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1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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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虫印转移 蒙周先自行在蟠龙镇外围绕了一圈,没一会就听见远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声,这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兴奋和喜悦,像是昆仑独有的栖枝鸟,顿时想起祭品身边确实是跟着一只白色大鸟,蒙周连忙不动声色的藏在隐蔽的角落里,一边以蛊蚁暗中观察着灵蛇使的举动,另一边也赶紧找寻祭品的位置,他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过去,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快!原以为他们至少要午后才能到,竟然比他预料中提前了两个时辰? 再看蟠龙山方向,萦绕不散的浓雾此时不知是被什么特殊的力量搅动,一声沉闷的雷鸣过后,万年呈现环绕蟠龙状的云雾居然已经向外散开,整个蟠龙山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如黑色的海洋,在一束猩红的血光如利剑般插入过后,那一带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暗的透不出一丝光来。 拦住了吗?蒙周紧咬着牙关,这短短的一刻已经让他后背冷汗直流,那股力量惊天动地,无疑是得到了天池魔物的协助,好在刚才安生主动出击去拦住了折返的萧千夜,否咋他们就正好能在蟠龙镇遇上! 蟠龙镇原本背靠蟠龙山,受其影响清潋的日光也迅速湮没,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清晨,转眼就变得宛如深夜般不见五指,这段时日本就担心受怕的村民见到天边呈现出如此恐怖的异样,赶紧收拾着手里的东西返回屋中将门窗紧闭,黑云速度极快,盘旋而起,转眼即至镇中,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蒙周双眉也越皱越紧,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镇子前方,有一道清澈的剑光坠落,天澈在察觉到异常的同时率先以御剑术到来,他才落地,目光立即就被背后蟠龙山的黑云吸引住,经过短短的僵持,一直有纯净强悍的金色神力不断从黑云里砍击一般迸出,天澈心中暗暗吃惊,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的感知到那种神力的来源,但是以他目前所见来看,这两股力量难分难解,竟然呈现出势均力敌之象。 能和上天界抗衡的力量,果然就是师父之前飞信所言中,被镇压在无言谷外谷天池水下的魔物幻魃吧? “天澈!”又是一声焦急的呼喊从身后传来,步飞昂大步冲上前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远方的蟠龙山,倒吸一口寒气,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点了点头,皆是不动声色的将脸上的震惊收起,然后一起往回走到镇子前的路口处,明姝公主斜坐在天征鸟上,云秋水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两人也同时看见了远处山里的恐怖之象,天澈强自镇定心神,低道:“云师叔,蟠龙山内必有异常,我们若是现在以御剑术折返师门,恐怕会在蟠龙山上方遇险,您和公主先在蟠龙镇暂做歇息,我和步师兄过去看看。” “嗯,你们小心。”云秋水心领神会的点头,心里又急又担心,纵是这些日子对明姝的过往有了更多的了解,也真心是将她视如己出,希望她能摆脱曾经的孤苦,获得全新的人生,可是她身上的虫印事关昆仑安危,就算自己有百般不甘心,也不能至眼前的危机于不顾! 云秋水望向明姝,她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对自己沉默寡言,性格上倒是真心开朗了不少,之前收到掌门的书信提醒她明姝身上虫印之事,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路他们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只希望昆仑能趁着这段时间找到解决的方法,然而眼下到达蟠龙镇,继续走过了蟠龙山就正式进入昆仑境内,师门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难道已经到了山脚下,还是要将她弃之如敝履吗? “师叔……”天澈暗暗叫醒她,云秋水赶紧收回脑中复杂的情绪,尴尬的笑了笑,她从天征鸟背上跳下来,道,“我和明姝先去镇子里打探一下情况,你们自己小心。” 明姝听见这话,连忙也从天征鸟上跳了下来,她本来装着假肢也不是不能行走,只是步态稍有僵硬还需要人搀扶,两人慢步往蟠龙镇走去,此时的镇中伸手不见五指,连四周百姓家里点起的烛光也被浓厚的黑雾彻底淹没,她只是呆呆伸手抓了一把,黑雾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发出嘻嘻的鬼笑声,然后从指间蛇一样钻出来,重新和身边的雾气凝聚。 