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三夜
巩念文无助地跑着！跑着！这漆黑的隧道似乎没有尽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在后面追赶着，但是她知道自己得向前跑，拼命跑！拼命跑！跑到死为止！至死方休！ 一双黑黝黝的手自顶端出现。 那股黑，不同于隧道里的阴冷，是一种温暖的怀抱，一种让人感觉终于可以休憩的顏色…… 巩念文高举了双手，心中满是喜悦：（对！没错！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想找的！虽然也是黑，但是在隧道里的黑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虚！可这个黑，是有顏色的！） 巩念文伸手抓住了那双手，那股顏色让她感受到了洗涤般地解脱，整个身子轻盈起来的来到了黑色的怀中。 恶魔实习生优介没遇过这种情况。 优介从没受过有哪个训练告诉他，要如何处理『唤魂仪式』后，扑在怀中哭泣的人类女孩。 恶魔实习生优介只得僵直在那里。 直到巩念文如梦初醒，又羞又怯地离开了优介的胸膛。 巩念文又气又急的指着恶魔实习生优介：「你！你！」 为了掩饰尷尬，恶魔实习生优介先发制人的吼着：「你！搞什么啊！切！眼泪对恶魔有毒啊！别胡搞瞎搞啦！」 「是、是这样喔？」巩念文给唬得一愣愣的，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恶魔实习生优介别过头去：「废言！麻烦精！控制一点！」 「喔？」天使洁净的身影未到声先至：「又再欺侮人啦！」 「哪是！」恶魔实习生优介立即回嘴，他本想吼道：『是她在欺侮我吧！』但不知为何的，终究没将这几个字给说出口。 天使洁净现身后，百无聊赖地问道：「好啦，今天你们两个想怎么做？」 恶魔实习生优介对天使洁净态度粉是不满：「又没人开口请臭天使来！觉得无聊可以滚啊！」 天使洁净偏头装可爱：「也没人请你来啊！」 『吼！』恶魔实习生优介又给气得现出原形。 或许是见的次数多了，巩念文竟然不再觉得恶魔实习生优介的原貌可怕，甚至觉得这优介的真身有些像宠物犬，还挺可爱的－－只是头顶有长着犄角，鼻头会喷黑烟这点比一般宠物特别些。 巩念文的笑容让恶魔实习生优介不住嘟囔：「哪有人见到恶魔的原形在那边傻笑的？真不尊重耶！至少要聊表敬意的颤抖两下吧？怎么会是笑呢？还笑的那么无邪！真是气死魔耶！」 巩念文说：「对不起…」 「不要随便道歉！」变回人形，恶魔实习生优介咳了一声，表示要办正事了。 巩念文乖巧地立正站好等着恶魔实习生优介吸取能量。 巩念文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被恶魔吸食能量，反倒有点期待的想着；（又消散了！那讨厌的情绪啊！倘若情绪可以被带走，噩梦是不是也可以不再回来呢？） 巩念文很想开口询问，但是恶魔实习生优介随即便进行穿越的传送到梁光羽的女友，任妤婕的『可能住所』。 恍神的巩念文又要按门铃，这次幸好恶魔实习生优介即时制止。恶魔实习生优介建议直接从从二楼的那个粉红色梦境开始查探起。 天使洁净一反常态的没有跟上，脸色一垮的驻足在外。 过了一会儿，恶魔实习生优介带着同样羞红着脸的巩念文爬出那个粉红色的梦境。 「咳！」恶魔实习生优介试图掩饰自己的窘态：「这家的小弟弟真不像话！年纪轻轻的做什么春梦！」 巩念文脸上的红潮再次袭上了耳朵。 恶魔实习生优介有些责怪的看着天使洁净，怪他没有先出声提醒一下。 天使洁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只是纯属猜测，没窥视过人类梦境的他，其实原先也不确定那里边有些什么，只是直觉的打住了脚步。 这让恶魔实习生优介嘟囔着：「一点用也没有！」 天使洁净笑着回嘴：「没办法，我们天使又不像你们爱偷窥人类的梦境，哪来经验值可拿呢？倒是你，我很惊讶你居然会是第一次尝试喔？不然怎么会不知情？」 「你！」恶魔实习生优介懒得继续跟天使洁净说嘴，反正他又说不赢那个臭天使。 恶魔实习生优介带着巩念文往隔壁房的梦境走，这次要进去前，恶魔实习生优介记取教训的先行抬头的确认过梦境的色彩。 「好啦，这次我们试试这个。」恶魔实习生优介带着巩念文进入。 这是个泛黄色的梦。 一种旧旧的情怀，让人觉得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恶魔实习生优介对巩念文点头示意。他已经由昨夜梁光羽的『想像里』取得了任妤婕的模样，确认了这个的确属于任妤婕的梦。 任妤婕本人要比梁光羽印象中的更为高挑，发育的更完全，也更清瘦了。 