着一直静静听着的小女儿，父亲问道。 「魔法不是好东西……」 想起之前在多隆家打扫的事，那天回家后母亲跟她说那个可能是魔力失控的结果，虽然只是猜测，但已经在莫玛的心中留下魔法是坏东西的印象。 「莫玛……」 跟莎罗交换了眼神，莫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说。 「学会魔法说不定就可以轻松打扫了啊，同时扫地洗碗擦桌子，感觉很棒啊。」 「都学魔法了还是要负责打扫，你这当姊姊的还真坏。」 「咦～怎么这么说……」 莫玛闭上眼默默思索着，努力动用那贫乏的想像力，却仍无法描绘出自己因为魔法而变得幸福的景象。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宫廷魔法师要来的消息已经传遍阿维尔，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们都祈祷着自已会是那个被选上的幸运儿。 「就是明天了啊……」 跟着母亲一起上街採买的莫玛喃喃自语，官方并没有公佈要孩子们在哪集合好接受魔力鑑定，却在各大公共设施的显眼处，张贴了这样的公告。 「具有魔力天赋的孩子，请在期限内至城北的市民办事处报到。」 而那个期限的最后一天就是明天，也是赛莉丝.盖兹洛结束视察阿维尔的日子。 直到今日都没有公开露面的宫廷魔法师，真的就在城内吗？并没有人出面承诺关于魔力鑑定的任何事，也许在最后，就只是个让眾多孩子失望的一起軼闻罢了。 「结果是骗人的喔……」 「还以为真的可以当魔法师了……」 城中心的圆环花圃旁，许多孩子聚在这里嬉戏，周遭是卖着各种货物的摊贩。莫玛听见有不少小孩都在谈论关于魔法的事。 「莫玛呢？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莎罗一边挑着马铃薯，一边问盯着花圃的莫玛。 「有一点。」 虽然对魔法没有什么愿景，但这段时间不停听着莫亚与她的好朋友们谈论此事，看见那期待又兴奋的神情，以及对未来各种憧憬的言词，就算是莫玛，心情多少也激动了起来。 突然有道身影吸引了莫玛的视线，是一个穿着鲜艳红色长袍的女人，褐色的长发倾泻在身后，美丽的脸庞微笑着，缓缓走向市场中心的花圃。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神祕女子看了一眼周围的石砖地。 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一般人眼中的景色，但莫玛所看到的却非如此。 在那瞬间，石砖上的沙尘「消失」了，并非是被吹开，而是如同字面上直接消失了，只有一部分乾净的石砖地十分显眼，但在熙来攘往的市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在场只有对脏污特别敏感的的莫玛，查觉到这超现实的一幕。 发觉有人正盯着自己的神祕女子，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莫玛，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回神的莫玛赶紧抓住母亲的裙襬，大力摇晃着。 「妈妈你看那个人！」 「什么？」 莎罗转头看向花圃，那个女人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那样的华丽装扮不可能不引起任何骚动，就在猜测她是从城西哪户人家来的时候，一道金色光芒从花圃旁的地面窜出，直衝天际。 此时市场惊呼四起，在花圃旁的小孩被吓得连滚带爬逃离光源，只有那个身穿长袍的美丽女子，仍微笑着站在光柱面前。 「这该不会是魔法吧！难道那个人是……」 蹲下来将莫玛护在怀里，莎罗直觉认为这个人就是宫廷魔法师赛莉丝.盖兹洛。 「请各位不用惊慌。」 一个温柔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和缓了眾人紧张的情绪。 「各位看见的这道光芒，在城中总共有七道，是由赛莉丝.盖兹洛——也就是我本人——所佈下的魔法阵，至于目的，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了。」 七道魔法阵矗立在阿维尔中，城中的人们都放下工作，出来观看这难得的奇景。 「现在开始魔力鑑定，施法尚需要一些时间，各位可以自由活动没有关係。」 