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决裂

    从成都攻取汉中的路线崎嶇，山路极之难行，诸葛亮决定三军同行，集中兵力先取汉中前面的几个重要领地。关羽和黄忠两军则前往合肥，加强该处的兵力，防止曹军来犯。

    诸葛亮派赵云先行夺取定军山前的下办城，马超和张飞紧随在后，等赵云成功后再与他会合，顺便要他们补充需要的粮草。

    赵云从成都出发以后，马超和张飞再与他会合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这个月间，马超没有见过赵云，但还经常想起他。但每次在他脑海浮现出的不再是在西凉时留在马超印象中那温柔恬静的模样，而是那种令人却步的冷漠眼神。在西凉的时候，马超就发觉赵云总是带着淡淡的神情，乌黑明亮的眼眸总带着几分愁伤。表情不多的容顏，偶尔会显现出淡然的微笑，冷淡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但观他对那孩子的爱护，令马超觉得赵云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另一面。

    三年后的他，依然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更冷。而可悲的是，这「不同」只是针对着马超，令马超更加难以接近他。

    曾经对张飞抱怨说赵云难以亲近，借故想知道张飞是怎样看赵云这个人。张飞却只是简单的说虽然赵云比较不苟言笑，性格是比较拘谨，但平易近人，又没架子，不难相处的。如果这是说在西凉认识的那个赵云，马超会认同这几点，但现在的赵云，给马超的感觉是冷得不可靠近。

    可能是马超特别在意赵云对自己的态度，又或者赵云的确是用「特别」的态度对待他。但无论怎样，赵云的态度都是令马超感到讨厌和不快。

    他在西凉时救过他，再次见面不单没有感谢他，还一直冷言冷语的装作从没见过面一样。这实在令马超怎想也想不通，虽然施恩不望报，但赵云的无情无义实在令马超难以接受。马超但愿他从未救过这种人...

    『子龙！别来无恙吧？』

    张飞没见赵云一阵子，一见面就是两手相握的问候。

    『翼德看来精神不错啊。』

    赵云也微笑的说着。

    马超看着赵云面上的柔和表情，来之前的不快竟然一扫而空。就像三年前那天他们一起在蓝天下聊天的时候，赵云那俊美容貌上的柔和神情依旧吸引自己。

    （难道那天我们比试时他对着我的冷冽神情是我的错觉？）

    『喂！你在发什么愣？』

    张飞见马超在后面一直没说话，于是用手推了他肩膀一下。

    『……我哪有…』

    回过神，看见同样是望着自己的另一双眼睛，他知道有一点他是不用怀疑的－－那就是赵云「不认」他的事实。

    『对了，子龙你立了功，我们又聚在一起了，一起去喝酒吧！我们三人啊，都没有好好的坐下来吃过一餐，今天谁都不准说「不」！！』

    面对着张飞那热情的态度，赵云本来想拒绝的也没有开口说了。一来是真的很累，想回家休息，明天要他去办的事还多着呢！以赵云跟张飞吃晚饭的经验，张飞可真是一个无酒不欢的人。一餐普通的晚饭不知道要用多少时辰，也怕自己会被他灌醉。

    二来，就是马超了。但他想，就算他避得了这次，他避得开第二次吗？更何况他们现在在同一战线上，赵云已经有这个自觉了。

    ■

    张飞把马超和赵云带到附近一间颇有名气的店，一路上马超和赵云没有任何对话，眼神一接触，不是马超别过脸就是赵云故意望向别处。粗神经的张飞没有发觉，大声说话大声笑，倒令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少了点儿尷尬。

    到了店内，张飞叫了一桌食物，当然也少不了酒，准备大吃大喝。

    『来啊！不要客气！今天老子高兴，俺请客！不要客气喔！』

    张飞先自灌一壶酒，再示意马超和赵云都要喝。

    『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敬翼德和马将军一杯。』

    说完，把杯中的茶一口喝完。

    张飞纵对赵云以茶代酒有小不满，也没有勉强他喝。他知道赵云酒弱，喝上一小壶就可以倒下去，而且经常灌醉他也令他有些抱歉。

    敬完酒后，三人都开始进食。张飞还是最多话的一个，但他终于还是留意到二人之间的沉默，似乎二人都没怎么交谈过...

    『喂！怎么你们都不说话？』

    张飞也不是白痴的，发觉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立即问道。

    『……我刚刚才有说话，说你粗声粗气的都把姑娘们给吓跑了！』

    马超故意岔开话题，明知道张飞不是这个意思的...

    『去你的！俺是说你和子龙！怎么你们都不说话？』

    张飞问得更明白了。

    二人同时都望向对方，又尷尬的避开对方的视线。张飞也留意到他们的这些动作了，想起来，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子的，有什么不对劲吗？

    『喂！好歹也说句话啊！你们这算是什么？他妈的真扫兴！』

    张飞大吼大叫，喝酒时他都喜欢高高兴兴的。然后他突然想到︰

    『是因为一个月前你们在校场比试那件事吗？』

    真亏张飞还记得这件事...