教室里，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同学将嘻闹后的板擦粉笔随手一扔，就鸟兽散的奔回各自的座位上了。 任妤婕走回座位上。 巩念文觉得任妤婕的走路好像不太自然？她记得梁光羽并没有说过任妤婕是跛脚啊！ 注意到巩念文的疑惑，恶魔实习生优介难得大发善心的详加解释着：「或许，事实上在梁光羽的印象里，任妤婕的确不是跛脚。又或者有什么其他后来的原因。只是这是任妤婕的梦境，她将过去与现在的自己重叠了，所以反映出不协调的画面呈现。你看，她的模样看起来少说二十岁了，可是在这满是国中生的班级上课，不是很怪吗？这种矛盾的时间串连在梦境里很常见！」 还是国中生模样的梁光羽坐在任妤婕身后的位置拿笔盖戳她，要任妤婕回头听他讲述昨晚的综艺节目。 巩念文看到了任妤婕，任妤婕也看到了巩念文。 巩念文这才想到自己只顾着要赶过来，却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该以什么立场，说些什么？ 任妤婕先开口说道：「你是代课老师？好慢啊！」 巩念文索性对号入座：「是…的。是的，我是。梁光羽！不要再用笔戳弄任妤婕同学了！乖乖坐好！现在要上课了！」 梁光羽愣了一下，回应了什么，巩念文听的不是很清楚。 巩念文再问了一次：「什么？梁光羽同学，你说什么？」 梁光羽这次没有回应。 任妤婕皱眉。 一转眼，教室里就只剩下巩念文跟任妤婕两个，其他的同学都消失了，包括梁光羽。 天使洁净给巩念文解释道：「在原先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段。所以记忆中的梁光羽不知如何回应，也无法回应。换言之，任妤婕现在已经知道你擅自闯入她的梦，闯进她过去的回忆里。」 果然，任妤婕冷冷的问巩念文：「你来这里做什么？」 「也好…这样比较乾脆。」听了天使洁净的说明，原本还在苦恼要如何开口的巩念文反倒松了口气的对任妤婕直言：「梁光羽希望你去见他。」 现场陷入尷尬的沉默。 『滚！出！去！』任妤婕是没说出这三个字，但是巩念文他们完全能够感受的到任妤婕的愤怒，就这么硬生生的给逐出梦境。 巩念文不解的看着天使洁净：「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使洁净解释道：「喔，那是因为…」 「没什么！」恶魔实习生优介打断天使洁净的长篇大论，简单说明：「她醒了，所以被踢出来了！你懂吗？连接她梦境的通路被关闭了！所以现在要等她再次入睡的產生通道，就能再次进入！」 这话说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任妤婕起来洗过脸后，就索性不睡了。任妤婕走到书桌前的开始找书阅读。 见状，巩念文在心里猜测：（怕再做恶梦吗？看来这个任妤婕也受创很深啊！） 巩念文突然觉得很同情任妤婕。那种恐惧恶梦，恐惧会陷无尽绝望给吞噬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了。巩念文感到有些难受，更加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救任妤婕离开那无边无际的折磨。 巩念文哀戚的想着：（可是，她明明是被爱的啊！他们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跟爸爸他们不一样。跟我…不一样。） 空等了很久，天使洁净笑着下结论：「今晚，她不睡了。」 恶魔实习生优介早就等到没耐性了：「我让她睡！」 天使洁净自然很不高兴：「我说过，这很差劲！」 恶魔实习生优介向天使洁净挑眉，他的脸上写着『难不成你要跟我讲人权？』。 天使洁净：「……」 无视天使洁净的不快，恶魔实习生优介挤身上前的诱使任妤婕入眠…… 任妤婕苦撑很久，甚至不惜掐捏大腿的也要逼自己清醒。 此举让恶魔实习生优介有些惊讶：「刺股悬梁吗？有这么严重吗？」 「应当是悬梁刺股。不过也不错了，」天使洁净讚许着：「我以为恶魔都没什么智识，都不读书的耶！」 恶魔实习生优介斜睨了天使洁净一下，便又继续办正事去了。 煎熬许久，任妤婕终究还是抵不过睡魔的召唤，就这么捏着手臂趴倒在桌上。 恶魔实习生优介得意的向巩念文宣告：「准备好！」 巩念文也篤定地点了头。 话虽如此，可是接连三次，不论是闯入什么样的场景，只要巩念文开口提到梁光羽，梦境便会立即结束。 「天快亮了，回去吧。」天使洁净提醒。 望着天色，巩念文叹气：「我可以留下字条在任妤婕现实生活的房间吗？」 恶魔实习生优介回答：「行。只要是我带你过去就行。可是你想做什么？」 巩念文不确定的叹气：「说不定…说不定等她醒来，看见纸条后，会改变主意。」 恶魔实习生优介拉着巩念文走进任妤婕的房里。 