恍惚中,明姝仿佛听见心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迫使她转了个身,一只手紧紧拉住云秋水,露出害怕的表情,哀求道:“娘,我们去找个客栈坐下吧,这镇子里好可怕,我不想在外头呆着。” 云秋水倒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不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明姝,就算她身为昆仑四峰主之一,眼前这般诡异的场面也还是让她后背一阵阵发怵,没等她从一片黑暗中找到客栈的位置,明姝又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说道:“就那家吧,才几步路而已,娘,我们快进去躲一躲吧。” 这一下云秋水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蟠龙镇一片黑,连她这个来过几次的人都一时想不起来客栈的位置,怎么明姝抬手就说那家是客栈? 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中已经提高警惕,面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赶紧接话:“嗯,你别怕,我们先进去躲一躲,等天澈他们回来。” 走进客栈,大堂的伙计正愁眉苦脸的从窗子的缝隙里往外偷偷看着,忽然听见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传来,吓得他从凳子上一跳而起,就和见了鬼一样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云秋水随手将门关好,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四周,大堂里只有几个零散的客人,眼下早已经没了吃饭的胃口,几个人垂头丧气的挤在一起,看见又有人进来,同时抬起头,竟然是露出一种同情的眼神。 “这……店家,这外头是怎么了呀?”云秋水先是找了一张桌椅让明姝坐下休息,立马开始向伙计打听起来,没等店里的伙计开口,旁边的客人疯了一样发出一串哈哈大笑,云秋水吓了一跳,那人看起来情绪已经不太正常,也不知道是最近都遭遇了些什么恐怖的事情,崩溃一样大喊起来:“外头怎么了?外头一定是撞邪了!这几日山中鬼怪层出不穷,连仙山的人都没法,杀了一批立马又冒出来一批,这位夫人该不会和张老板一样也是来游玩的吧,那可真的是倒霉了,哈哈,哈哈哈……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别说疯话了。”身边的同伴赶紧按住他,苦着脸赔了个笑,这才认真的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三十里外的坪村昨天才遭了难,全村被蚂蚁和雪狼吃的连尸骨都不剩,大伙本就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之事会不会蔓延到蟠龙镇,没想到早上还好好的,忽然整座山就黑了,连那只刮风下雨从来没变过的云雾蟠龙都消失不见了,哎,蟠龙镇……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虽然还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眼里的惶恐还是越来越重,赶忙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满一口干了壮胆,这时候伙计才抓着脑门凑了过来,小声的道,“他们是中原来的药材商,每年这个时节都要来一趟蟠龙镇,这几个是陪同来的下人,老板姓张,这几年国泰民安带着三位夫人一边采购一边散心,谁料昨天从坪村路过亲眼看到了蚂蚁吃人的惨状,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呢,请了神婆过来施法念经在屋里头折腾一整天了还没出来,说起来这两天还有个年轻人也是古怪的很,不过今天也到现在没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和那神婆……咳咳。” 伙计立马想起昨晚上神婆亲热缠着那年轻公子的模样,脸上顿时通红,反而是自己害臊的不行,完全忘记了眼下的险情,嘟了嘟嘴嘀咕道:“那公子看着挺正气的,手里还拿着一柄修长的黑刀,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快就和神婆搞上了。” “额……长刀?”云秋水一时语塞,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他人呢?” 没等伙计回话,玲姬笑嘻嘻的趴在走廊上,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暧昧的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哎,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快就丢下我跑了,真是不负责呀。” 云秋水警觉的望过去,鼻端嗅到一股奇异的香,脱口问道:“她是谁?” “她就是这镇上的神婆啊……”伙计连忙压低了声音,云秋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蟠龙镇的神婆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在这一带还有些名气,只不过她们一贯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神秘兮兮的,怎么眼前这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和她印象里的神婆完全不一样? 