虽说如此，但眾人仍站在原地，等着看最后会发生什么事。 「难怪不需要把孩子们聚集起来，真不愧是宫廷魔法师……如何，莫玛，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母亲松开双手站了起来，问向身为被鑑定对象的小女儿。 「魔法，真是太厉害了！」 「真的呢，这也是妈妈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魔法。」 莫玛惊叹地说，但眼神并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抬头看着矗立云霄的魔法阵，而是紧盯着方才被赛莉丝清洁过的石砖地。 「只要有这魔法……」 莫玛握紧小小的拳头，全力祈祷自己是有着魔法天赋的，这样的想法，所有城内的孩童都抱持着。 经过了几分鐘，光芒消失，告知眾人魔力鑑定已经结束。 「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失望的声音此起彼落，市场这里似乎没有出现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 「莫玛，已经结束了。」 看着仍紧紧握仅双手的莫玛，母亲有点不忍心地提醒。 「哈——」 缓缓吐出一口气，莫玛松开双手，将手臂向前伸展地同时，莫玛的周围散出出微微的橙色光芒。 「这是！难道莫玛你……」 「恭喜，你拥有魔法的天赋呢！」 身穿华丽长袍的赛莉丝向莫玛走来，对她投以关爱的眼神。 「明天请记得到北边的办事处来找赛莉丝.盖兹洛，请务必好好把握学习魔法的机会。」 「我现在就可以学！」 莫玛兴奋地向前一步说道。 「这可没办法，因为……」 「啊、啊……」 莫玛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就这么晕倒了。 「莫玛！这是怎么一回事！」 莎罗赶紧上前将莫玛抱在怀里，生气地质问赛莉丝。 「魔力鑑定是强制人们驱动魔力的魔法，对于绝大多数，不会使用魔法的人是无效的，只有那些在幼年时期，会若有似无地让魔力流动的孩子们，才会被这个魔法影响，下意识地加强魔力的流动，由于这孩子并不知道如何控制魔力，很容易就会让体内的魔力流失殆尽，进而造成现在的晕厥状态。」 「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请放心，魔力晕厥只要睡一觉就会恢復了。」 向着紧张的母亲，赛莉丝简单地解释原由，这段时间，有不少孩子跑来赛莉丝的身边，祈求着再一次的机会。 「每次都变成这样。」 赛莉丝苦笑着，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突然一道青色火焰将赛莉丝吞噬，周遭的孩子被吓得纷纷倒退好几步。当火焰消失，连同宫廷魔法师的身影也不见了。 此时眾人的焦点都放在被评鑑为有魔法天赋的莫玛身上，察觉周遭螫人视线的莎罗，赶紧将昏厥的莫玛抱了起来，加快脚步离开市场。 回到家中，邀请朋友来作客顺便看家的莫亚正坐在客厅，谈论着刚才魔力鑑定的事。 「结果我们三个都没天分。」 「正常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会魔法嘛～」 「啊～好可惜喔……」 伸着懒腰的同时，莫亚看见母亲抱着莫玛，一脸紧张地跑了进来。 「妈妈你回来……莫玛怎么了？」 莫亚站起身，三位少女将视线集中在莎罗身上。 「莫玛他被鑑定出魔法天赋，然后就昏倒了。」 「「「哈？」」」 不理震惊的少女们，莎罗走进姊妹俩的房间，将莫玛轻轻地放在床上，虽然赛莉丝说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但究竟会睡多久却没有说明。 「我要去跟大家说！」 留着短发，个性活泼的洁西卡衝了出去。 「等一下、唉，提尔克娜，麻烦你去阻止洁西卡，不要让她多嘴。」 「好、好的。」 被唤作提尔克娜的赶紧追了出去，黑色长发消失在门外。 「莫亚，去商行跟爸爸说莫玛的事，记住……」 「不可以说关于魔法的事对吧！」 「很好。」 看着莫亚跑出房间，莎罗的情绪也开始冷静下来。 「没有发烧、发冷，呼吸也没有异状……」 简单地诊断莫玛的状况，看样子没有请医生过来的必要，接下来就只能等莫玛自己醒过来了。 过了一阵子，莫亚带着父亲回到家中。 「我的女儿有魔法天赋是很棒，但代价是这样怎么想都不对啊！」 