    『枉你是男人，这么八卦！』

    马超嫌张飞多事，骂他一句。

    『操！你少干无聊事！别让我知道你欺负子龙，俺不饶你！！』

    张飞对着马超吼叫，他和关羽一样对待赵云如弟，无形的保护心理作祟，加上赵云内向文静的性格和他那像女子般柔弱纤细的外表，对他偶有保护过度也不出奇。

    听到这句话，马超差点儿没骂回去。所有这些不知情的傢伙都把所有罪名堆到他头上来，好像他们眼中那完美的赵云就不会做错任何事一般，总之错的都只会是自己。

    『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想听吗？』

    马超只想让所有人知道，起码让张飞知道，究竟现在是谁的不着！

    『故事？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

    张飞像大孩子那样，立即坐好身子，期待的眼神望着马超，等着他说故事。

    赵云却只是淡淡的啜一口茶，像是对马超要说的故事没兴趣。

    马超看见赵云的不理睬态度，甚是生气，但他沉住了气，不理赵云有没有在听，逕自跟张飞说起他的故事来...

    赵云就知道马超要跟张飞说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只是静静的摸着杯底，听着马超说的故事。赵云知道自己有负马超的恩，刚刚张飞的无意责骂也令马超生气了，这些赵云都有察觉到。所以当马超说他要讲故事的时候，赵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一向不擅言辞的马超说得一点都不生动，但偏偏张飞却十分专注的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马超。当马超说少了一些细节，张飞就立即发问，直至他清楚明白为止。

    『那后来怎样？』

    张飞紧张的问道。

    『后来我们分开了，没有再见面……我也以为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因为我是从心里把他当作是我的亲人看待。』

    马超说着，也把视线转向赵云，见赵云低着头没有望着自己，马超还是接着说︰

    『当所有亲人都离我而去的时候，当我信任的人都背叛我的时候，我很失意，甚至想过放弃。但我心想，我还是有亲人的……』

    『就是那个蓝莲！对吧？』

    张飞知道马超在说谁，立即打断马超的话嚷着。

    马超点头，接着说道︰

    『我以为就算我失去所有人，还是会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支持我。但这个想法是错的！』

    说到这，马超开始控制不住情绪，眼睛盯住坐在对面的赵云，带点激动的说道︰

    『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他不但不在我身边，还冷眼旁观！直至我们再次见面，竟然还假装不认识我。简直把我当成是傻子了！』

    『哼！！无情无义的傢伙俺张翼德最看不起！！说，现在这个人在哪？』

    张飞用力的拍了桌子一下，吹鬚瞪眼的说着，恨不得好好教训马超口中的那个蓝莲。

    『是我。』

    赵云缓缓的说道。

    二人同时用惊讶的眼光望向一直沉默的赵云。张飞没想过马超口中那「无情无义」的人会是赵云，马超也没想过赵云会那么乾脆承认。

    『…是子龙…？？？』

    张飞莫明其妙地望着赵云，他什么时候有外号叫「蓝莲」的？

    『你终于肯认了吗？』

    马超冷冷的问道。

    『如你所愿…』

    赵云说话也不望着马超，是逃避？是害怕？是内疚？

    面对着赵云依旧如此恶劣的态度，马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闷气了。

    『你现在这种态度，算是要告诉我你已经把我忘记得一乾二净吗？！还是想说我在西凉干的都是多馀事？还是想说我根本是一个傻子？！』

    马超气得几乎是对着赵云叫喝着，但面对生气的马超，赵云还是一脸漠然。马超有生气的理由，自己有被骂的道理。他没想过当年自己的一句自私的谎言，只为一开始对他的不信任，会给马超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曾经想过希望马超面前的路会是光明平坦，没想到到最后自己不单是欺骗了他，还变成是他的背叛者之一...

    现在后悔已经无补于事，面对着马超的指责，赵云无言以对。

    『你们继续吃吧！我吃不下了！』

    说完，马超站起来，瞪了赵云一眼，失望的说道︰

    『就当我马孟起有眼无珠，识错你这个人！』

    张飞看着马超扬长而去，被眼前的二人搞得不明所以。听着他们的对话，张飞还是不明白是发生什么事。只大约知道马超在西凉救过赵云，但赵云却不认马超这恩人。

    张飞抓着头皮，他认识的赵云不是这种人。如果赵云是一个无情义的人，刘备和诸葛亮也不会这么信任他，张飞绝对相信他们的眼光，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但马超说的也不像假话，难道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吗？赵云有去过西凉吗？

    『…呃………』

    张飞想问，但不知道该问什么...

    『翼德，抱歉，扫你的兴了。』

    赵云掛上一贯的微笑说着，但眉宇间的神情，就连张飞也看得出是强装出来的。

    张飞也没说什么，他相信赵云，相信他不是马超口中那样的人。他轻拍着赵云的背，看着赵云忧鬱的侧面，此刻才发觉其实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的人，跟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