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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惠

    天刚亮乔芄就醒了,她躺在黑暗中发呆,等到涣散的思绪回拢,回想起睡前的事情,她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睡着了?昨晚做了吗?

    身体满含睡饱后的舒适感,显然没有,乔芄沮丧地躺回去,捂着脸嚎了一嗓子,做了那么久心理准备,结果勾引了个寂寞。

    郝加诚睡眠很浅,旁边一有动静就醒了,他闭着眼把人捞进怀里,在乔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一大早的闹什么?”

    “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啊”情事进行到一半,居然就这么放任她睡着了,乔芄真的佩服他的定力。

    郝加诚很无奈,但凡他真的把人弄醒,乔芄能跳起来骂他渣男。

    有回朋友送来两张电影票,下班后他们就去看了,不太好看,前奏拖沓至极,乔芄只想看精彩部分,开映前特地提醒郝加诚,如果她睡着,一定把她叫醒,郝加诚如实照做,结果就是被她好好的折腾了一通,讲不了一点道理。

    郝加诚不想争辩,把她摁进怀里,拉上被子继续睡觉。

    见他沉默,乔芄不高兴的扭着腰乱蹭,郝加诚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要是不困就去把药煮了”

    “我都好了…”

    那盒中药光闻味就很苦,她不想吃。

    听见她撒娇,郝加诚睁开眼,低下头抵着额头盯着她瞧。

    一夜过去,乔芄头上的发绳不知跑去了哪里,刘海散落下来包裹着脸颊,显得脸愈发小,巴掌大点,朦胧的晨光下瞧起来娇憨娇憨的,嘴巴也很粉,郝加诚心一软,忽而再靠近,同她眉头贴着眉头,脸颊贴着脸颊。

    他左眼的疤痕蹭在颊边有点痒,乔芄眯着眼睛笑,呼出的热气在彼此唇间缠绕,郝加诚眷恋起这种亲密感,笑着说:“不勉强你吃药,不过病好之前不许碰我”

    他在乔芄嘴上啄了一口,故意用气声说:“我不想再洗冷水澡了”

    乔芄尴尬到红了耳朵,情事到一半睡着这种事,确实很丢脸。

    看来这药是非吃不可了。

    用完早饭近十点,乔芄和郝加诚在阳台上给乌龟缸搭景,两人卷起袖子,小孩儿一样席地而坐,各种物件散了一地,将他们围在其中。

    听见铃声郝加诚去开门,见他左手糊满泥巴,罗盛好奇地问在做什么。

    郝加诚指了指阳台,罗盛换好鞋往里走,隔着门,他看见穿着宽大黑衬衫的乔芄坐在垫子上,正弯着腰往缸里放入一个弧形瓦片做躲避屋。

    整个缸内郁郁葱葱,像一个缩小版的大自然,有草有树有池塘还有路灯,很是漂亮,罗盛看的叹为观止,没想到一个乌龟缸能被他们布置的如此精致,看来还是太闲了。

    乔芄用手背抹了下脸,反驳道:“你懂什么,这叫生活的乐趣,跟你过日子肯定很无聊”

    “养一只乌龟就有乐趣了?那你们的乐趣也太低级了”

    不会跑不会叫,罗盛不懂乐趣从何而来。

    郝加诚在旁边的水池洗干净手,弯腰去收东西,见乔芄脸上染了泥,便俯下身用拇指去擦。

    知道弄花了脸,乔芄仰着头朝他傻笑。

    罗盛在旁边看的牙酸,转头往客厅走,无意一撇,他发现乔芄脖颈上有道红印,阴影处看不清,阳光一照就很清晰。

    乔芄起身去煮咖啡,她发现了罗盛的眼神,快步躲进卧室,对着镜子一照,果然靠近下颚的颈间有道吻痕露了出来,估计是刚刚郝加诚帮她擦脸不小心碰到的。

    倒不是怕什么,主要是很尴尬,她脸皮再厚也没厚到这个地步。

    补好妆,她在厨房特意多待了一会儿,等到脸不太红了才端着咖啡出去,郝加诚和罗盛背对客厅站着,指间的烟燃到一半,她上前敲了敲门。

    郝加诚转身看见她,灭了烟,打开窗通风后回到客厅,他坐到乔芄身边,递了杯给罗盛,自己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才问:“叫你别来怎么还来”

    罗盛喝了口咖啡,被甜的直皱眉,吐槽乔芄:“你家糖是不要钱吗?”

