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通寇大案
内务府的官署已经从南宫搬出来,搬到钞库街。 虽然已经是半夜子时,但是内务府的官署里却仍旧是灯火通明,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吏员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官署大堂的珠算声更是响个不停。 是的,都察院的御史吏员仍还在核算账册。 马鸣騄已经很不耐烦,这都核算了两个月,也从头到尾核算了足足八遍,还不够?还要再核算第九遍?有完没完? “左光先!”盛怒之下,马鸣騄已经不想称呼左光先官衔,而是直呼其名。 “你们都察院有完没完?都已经核算八遍,还要再来一遍?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徐州前线军情有多紧急?” “有多少事等着我们内务府去做?” “贻误了徐州前线军情,葬送了黄淮防线,你担待得起吗?” “马鸣騄!”左光先冷哼一声喝道,“你少拿徐州军情和黄淮防线来吓唬我,我左光先连圣上都是不惧,还会怕你一介小小主事?” 马鸣騄勃然大怒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惩贪除恶!还我大明官场一个气正风清!”左光先向着南宫方向遥遥一揖,一身正气的说道,“马鸣騄,我奉劝你还是主动交待的好,你若是主动交待尚可从轻发落,但若是心存侥幸、顽抗到底,等我们查出来那就罪加一等!” “我都跟你说八百遍,我没有贪污,没有贪污,没有贪污!”马鸣騄气极道,“你到底想让我交待什么?交待什么?” “交待什么那要问你。”左光先义正词严的说道。 “马鸣騄,本官奉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莫要自误!” 看到左光先一副智珠在握的可恶嘴脸,马鸣騄不由得皱眉。 这次过来,左光先明显变得更有底气,难道这条疯狗真查出什么了? 不应该啊,内务府的吏员虽然已经膨胀到百余人,但账目是清楚的,每一笔银子、每一批物料甚至连禄米的度支都能够对得上号,没问题啊? “马鸣騄,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左光先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本宪也就不必对你留情面,拿账册来!” 当即有都察院的吏目递过来一本账册。 左光先翻开账册说道:“这上面是什么?” 马鸣騄看了一眼说道:“内务府下吏员之薪俸开支,此有何不妥吗?”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左光先厉声道,“内务府吏员之薪俸为何竟高达月支二两?为詹事府、太仆寺等吏员之薪俸两倍尚且还有余!” “此有何奇哉?”马鸣騄一脸茫然的道,“内务府事务繁杂,吏员常忙碌至深夜,甚至连休沐日也是无休,如此辛苦不该多支薪俸?” “汝还敢狡辩!”左光先声色俱厉的喝道,“马鸣騄,你伙同吏员冒支薪俸,从中敛财之恶行已然东窗事发,本宪奉劝你还是如实交待!” “你说本官伙同吏员冒支薪俸?百余吏员月支薪俸二百余两,就冒支一半,也不过区区一百余两,你说本官竟为了这区区一百余两就营私舞弊?左光先,瞧不起谁呢?”马鸣騄怒极反笑道,“哈哈,这真是欲加之罪。” 说到这里一顿,马鸣騄又大笑讥讽道。 “都察院之威风,本官今日算是领教了。” “区区一百余两?马副主事真好大口气。”左光先冷冷一笑说,“太祖钦定大明律,贪污六十两者,剥皮塞草!” “你?”马鸣騄骤然间吃了一惊。 直到这时候,马鸣騄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要致他于死地! 也是到了这时候,马鸣騄才终于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冲着他马鸣騄而来的,而是冲着内务府还有圣上而来的! 他马鸣騄不过就是一个抓手而已。 这些人还真就敢?他们还真就敢? 当下马鸣騄喝道:“左光先,你们敢!” “你看我敢不敢?”左光先冷哼一声,喝道,“来人!” 南京也有京营兵,当即就有一队京营兵呼啦啦的冲进内务府大堂。 左光先伸手一指马鸣騄,黑着脸喝道:“将这巨贪与本宪拿下!” 两个京营兵当即冲上来控制住马鸣騄。 马鸣騄奋力挣扎,却根本挣不脱。 “住手!”一声低喝忽然传来。 