艾伯特蹲在床边，担忧地说。 「什么意思？」 「这种强制让人驱动魔力的方法，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莫玛从来没有使用过魔法，肉体对魔力没有依赖性，要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像这样被强制释放掉全身的魔力，其下场可就不只是昏过去而已，肉体跟精神将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城里不是还有其他会魔法的人吗，那些人该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是魔法教师，但我想赛莉丝.盖兹洛一定有做预防措施，像是事先教他们抵御鑑定魔法的魔法之类的。」 「那要是，今天我的莫玛是个真正的天才，十岁就会使用魔法，然后没有接受过所谓的『预防措施』，会发生什么事？」 「……」 「太荒谬了！帝国怎么会允许这种做法，我的女儿很有可能就这样一觉不醒啊！」 「莎罗，冷静一点，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憾事发生，赛莉丝才会继续魔力鑑定啊，不管如何，你要相信现在莫玛只是睡着而已，等一下就会醒了。」 莎罗知道自己太激动了，但在亲眼见识到宫廷魔法师充满魄力的施法瞬间，而自己的女儿正是那个魔法的目标，心情已经难以平復，又听到丈夫所说，关于魔力散失的副作用，不安已经满溢于脑海之中。 莫亚看着争执的父母，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心里一边羡慕着妹妹，却也庆幸自己并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唔……」 小小的呻吟自床上传来，悠悠转醒的莫玛想挺起上半身，身体却动弹不得。 「莫玛！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累……我怎么……」 「你现在在家里，先不要起来没关係。」 看到恢復意识的莫玛，莎罗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对宫廷魔法师的怨懟已经消失无踪。 「我猜是现在身体正在恢復失去的魔力，疲累是正常的。」 「肚子会饿吗？妈妈现在就去准备晚餐。」 突然外头传来敲门声，会在这个时候拜访的，八成只会为了一件事。 「莫亚，好好照顾你妹妹，莎罗你就专心做晚饭吧，我去对付外面那些间人。」 当时市场有很多人，认识莎罗的人也在里头，莫玛的事自然不脛而走，只是想看看准魔法师的无聊傢伙大有人在。 「嘿咻。」 稍微恢復体力的莫玛想下床走走，却被莫亚阻止了。 「我已经好了啦！」 「不管，你都不知道妈妈刚才有多紧张，就算你没事，为了让妈妈心安，我也不会让你离开床的。」 难得展现姊姊风范的莫亚说着。 「话说，那是什么感觉啊？」 「？」 「就是魔力鑑定啊，那个时候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想想……」 莫玛从被窝中伸出左手，对着天花板展开手掌。 「心跳了很大一下，体内像是有东西衝出来的感觉，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在发光，不过一下就没了。」 「喔～」 「就这样，姊姊……没有感觉吗？」 「对啊。」 「……」 莫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满心期待的莫亚不是那个幸运儿，反而是事前都不怎么在意的自己得到了成为魔法师的机会。 「干嘛啦！你以为我会很在意喔！」 「唔啊啊啊——」 莫亚笑着用力摸莫玛的头，看着莫玛难受了一阵子才松手。 「就算你当上魔法师你还是我妹妹呀，我多少还是会有点失望啦，反正洁西卡跟提尔克娜都跟我一样，要是只有我是最平凡的那个，才会让我受不了啦！」 用着不晓得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妹妹的语气说着，可以确定的是，莫亚并不希望，两姊妹因为这件事而產生隔阂。 「喔……」 既然姊姊表现得一副没事的样子，莫玛也不再细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