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短命鬼长命百岁了 第9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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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瞬间明白了,父亲不是不杀她,而是不屑杀。 “还有一点,做事不要赶尽杀绝,要有一点妇人之仁,给别人留条生路。” 赵彦洛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另一只手覆上去。 “给别人留条生路,或许也是给自己留条生路,给你的子孙后代留了一条生路。” 这些话,没有人与他说过。 他的先生,他的皇祖父都教他心要狠,手要辣,谁都不能相信。 兄弟不能相信,枕边人不能相信,天下人更是不能相信,便是亲爹亲娘都要防上三分。 赵亦时眼眶狠狠一酸,凄凄道:“父亲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这些话?” 赵彦洛望他良久,“朕的话,你何曾听进去过半句?” 刹那间,赵亦时的表情难以形容。 娘打小就和他说—— 儿子,你可千万别学你爹,你看看你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儿子,你要乖乖的听娘的话,娘和你几个舅舅,拼着一死都要把你送上那个位置,你离你那个没出息的爹远一点。 刚开始,他还觉得父亲可怜。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他渐渐的也嫌弃上了。 是的,他从来没有正眼瞧得起过眼前的男人,更别说用心去听一听他说的话,品一品他话里的深意。 每一次拐杖敲上来,他都以为这个瘸子,是在嫉妒他在先帝前的得宠,嫉妒他的相貌,还有他一双健全的腿。 却不曾想,他是在教子。 第948章 兵权 不对! 赵亦时忽然想到了季陵川的那一次。 父亲狠狠抽了他几杖,因为愤怒,他连五官都扭曲了。 “季陵川贪腐这么多的银子,他借的是谁的势,仗的是谁的胆?张家吗?” “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诫你们,人不要太贪,心不要太黑,你们一个个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季陵川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我不向皇帝求情,是因为无脸可求。” “你是在保你母亲,保你的母族,保你自己太孙的地位。” 父亲的这些话是在提醒他—— 季家太贪了; 张家太贪了; 你的母亲,太贪了; 你要想办法压一压,否则我们父子都要被他们连累去! 还是那一句,为什么不早提醒呢? 别的话,他可能听不进半句,可事关母亲,张家,季家……他总会留个心眼的。 还是说…… 父亲的心里,也有一杆天平。 一端放着他,另一端呢? 会是谁? 赵亦时的心思急转直下。 此刻他才意识到一点,自己为了那几个人,不管不顾的进京来,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皇太孙是先帝封的,先帝不在了,父亲就是天下的主人,他操纵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想到这里,赵亦时立刻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他扑通跪倒在地,“父亲,我错了,求您宽恕我,以后您的话,我都会听,都会放在心上。” 赵彦洛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摇了摇头,“太子啊,为时已晚,来人!” 贴身内传孙进忠匆匆跑进来,“陛下!” “太子无诏私自回京,犯下大错,罚他交出手上三卫,看守皇陵三年。” “父亲!” 赵亦时大吼一声,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眼里都是惊恐之色。 这是把他的兵权都给卸了啊! 赵彦洛恍若未闻,疲倦的摆摆手,“太子退下吧,回皇陵好好闭门思过。” 赵亦时整个人仿佛被雷打了,石雕一样动也不动。 这么些年宵衣旰食,呕心沥血,机关算尽才换来的一切,就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夺走了。 父亲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三年呐。 一千零九十五天。 四九城会变成什么样? 时局会变成什么样? 宫里会变成什么样? 人心又会变成什么样? 何止骨头缝里冒出寒意,赵亦时就连头发丝,都冷得在颤栗。 他闭上眼睛,强行压抑住心底涌上来的某些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时,他眼中无波无浪,黑沉的如深井一般。 赵亦时身子往下伏倒在地,“儿臣领旨,儿臣告退。” 说罢,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再次向皇帝行了一礼,最后才转身离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背影显得很孤独,又似带着一点坚决。 无人知道,刚刚他强行压抑住的某些东西,此刻却再一次从心底涌上来,以至于他像深井一般的眼眸里,满是冰寒之意。 赵彦洛却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他痴痴望着,却永远追不上的一个背影。 那时候他多大,四岁,还是五岁? 父亲每年岁末奉诏回京,他是长子,弟弟赵彦晋还没有生下来,父亲带着母亲和他一道回京。 京里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那些皇室里的孩子都会欺负他,叫他瘸子。 他那时候因为腿瘸,做什么都会慢别人半拍,他们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北龟。 除夕夜,家宴还没有散,孩子们坐不住了,跑去殿外玩。 等天黑了,内侍们还放烟花爆竹,哄着小主子玩。 他也想看,巴巴的跟出去,先是被人故意绊了一跤,又被人在后颈里塞了一把雪碴子。 他不敢告诉父母,又害怕这些人,只能找没人的地方躲着这帮没王法的。 走着走着,他碰到了一人。 是当朝太子,身形修修长长,一脸温润如玉,按辈分,他得唤一声“大伯。” 欺负他的人当中,也有他们家的。 他脸一扭,眼睛望向别处,委屈的撇撇嘴,哼,你们做大人的也不管管。 太子应该是听到了他的那声“哼”,在他面前停下来,微微含笑。 “你笑啥?”他恼了。 太子没说话,掏出帕子替他擦擦脸,擦擦手,还掸了掸他衣裳上的脏。 “以后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大伯替你出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哭。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替他出头,只让他乖一点,在京里别惹事。 “他们都骂我北龟。” 太子一怔。 “哎啊,北龟就是北地的乌龟,他们嫌弃我是个瘸子,走路慢。” 说着,他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 太子又笑了。 这一笑,他哭得更凶了,京里的人,当真一个个都没良心啊。 就在这时,太子蹲了下来。 “慢有什么不好?你躲在别人身后,可以好好看看每个人走路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看别人走路啊?” “你可以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性子啊。” 太子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不紧不慢的。 “你看啊,走路快的人,性子也急,那他做事也会很急;走路含胸的人,一看就不是很自信;肩往下塌的人,那肯定心里有事啊。” “那不快不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