只见玲姬从楼上矫健的一个翻身落到大堂里,随手从桌上顺了一杯酒给自己漱了漱口,又挨个对着几个客人调戏般的呵着气,最后才踮着脚转了几圈,轻佻的戳了戳伙计的额头,露出娇媚的笑容,低道:“小东西,在背后嚼舌头可不好的,我不找他共度春宵,难不成找你一个没出息的伙计?呵……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配不配!” 伙计脸上一黑,赶紧暗搓搓的躲到一旁不敢再多嘴,云秋水蹙眉看着这个举止轻浮的女人,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姑娘,他口中那位年轻公子应该是我们昆仑的人,以他的性子必不可能跟你共度春宵,姑娘又何必说出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不是伤了自己的名节吗?” “你们……昆仑的人?”接下话的不是玲姬,而是开始那几个缩在一起的客人,他们也管不上两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见昆仑两个字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马飞奔过来热情的将云秋水围在中间,满眼都是期待焦急的问道:“你是仙山的人!难道是仙山知道了这里的异常,派了人过来救我们?太好了!太好了!你快想想办法,能不能先把镇子里的黑雾散了,我们立马启程回中原,再也不来了!” “诸位别急,眼下已经有两人去蟠龙山打探情报了。”云秋水连忙安慰了一句,玲姬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否则再等其他人回来,下手只会更加困难。 她被这伙人突如其来的打断了话,面露不快,只见她双眉一竖,右手一指,食指中间钻出一根细细的线直接扎进了一人的脖子里,然后就像她上下晃了晃手指,开心的将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拎着转了几圈,挥手又将他高高的抛起来准备往地面砸去,云秋水一声低哼,手上虽然没有握剑,出手已是昆仑的七转剑式,无形的剑气割断她手中的线,云秋水顺势扶住客人,小心的放在了一边。 “姑娘何必出手伤人,他又不是什么高手,欺负起来很没意思吧?”云秋水默默嘲讽了一声,玲姬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心中已在暗暗掂量要如何动手才能不失手,云秋水毕竟是昆仑四峰主之一,虽然这些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早已经封剑归隐,门下也没有再收新弟子,但是一身功夫还是不容小觑,恐怕正面硬杠自己是占不到便宜,她眼珠咕噜一转,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明姝,她呆呆坐在那里,好似一具空壳。 然而下一刻,明姝的眼眸里有奇怪的光闪了一下,似乎透过那双眼睛,有另一个人在看着她,玲姬心中一冷,瞬间就明白过来,立马换了一副姿态,她轻轻拍着桌子发出娇嗔的声音,捏着嗓子抱怨道:“我心情不好,随便找个人出气罢了,夫人是不知道,这蟠龙镇好不容易来了位俊俏的公子,对我嘛,也是欲擒故纵的姿态,一晚上搅得我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可谁知道他突然就跑了,把我一人撂下不管不问……” 云秋水尴尬的笑了笑,果然是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再联想起她口中的那位公子,更是觉得头疼。 玲姬见她上钩,趁火打劫的扑过去,云秋水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旁边的桌子,其实近看之下,玲姬的容貌当真是极其美丽,但是过于白皙细嫩的皮肤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人,她心中正在疑惑之际,玲姬已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含着泪委屈巴巴的道:“他说他有家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等我脱了衣服满怀期待的等着他,他竟然……他竟然跑了!” “姑、姑娘,你先冷静一点。”云秋水措手不及,此时也顾不上心里的疑惑,只得顺着她的意思接了话,谁料玲姬抹着眼泪立马又扑向了明姝,故技重施的握着她的手继续抱怨,“这位小姐你也评评理,既然他心里有别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呢?为什么给了我希望,最后又残忍的抛弃我?” “姑娘!”云秋水目光一紧,知道这番话一定会触痛明姝心中最难以启齿的痛,立马一把拽开玲姬,再看明姝公主,她恍若失神的咧嘴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全身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倒流,面红耳赤不能呼吸,看起来极尽尴尬,她咽了一口沫,强忍着情绪低下头,双拳在袖中紧紧握住,半天没有吱声。 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其实也早就心有所属,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如果他能早一定告诉自己实情,或许自己就不会傻乎乎的等着他。 