左光先和马鸣騄急回头看时,只见内阁首辅史可法已经黑着脸快步走进来,在史可法身后还跟着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 刘宗周气得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史阁老,都宪。”左光先赶紧上前见礼。 史可法没有理会,只是瞪了那两个京营兵一眼。 两个京营兵赶紧放开马鸣騄,惴惴然退到一边。 刘宗周却指着左光先鼻子怒骂道:“左光先,本宪不是已经知会过你停止审查内务府的账目,你竟然敢不听?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本都宪?俺?” 刘宗周清廉自守,为人也极和善,今天是真被气着了。 左光先却也不惧,向着南宫方向遥遥一揖说:“有内阁票拟及永王之批红,下官身为风宪官,此乃职责所在,断然不敢轻忽。” “你有内阁票拟和永王批红?”刘宗周闻言便是一愣。 “胡说!”史可法勃然大怒道,“内阁何曾出具过票拟?” “阁老,此乃是仆出具的票拟。”史可法的话音才刚落,一身蟒袍的高弘图也缓步走进内务府大堂,“首揆这几日身子不适在家休养,仆就代劳了。” “高阁老!”史可法眉头微皱道,“仆说过,内务府的账目先不查。” “史阁老,这恐怕不行。”高弘图肃然说道,“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仆不敢轻忽。” 史可法道:“正因为事关大明江山社稷,此事才需慎重,如若不然,则必然危及徐州前线之百万军民,更可能导致黄淮防线之崩溃!” 高弘图道:“但若是不查,则我大明恐有骤尔倾覆之忧!” “此言何意?”史可法皱眉问道,“何来骤尔倾覆之忧?” “正要禀报首揆。”高弘图肃然道,“内务府副主事马鸣騄包藏祸心,竟然伙同歙县富商詹仰之以朝廷之军械火器暗中囊助海寇!意欲趁虚图谋南京!” “什么?马鸣騄勾结海寇图谋南京?”史可法、刘宗周勃然色变。 左光先也是一脸懵,怎么又弄出一个通寇大桉?高阁老不讲究啊,你手里既然抓着这等杀招,又何必让我们这么多人在内务府空耗两个月? 马鸣騄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对着高弘图怒吼道:“高弘图,尔身为内阁之辅弼,不思报效国家君上,不想着为国济危、为民纾困,却反而颠倒黑白,构陷同僚,姿意妄为,真就不怕事败之后遗臭万年吗?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啊?” “不劳马主事提醒,本阁部清楚得很。”高弘图冷然说道,“本阁部现在所做的,正是上报国家君王,下保南京乃至于南直数百万黎庶之济危纾困之举!” “南直数百万黎庶有何危困需要纾解?”马鸣騄已经气得须发皆张,两眼赤红,整个人都快要炸开,“现在有危困的是徐州城内的一百多万军民,是黄淮防线,是圣上以及我大明三百年国祚,高弘图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么做会葬送我大明之国祚?” “胡说!”高弘图朝徐州方向摇摇一揖,义正词严的道,“淮安府刚打了大胜仗,黄淮防线稳如磐石,徐州有圣上坐镇更是坚不可摧。” “马副主事,本阁部劝你还是不要再抱有侥幸。” “制造恐慌,散布焦虑也掩盖不了你勾结海寇的罪行。” 说到这一顿,又道:“詹仰之已经落网了,你与詹仰之勾结大海寇顾三麻子妄图洗劫南京的罪行已然东窗事发。” …… 康百万忙碌了一夜,天亮之前才刚刚回到家。 结果坐下不到片刻,老管家康福又匆匆进来。 在康福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家仆,对这个家仆康百万略有印象,好像是跟在詹仰之身边的那几个长随之一。 “国舅爷,救命啊!” 詹家长随一进来就噗的跪地上。 “这又是怎么的了?”康百万一脸茫然的道。 詹家长随却只顾冬冬冬的叩头,连声哀求道:“请国舅爷救救我家老爷,请国舅爷救救我家老爷,救我家老爷!” “欸,欸欸欸,快些起来说话。” 康百万搀抚了一把却没能把詹家长随扶起来。 当下康百万跺脚道:“你总得告诉我詹家出什么事了吧?” 詹家长随这才说道:“国舅爷,我家老爷被操江提督衙门的官兵给抓了,还说我们詹家勾连大海寇顾三麻子,要洗劫南京。” “啥?”康百万闻言之后整个都懵掉。 詹家勾连大海寇顾三麻子?还要洗劫南京城? 这得喝多少烧酒,才能说出这等胡话?詹家可是歙县巨商,像他们这样的巨商与海寇那就是死敌,詹仰之恨不得啖顾三麻子的肉,又怎可能与他勾连? 还有,洗劫南京城对詹家有什么好处? 知不知道詹家在南京有多少产业? 就不能编个靠谱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