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跟书桌椅外，连镜子都没有。 像是吸收了房间主人的寂寥，虽然没有空调，房里的空气却让人觉得佈满寒气及哀怨。 巩念文留下了字条，看着任妤婕的胸膛的起伏，巩念文叹息并暗自祈祷她愿意拨空前往。 猛然，巩念文粗鲁地被丢回自己的病房。 「哇…」巩念文抚摸撞到地板的额头。 「你可以…不要祈祷吗？」恶魔实习生优介的气喘吁吁地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天使洁净替恶魔实习生优介向巩念文解释道：「我的孩子，你不能到人的梦境之外游盪，不然会大伤元气。要踏入大地之梦，除非有我们陪同。但是相对的，会耗损我们的能量。刚刚恶魔实习生优介陪你过去，已经耗费很多能量了！再加上你的祈祷……嘖！嘖！那对恶魔可不太妙啊！我们的优介为了怕失神的让你掉到梦境之外的伤及原神，所以他才会这么紧急地将你送回到你自身的梦境。」 「才…才不是为了她哩！」不想落入天使天使洁净捨及为人的窠臼里，恶魔实习生优介急着辩解：「我是怕她的祈祷会削弱到我的磁场！」 「最好她有虔诚到足以去伤到你啦！」天使洁净的嘲讽，让恶魔实习生优介跟巩念文两个同时羞红了脸。 「天使洁净，你刚刚有提到『大地之梦』？所以说，『大地』也会做梦？」巩念文转移话题地问道，可是却不知到自己即将要踩到地雷。「那为什么我不能过去？」 天使洁净因此盛怒道：「当然啊！『大地』当然会做梦啊！『大地』是活着的！为什么你不能过去？因为你们人类自私又愚蠢！只把自己的命当命！因为你们不能接受『大地』！所以『大地』也不会接受你们！因为只有你们人类不懂，所以这条通路也独独不让你们通过……」 巩念文莫名奇妙地替『全人类』挨训。 天使洁净喋喋不休的训话：「你们就是不懂！就只会搞破坏！要认真计较起来啊，你们人类要比恶魔差劲多了！不对，是这个界元最差劲的！偏偏恶魔就钟爱你们？在我看来，像你们这么愚昧的生命体，根本不配行走在大地之上！这么不懂得珍惜生命的种族，有什么资格踏入『大地之梦』？所以这条路只会为我们开啟！」 「也为我们开放啊！」恶魔实习生优介插嘴道。 天使洁净咬牙切齿的回嘴：「废话！『我们』当然就是指『我们』啊！」 恶魔实习生优介反唇相讥；「笑话！谁要跟『你们』一起当『我们』啊！」 「『我们』就是『我！们！』啊！」天使洁净因此拉长了音调，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优介这个恶魔实习生也挺爱找碴的。天使洁净盛怒未歇的吼着：「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我们』就是『我们』，『你们』就是『你们』！『你们』不会变成『我们』，『我们』也不会跟『你们』搞在一起！」恶魔实习生优介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确定？」 「当然！」 「你又知道啦？」 巩念文叹气，趁着两造争论不休，这次她有时间抽空的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现实生活中的巩念文，那插满管线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模样。虽然束缚她行动的皮带已经被移除，可是因为绑缚过久，以至于在她肉体上留下条条淤痕。丑陋且怵目惊心。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少了隻手的残废…… 巩念文突然感到害怕！ 巩念文突然好害怕再次回到那副躯壳内。 （或许！）巩念文慌乱的想着：（或许！那个恶魔实习生是对的？或许我该听那个恶魔实习生的话，乾脆就这么归属到恶魔一方吧！对了！对了！我记得那个恶魔实习生有说过，他有方法可以让我免去这些煎熬？也是啊！就像他说的，像个枯木般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巩念文的背后被推了一把。由瞬间的触碰，巩念文哀悽的知道，这次推她回肉体的，是天使。 「她铁定会选我！」恶魔实习生优介挑衅地揪着天使洁净瞧。 「是吗？那就恭喜你啦！万年实习生！」天使洁净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仍在继续专注于论述『我们』和『你们』：「我说我们就是包含了我和你，大道之初，天下为公…」 「哼！」天使洁净没有如预期出现紧张感，让恶魔实习生优介相当不满。恶魔实习生优介才懒得继续跟臭天使瞎搅和那些个『你们』和『我们』的话题，气得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