呵……就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如果他心中的那个姑娘真的不再出现,他一定会将这一切永远深埋在心底,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假意和自己共度余生吧? 玲姬瞥见明姝眼中骤然升起的一抹恨意,心中窃喜,好在她一早就从老殿主那里了解过情况,果然对付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揭其隐痛,爱情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杀死女人最好的利器。 果然她心绪一乱,玲姬瞬间就察觉到隐于虫印背后另一个人的气息,似乎是在遥远的地方冷冷笑了一下,让她后背也感到一阵冰凉。 有机会……玲姬屏住呼吸,自己也是全身冒冷汗,微微颤抖,她装模作样的凑过去,贴着明姝的脸颊呼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手暗暗伸到对方腰窝处,一边暗暗感受着五毒虫印的气息,一边假意安慰的说道:“这位小姐是不是也曾遇到过负心人?其实大可不必为一个人伤心难过,女人嘛,多为自己想想,总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 明姝无意识的抬头,仿佛身体被人操控,云秋水紧张的看着她,本想立刻就拉开玲姬,但见她忽然笑了笑,好像真的被对方一句话释怀了情绪,又不得不按捺住动作,不敢轻举妄动再惹她伤心。 玲姬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在虫印被她悄无声息握于掌心之后,笑吟吟的转向云秋水。 第三百零七章:黄雀在后 五毒虫印在她掌中散出致命的冰凉,好似一个张着幽暗巨口的怪物能将她整个人吸入其中,让玲姬这位长生殿的灵蛇使此时也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害怕。 果然是不同寻常,长生殿的门徒原本就是利用虫印汲取宿主的生命力,从而达到所谓的“长生”目的,但是把自己的血肉喂食给蛊虫,并将全部灵魂融合在虫印之中这种事情她还是闻所未闻,只能说这个虫印的缔结者根本就不是为了长生,甚至是不惜放弃自己的命,也要致目标于死地! 玲姬哑然,嘴角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虽然从老殿主口中多少听过一些陈年旧事,但是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让她唏嘘不已,一个人一生只能结成一个完整的五毒虫印,每次转移宿主,虫印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多半会在其两百岁左右的时候彻底毁坏失效,虫印在汲取生命力的同时,也能根据门徒修行的程度汲取宿主的灵力和修为,但是大多数的普通弟子只会选择普通人下手,毕竟要将五毒虫印转移到新目标身上去,需要在其腰窝处取血结印,而眼下她虽然成功从明姝身上收回五毒虫印,要如何转到云秋水身上去,仍是难题。 云秋水此时默默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怕她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玲姬也赶紧识趣的让开,她的目光环视着整个客栈,终于默默望向二楼张老板的房间,心中灵机一动,手指在宽大的袖子中默默操控起来,不过一会,客房里慌慌张张冲出来一个中年女子,是张老板的三夫人,她身上披着湿漉漉的衣裳,面容通红,头发上还沾着水珠,直接就朝着她跌跌撞撞的飞奔过来,嘴里不住念道:“神婆大人您快去看看我家老爷吧!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在药水中泡了一整夜,今早上才觉得身上不痛不痒,以为是没事了呢,可是刚刚……刚刚老爷忽然惨叫一声晕过去了,您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爷!” 玲姬假意露出惊讶之色,不动声色的问道:“晕过去了?房中可有其它异常?” 三夫人的正对着玲姬,瞳孔奇怪的竖成一线,机械的回道: “有、有奇怪的声音,地板里好像有蛇在爬!” 蛇!云秋水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字,立马联想起明姝身上虫印的一角有一个蛇尾印记,于是主动接话道:“夫人别急,带我去先看看老爷的情况吧。” 三夫人的瞳孔瞬间又恢复成正常,好像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上下左右奇怪的看了一圈。 玲姬在心底偷笑着,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骗,云秋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云人物,作为昆仑四峰主中唯一的女性,据说才二十出头就从她师父的手里接掌了论剑峰,在之后的几年她曾几度下山云游,在中原武林留下赫赫有名的事迹,但不知怎么的,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人却在某一年忽然封剑归隐,据说其是带着身孕孤身返回昆仑山,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 女人啊……玲姬默默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嘲笑,果然再厉害的女人,只要动了真心,都会变成个傻子吧? 