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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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域回到钟山别墅时,已经是傍晚了。 半年没有回来,一切如旧。 沈蓝从副驾驶出来,盈盈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家里还是陈妈在打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样子。 秦域松了松领带。 一道纤瘦的影子,如蝴蝶般从楼梯上飞来,一头栽入他的怀中:“秦叔叔。” 少女的声音是嗔怪的,可细细一听,其中惊喜和开心便很显然。 秦域脸上飞速的划过一抹笑,很快便将秦芊芊推开,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对她说:“这是我的未婚妻沈蓝,这段时间,她跟我们住在一起。” 听到这话,陈妈倒是很欣喜的喊了一声:“夫人!” 沈蓝脸颊微红。 秦芊芊僵立在原地,双眸死死的盯着沈蓝的脸。嫉妒的,憎恶的。 这样刺眼的目光,让沈蓝心里一跳。 一个极其荒诞而离谱的想法,快速的从心头掠过。她下意识去看秦域。 然而秦域只是平静的注视着秦芊芊。 从这沉默中,秦芊芊似乎读懂了什么。 紧拧的眉头骤然舒开了,她紧咬着嘴唇,眼里很快蓄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墙壁的灯光垂落,自上而下的笼着她,那一点薄薄的水雾,则显得愈发明亮。 察觉出秦芊芊情绪不好,沈蓝主动上前,端着长辈的架子,想摸一摸的头发,然而秦芊芊却一把推开她的手跑开。 陈妈一时间没明白,迟疑着道:“秦先生,这……” 沈蓝一边观察着秦域的表情,脸上也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忧色:“芊芊似乎不喜欢我。” 秦域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淡淡回了句“你是她长辈。” 只一句话,沈蓝转忧为喜。 回国后的事情多得很,秦域一吃完饭就到房间看合同。 沈蓝盯着这个骨相、实力都如此优越的男人,心砰跳着,拿起浴衣去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传来。 秦域皱着眉,起身将虚掩的门阖上。 刚刚落座,门又被打开了。 秦芊芊静静的站在秦域身后不说话。 秦域本以为进来的人是沈蓝,结果笔记本屏幕熄掉的那一刻,却倒影着秦芊芊。 白净如雪的肌肤,印着淡淡的酡红。 微微上扬的鹿眼柔光水润,饱满的嘴唇红润有人。 秦芊芊穿着一条黑色蕾丝吊带,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而那海藻般的长发,便随着她的呼吸,拱起微微的弧度。 “秦叔叔。”秦芊芊天真无邪的笑着,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的贴着:“你看看我,看看我……” 像幼猫抓挠线团一样,伸出爪子,一点点,拨动着人的心房。 “秦叔叔……我真的是要难过死了。” 嗓音压低,故作娇媚。 她的声音轻轻的颤着,像是要勾起人心底最深的一丝恶,与她一起沉沦在无边的沼泽。 敲键盘的手倏而一停。 房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18岁的女孩,已经染上了成熟的蜜,清甜醉人,那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触感,便是最好的证明。 秦域罕见的怒了:“出去!” 少女不甘的咬了咬唇,纤细的手指,划过男人的颈,颤抖着坐在了他的膝上,鼓起勇气:“秦叔叔,只要你说,我就是你的,别人能给你的,我都愿意。” 如此胆大而炽热的告白! 干脆利落,放肆妄为。 在秦域这三十年的时光里,从未遇过! 眼前的女孩如火炬一般明亮热烈,偏偏她又害怕的蜷缩着、畏惧着、颤抖着,亟需他给一个或生或死的答案。 “我再说一遍,给我出去!” 秦域鲜少有生气的时候,何况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 如今,他算得上是勃然大怒。 如鸦翅一般的长睫轻轻一颤。 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滚烫的。 隔壁的浴室水声倏而一停。 “我刚刚好像听到芊芊的声音了。”沈蓝擦着头发走进了房间,发梢的水渍落下,将地毯上的脚印濡湿。 亟需盖章的合同,静静的陈列在桌上。 密密麻麻的条款边缘,还濡湿了一点泪迹。 秦域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身前是通明的灯火,身后是黯淡的阴影,两道深浅不一的光线交织,使他陷在一种奇异而艰涩的氛围里。 空中玫瑰花汁的清香幽幽传来。这是沈蓝最喜欢的味道。 秦域静默许久。 在沈蓝的头发即将擦干之前,将合同盖章落下。 俄顷。 房间内响起细细密密的喘息声。 屋外不知何时落了雨。 雨越下越大,间或夹杂着轰鸣的雷响。 而一门之隔,秦芊芊衣衫单薄的站着,在银白色的闪电中,看到她眼中偏执而痛苦的绝望。 * 结婚前一周,秦域带着沈蓝回到了老宅,迎接他们的是瑞姨。 沈蓝端庄大方、进退有礼,很讨瑞姨的喜欢:“你第一次来老宅,不要太拘束,我让下人带着你四处看一看。” 柜子、书桌、床铺……一尘不染。 即使秦域即使不在家,他的房间也经常有人打扫。 沈蓝在抽屉里看到了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这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合照。 照片背景是游乐园,相片里的人,年纪比现在看起来还要更轻一些,尤其秦芊芊,十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容色昳丽,清纯的稚嫩中,偏偏夹杂着一丝别样的诱意,就这样肆无忌惮的靠在秦域的怀里,而秦域低头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纵容与偏袒。 沈蓝用力的捏着照片,指关节隐隐泛白。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离开,却不小心撞到了书架。 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滑下,手里的相框也“啪”一声落地。 