    “嫌甜你别喝”她辛辛苦苦煮的咖啡,他还挑上了,乔芄伸手就去夺,被罗盛侧身躲过去了。

    抵住乔芄的手,罗盛回郝加诚:“还不是我爸,非要我过来,原本他也要来,结果临时有事”

    他偷瞧乔芄,没说是什么事,只说今天必须过来探望,晚上要给他作汇报。

    明白他有话要说,趁着郝加诚做午饭,乔芄和罗盛躲到阳台私聊。

    乌龟适应的很好,人一凑过去就游上水面睁着两颗眼睛盯着人瞧,很是可爱。

    撒了把龟粮,乔芄问他:“罗叔叔是不是在查姓林的”

    嗯了一声,罗盛让她别生气,实在是那边走不开,不然罗津肯定会来看她。

    乔芄不理解他的想法:“别把我想的那么小气,感冒而已,怎么就非得过来了”

    “不是怕你多心,以为没人关心你么“看了眼厨房,听见里面的流水声,罗盛关上门,低声问道:“你爸的事真的不告诉加诚吗?他会生气的”

    乔芄当然知道郝加诚会生气,可如果现在告诉他,就不止是生气而已,她还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

    “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他”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总之不是现在。

    见她不欲说原因,罗盛也没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能理解,只是事情可以瞒,房子一定要买,阿姨不放心是其一,主要还是他老爸铁了心想要送乔芄份礼物。

    罗津看着脾气好,实际是强硬派,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乔芄和他很像,所以一直对峙到了现在。

    知道拒绝没用,她心累地叹了口气,只得说道:“行吧,你帮忙留意下,不过我要自己出钱”

    罗盛惊讶:“你有钱?”

    有…就有鬼了。

    这个城市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个工作两年的人可以买得起的,不过唐苒给的钱她一直没动,加上存款应该够付一个小户型房子的首付。

    只是想到房贷乔芄就感到不值,她朝罗盛伸出手:“你借我”

    “那有什么区别,我怎么会要你的钱”罗盛被她这番操作气笑了,一把将她的手拍下去。

    这几年罗津给的房子车子不要,逢年过节的红包也不收,借唐苒手送的首饰更是一次没戴过,拒绝的干脆,明明接下就可以过得很好,她偏不要,罗盛都怀疑她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以前可以说是两个家长还在交往,一切不定,可如今都要领证了,唐苒嫁进罗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还是这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反对唐苒嫁给罗津。

    罗盛实在是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家人,父亲给女儿的礼物,为什么不收?

    再说这份礼也并不是为了乔芄,而是罗津为自己而送,他想在婚礼前得到一个回馈,一个乔芄从心底里接受了他的回馈,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收。

    乔芄背靠着落地窗,望向电视柜旁的那副火烧云。

    这两年她明里暗里送过郝加诚许多礼物,每件都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她的喜欢太明显,许多人在背地里八卦,说些什么用脚都能猜出来。

    嘴上说着人人平等,实际阶级这套枷锁在每个人的心里牢牢生了根,乔芄自身无所谓,可她无法接受唐苒会受到这份伤害,不作隐瞒,她如实说道:“我不要旁人认为妈妈嫁给罗叔叔,是图他些什么”

    当初因为那个男人,唐苒没少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她不想再让唐苒陷入被言论捆绑的境地。

    “你告诉叔叔,他的财产我一分不要”乔芄表明自己的态度,至少得让罗津知道,唐苒没有私心。

    罗盛推了下她脑门:“想的美,你要我还不给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这么重的心思实在让人头疼,罗盛愁的又点了根烟,好久才缓缓说道:“倘若真心喜欢,只会担心对方没有所图,你不妨问问加诚,如果你不接受他的礼物,他会开心吗?”

    送喜欢的人东西,本身是在为自己的情绪价值买单,东西是其次,主要是图个高兴,何必计较太多。

    他告诉乔芄一个事实:“你可以拒绝老爸的东西,可等到明年进入罗家,要和近百口人接触,乔乔,你拒绝的过来吗?”

    “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背后的东西没人在乎,你以为你坦坦荡荡旁人就不会猜忌了?”