想到这些,玲姬立马盈盈上前拉住三夫人,笑呵呵的道:“傻站着干什么,难得仙山的人来了,人家肯定比我更擅长对付这些东西吧,快给夫人带路吧。” 云秋水担心回头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明姝,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嘱咐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千万别乱跑,好吗?” 明姝公主呆呆的望着她,木讷的点点头。 三人一起往张老板的房中走去,两个夫人紧张的守在床头,整间屋子里烟雾弥漫,闷的透不过气来,云秋水挥了挥袖子,本想推窗透透气,到转而想起镇子上的古怪黑雾,也只能暂时作罢,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张老板的额头,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客房的中间还摆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确实有浓郁的药香味从水中弥散,他看起来像是才从桶里出来,整个身体还是通红发热的,唇齿飞速合动,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胡话。 大夫人才想说话,玲姬却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中心,摇了摇头,果然从安静的客房里隐隐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蛇行声,掺杂着嘶嘶的吐信声,甚是诡异。 云秋水虽是论剑峰主,但是这些年经常往来青丘真人的鹿吾山,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昆仑独有的医术,她嗅着客房里奇异的香薰,目光一直在四周几个才熄灭的香炉上反复游离,又问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是驱虫的草药。”玲姬抢话回答,伸手撩了撩木桶里的水,笑吟吟的道,“这不是张老板被蚂蚁吓的丢了魂,我才在水中放了些驱虫的药,还在四周点上了香薰,想必几位夫人现在身上已经不疼不痒了吧?” “嗯,不痛了。”大夫人感激的望着神婆,紧握着张老爷的手,泪眼婆娑,云秋水只是心有迟疑,这满屋的香味有种说不出的迷离,好像是在可以遮掩着什么东西,能让她的五感渐渐丧失甚至有些犯困起来,不得以只能暗自运气以昆仑心法清醒头脑,二夫人此时也跟着凑上去,指了指昏迷的张老爷心有余悸的说道,“老爷才从木桶里出来说好多了,大姐还在给老爷擦拭身体,我就想着去拿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然后、然后就……”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玲姬轻笑着眼波流动,故意提醒道:“张老爷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大夫人手一抖,好像瞬间想起来什么东西,脸色剧烈的变化,连忙点点头说道:“对了,刚才给老爷擦水的时候,看见他腰窝上忽然冒出来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条蛇尾,还会动!” “蛇尾?”云秋水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联想起明姝身上的那个五毒虫印,紧张的道,“扶起来我看看。” “诶,好。”大夫人从床头小心的扶起张老爷,用自己身体撑着他露出后背,二夫人上前帮着脱去上衣,云秋水歪头一看,果然张老爷的腰窝上印着一个绿油油的蛇尾印记,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让两位夫人先扶着张老爷不要动,掌下汇聚起昆仑的灵力勾成长针的模样小心的从印记里刺进去。 “嘶”的一声响,从蛇尾印记中吐出一条蛇信子,二夫人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云秋水眼疾手快在印记四周连续刺入,以灵力将其邪力全部封住,腰窝处的皮肤开始鼓动起来,看着就好像里面有什么生物想要努力的破皮而出,大夫人已经吓得全身发软快要扶不住这个大男人,玲姬微笑着伸出手来顺势从大夫人手里接过张老爷,又对三位夫人使了个眼色,道:“三位稍微站远一些吧,以免误伤了。” 云秋水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蛇尾印记,灵力的长针刺入之后流出来的血液是一种散着荧光的绿色,几针过后张老爷面容惨白如纸,眼见着就要背过气去,云秋水对长生殿的邪术本就极为陌生,只能铤而走险,她将手里的长针逐渐转变为匕首的模样,沿着蛇尾印记自上而下割开皮肤,另一只手的手指牵扯出细细的“线”,一点点钻入血肉中。 玲姬脸色一变,也是惊讶的看着她手里细微的变化,她看着好像一动不动,实际上那根线已经在一瞬间缠住灵蛇之尾,正在将其小心的拉出身体。 不过一会,云秋水满头大汗,心里隐约有不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她分明已经抓住了蛇尾,但是暗中还有什么古怪的力量一直在和她抗衡,以至于每次她试图将蛇尾拽出身体之时又会被强行拽回去,她心中疑惑一起,不由抬眼望了一下正对面的玲姬,玲姬并未注意到这一刹那云秋水眼中的锋芒毕露,还是认真的控制着张老板身体内的蛇尾,防止被她破坏。 