相框碎了。 里面的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的背面,有一个女人的唇印,还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小楷。 ——“致我所爱”。 * 一直以绝食抗议这场婚礼的秦芊芊,到底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结婚前夕,秦芊芊从房间偷偷跑出来,堵住了要去试婚纱的沈蓝。 沈蓝对此竟丝毫不感到意外。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过往佣人无不侧目,却没一个人敢多看两眼。 “我的。”秦芊芊小声的说着。 两个莫名其妙的字,沈蓝却偏偏听懂了。 她深深的凝视着秦芊芊的这张脸。 年轻的,稚气的。 痴心的,妄想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 无数个夜里反复灼烧她的妒火,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手指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 沈蓝“啪”一声将打火机的盖子掀开。 她笑着。 幽蓝色的火苗,在她瞳孔中缓缓绽放。 照片的正面,是秦芊芊那张娇艳欲滴的脸;照片的背面,是女人唇印下方的那一句“致我所爱”。 照片被点燃,秦芊芊哭着冲上来,要从沈蓝手里夺走它。 沈蓝轻轻一躲。 秦芊芊扑了个空,而那张照片,也在两人的纠缠之中,变成一团轻灰,从空中簇簇落下。 那是她与秦域的最后一张合照。 现在都没有了。 秦芊芊压抑着哭,小心翼翼的,将没有温度的余烬,全都拢在掌心。 在一片静默之中,秦芊芊听到沈蓝的回答: “我的。” * 婚礼如期举行。 所有商界、政界的名流都应邀出席。 这场秦家与沈家的联姻,办的盛大无比,在报纸、媒体上足足霸榜一周,成为美谈。 婚后不久,秦域借着沈家在政界的地位,纵横捭阖,将此前一直觊觎的产业,收入囊中,毫无意外的成为了秦家的接班人。 而与此同时,秦芊芊在学校打架、逃课的消息不绝于耳,陈妈每每将这些事告诉秦域时,秦域却也只淡淡的回了句“随她”。 如此,陈妈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去。 在秦芊芊大二的这一年,带回了一个男同学,名叫沈默。 说来也巧,这个沈默竟然是沈蓝的弟弟,此前沈默出席沈蓝的婚礼,会场上见到了秦芊芊,此后就一门心思扑在了秦芊芊身上,两人的感情升温很快,短短半年,便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沈默牵着秦芊芊的手,在沈蓝与秦域面前,毫无顾忌的表达着对秦芊芊的爱意。 秦域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烟,静静的看向窗外,直到沈蓝喊了他两遍,方才转过头,神色极淡的扫了一眼秦芊芊与沈默紧紧交握的手,道:“我没意见。” 沈默与秦芊芊就这样,为着所谓的“爱情”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初开始是很甜蜜的,可那沈一点所谓的爱情,在日积月累中被渐渐磨平,此后更是争吵不断,而终于有一天,秦芊芊被沈默从二楼推了下来,身受重伤,又被沈默关在房间里,奄奄一息。 窗外的风,呜呜的吹着。 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走廊的灯影,从门的缝隙间穿过。 秦芊芊听到沈默在低声的讲电话。 “姐姐,我可是按照你说的,每天都让她生不如死,你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吧?” “当年你跟我费尽心机,除掉了沈清,让你成为了沈家唯一的继承人,难道现在就想丢弃我么?” “姐姐,不要忘记这些事,即使你当上了沈太太,我也希望跟你的合作,永远都是愉快的。”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秦芊芊很意外的,并不伤心。 她从来没有爱过沈默,因此沈默对她这四年的折磨,就只是折磨。 秦芊芊听着那些肮脏的交易,撑着身体,狠狠砸碎了墙上的烟雾报警器。 “叮叮叮——!!” 刺耳的鸣叫,惊醒了四周的住户。 消防员出警的速度如此之快,秦芊芊很快便被送往了医院。 *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了。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下手套,叹了口气,脸上带了点哀色:“家属最后再去看一眼吧。” 沈蓝差点栽倒。 沈默发了疯一般,给秦域认错。 秦域垂在身侧的手,几次收拢,又几次放下,最终还是推开了手术室的门,站在秦芊芊的病床前。 灰青色的血管上,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曾经明艳动人的面孔,如今笼着一缕绝望的凄色。 雾化器被摘除了。 她很勉强的看着这道曾经目送了无数次的身影,轻声的说话: “秦叔叔。” 一如十年前。 秦域蓦然想到了那个夜晚,她说的“喜欢”,就如同她此刻一样,让他手足无措至无法回避,只能以最无能为力的怒火,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弃如敝屣。 可她依然这样柔柔的笑着。 秦域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目光,在心最深处,有一瞬间的沦陷:“我不会再让你回到沈家去。” “那我该回到哪里去呢?” 像是感慨,像是叹息。 不重要了,统统都不重要了。 沈蓝恨她,所以让沈默来接近他,折磨她,要她痛苦。 而她真正的痛苦,从来都不来自于沈默或是沈蓝。 没有沈蓝,秦域也不会爱她。 她一直,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一滴泪无声无息的渗入枕中。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静静地亮着,一只飞蛾不断的朝着灯光扑去,却又一次次被灼伤。 秦芊芊偏过脸,眼神柔柔的望着那一抹温暖的、炙热的光:“秦叔叔,如果有来生,我希望……” 在声音即将消失之前,秦域抓住了秦芊芊的手。 秦芊芊任由他握着,静悄悄地说:“希望我在凝视那颗星辰的时候,他也在凝视着我。” 秦叔叔。 我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