    乔芄似乎还没有明白,罗家,周家本身就是一个是非圈,身在其中的人掉进议论漩涡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罗盛不相信唐苒没有想过,她肯定想过,而且已经接纳了这个现实。

    不肯接纳的只有乔芄,她以为只要自己立场分明就能使唐苒保持清白,太天真了。

    重点是,罗盛提醒她:“乔乔,和罗家作切割不是个聪明的做法,你如果想和加诚有以后,罗家女儿这个身份你必须得接下”

    “为什么?”乔芄听出他话里有话。

    罗盛哼了一声,忽然用力灭了烟,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罗家和周家指不定谁高攀谁呢,还看不上你”

    乔芄惊讶:“老板告诉你了?”

    罗盛拉着个脸,感叹道:“你不知道加诚和他爸吵得多凶,都砸东西了,周熤赶过去劝架,施枻正好和他在吃饭,他跟我讲那场面…加诚他爸都快气哭了”说着罗盛连连摇头,从他的语气里乔芄能听出那场争吵有多激烈。

    看来外人都以为郝加诚父亲会反对,是因为她和郝加诚资产上的不对等,若真论起来也确实如此,毕竟还有个郝家在那摆着,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也属正常。

    只可惜…乔芄沮丧的垂下头,要真的是因为这么俗套的理由就好了,那样她还能有底气去抗争,现在这样她都找不到借口去和郝加诚父亲谈谈,而且她也不希望郝加诚和他父亲吵架。

    她怕日后郝加诚知道真相,会愧疚。

    还是很奇怪,以郝加诚的性格,顶多就是顶几句嘴,然后逃离现场就结束,就算真的拌起嘴来,有郝母在,也不可能发展到砸东西的程度,怎么会这么严重?

    看来她得和郝加诚谈谈了,这几天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忘了问,郝加诚也一句没提,后来赶上生病,他还得忙着照顾她,这些事一股脑的堆到一起,郝加诚指不定得多难受,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意识到说的有些多,怕她伤心,罗盛忙把话题转回去,继续劝:“你都不怕,阿姨又怎么会怕,老爸就更不在乎了,收下呗,就当我送的”

    见她不说话,罗盛又宽慰道:“别担心,你要是和加诚成不了,哥哥再给你介绍更好的,你这么优秀,什么男人找不到”

    乔芄听不得这个话,顿时睁圆了眼睛:“你不盼我们好,我要告诉老板”

    罗盛眼皮直跳:“嘿,小没良心的,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呢”

    乔芄仰着头正欲怼回去,厨房帘子突然被掀开,郝加诚拿着勺子找过来,拉开移门问他们:“聊什么呢?”

    乔芄转头看他,不太高兴。

    罗盛指着她说:“她要买房,跟我借钱呢”

    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乔芄跳起来捶了他一拳。

    罗盛捂着胸口哀嚎。

    郝加诚倒是没有追问,手一挥叫乔芄去吃药,又望着罗盛说:“过来帮忙”

    罗盛没动,抱着胳膊,手抵着下颚上下打量他,他从郝加诚脖子上的系带往下看,目光定格在那只小猪上。

    小猪佩奇围裙,还是粉色的。

    鸡肉的香味从厨房飘来,罗盛暗暗惊讶,当初只会煮泡面的男人,如今居然耐下心来学着炖鸡汤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人染上了油烟味,看来平静的生活确实能使人变得平和,现在的郝加诚根本看不出从前的尖锐模样,他穿着宽松的居家衣服,瞧着简直堪称温柔,想来他开始康复了。

    罗盛又想起乔芄脖子上的痕迹,他没有去算,只凭直觉推断他们分手的概率微乎其微。

    罗盛揶揄道:“挺有家庭煮夫的样子嘛,加诚你现在整个人就透露着两个字,贤惠!我妹妹挺会调教啊”

    说着用胳膊抵了下乔芄,乔芄抿着唇偷笑。

    不是开玩笑,乔芄都觉得郝加诚现在的模样很适合婚后在家里当奶爸。

    郝加诚斜睨着他,沉声说道:“看来你公司进展的很顺利啊”

    都敢拿他开涮了。

    “我贤惠我贤惠,我最贤惠了”

    罗盛可不敢惹这个小心眼,听出话里的威胁,他急忙双手合十讨饶,叁步并两步跑过去,抢过勺子就冲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