云秋水不动声色的慢慢低头,一只手保持着那根拉扯的“线”,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散去匕首,凝聚成剑,果然是她,这个人开始在楼下就有意无意的想接近明姝,这时候又假惺惺的帮着自己救人,莫非长生殿除了那位老殿主,还有其它门徒也参与其中? 按照昆仑的调查,当年长生殿除了殿主,还有五位驭虫使,眼下这间屋子中隐有蛇行声不绝于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灵蛇使? 玲姬本在和她暗自较劲,忽然瞥见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在昏暗的客房里闪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剑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毫不留情的砍落!玲姬冒出一头冷汗,瞬间推开张老板灵活的翻身躲开,袖中的白骨短笛落入掌中吹起一个尖锐的音符,不可置信的笑道:“咦……我觉得我这次表演的很逼真呀,大峰主是怎么发现的?” “灵蛇使?”云秋水将三位夫人护在身后,声音一下子变得清冷透骨,“这位姑娘,蟠龙镇气候严寒,若是常年生活于此,是不可能有你那么光滑细嫩的皮肤才是,这满屋的香薰应该是来自苗疆一带,可以剥夺五感产生幻觉、幻听,想必张老爷和三位夫人身上的瘙痒疼痛也只是幻觉而已吧?你大费周章的把我引到这里来,又整出这个蛇尾印记想逼我靠近,玩了这么多把戏,到底什么目的?” 玲姬暗暗咋舌,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想到这张引以为荣的美丽脸庞又再一次让她原形毕露,原以为是自己一直在演戏骗她,绕了一圈原来人家只是在配合自己? 云秋水一抬手,剑气将四周的香薰炉全部打翻,昆仑的灵力在她掌心盘旋,竟然在顷刻之间就将满屋的浓香散去,玲姬吃了一惊,惊道:“你既然知道香薰有问题,还敢明目张胆的跟我一起进来?大峰主真的是好胆识,就不怕我使什么诡计对你不利吗?” 云秋水淡淡看着她,笑了笑:“姑娘,中原有句古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蟠龙镇的黑雾之象,多半也是长生殿所为吧?” “呵……”玲姬也是脱口笑了,赞许的回道:“大峰主抬举了,这镇中黑雾自蟠龙山而来,怕是比长生殿的手段要厉害的多,你那两位同门,还有昨夜那位公子,我估计眼下应该都被困在蟠龙山脱不了身吧?” 云秋水没有理她,淡道:“我对他们放心的很。” 玲姬慢慢的靠向窗子推开,瞥了一眼远方依然萦绕不散的黑云,又冲着云秋水狡黠的笑了笑,摆摆手:“这回是我输了,我可是要赶紧跑路了,毕竟活命比什么都重要,您说是不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窗中一跃而出,云秋水本想追出去,但见床上的张老爷蹭的一下坐直身体,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啊啊”哀嚎起来,她立马转身回到床边,没有玲姬的干扰,这次她再将“线”伸入腰窝之后直接就将藏于体内的蛇整个拽出,那条细细的蛇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扭曲着身体不过一会就彻底死去,云秋水才松了一口气,再认真的检查了一下伤口,对三位夫人说道:“去拿块干净的毛巾过来擦擦就好了,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了。” 大夫人此时已经被吓的一动不动,二夫人在旁边面如死灰的扶着她,只有三夫人勉强缓了口气,连忙从旁边取了块干净的毛巾把张老爷身上的血渍仔细的擦干净,嘴里不住道谢。 云秋水走向窗边,望向蟠龙山的方向站立良久,虽然刚才她口中信誓旦旦,其实现在内心多有不安,她眼见着那些黑云中不断砍出的金光,就知道一定是萧千夜所为,但是他身边有上天界战神相助,竟然这么久了还未脱身?能和上天界匹敌的力量,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天池幻魃? “这位夫人,多谢您。”三夫人对着她又是鞠躬又是拱手,云秋水连忙回神扶住她,起伏不定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没想到长生殿已经深入到昆仑附近,甚至不惜拿无辜的人下手! “我们这一趟本来是来采购些药草的,谁知道遇到这么多磨难,我家老爷……”三夫人一边说话,忍不住连连啜泣,云秋水只得耐心的将她扶到椅子上,安慰道,“张老爷很快就会没事了,我想蟠龙山那边的异常也会迎刃而解,几位就先在屋里好生歇息,等事情结束,我会让门下弟子亲自护送几位回中原。” “这……这怎么好意思。”三夫人连忙摆手,忽然站起来跑向衣柜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又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云秋水,“这就是我家老爷这一趟的目的,我听老爷说过这东西叫‘甘木’,是昆仑独有的罕见之物,传说中是一种不死树,只要服下它就能延年益寿,能卖好大一笔钱呢!这次有幸得到仙山相助捡回一条命,这东西就送给夫人聊表谢意,请您一定收下!” 云秋水摆摆手笑了笑,她本就是昆仑门下弟子,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种“甘木”,这确实是中原人梦寐以求的一种“仙药”,但本质也不过是强身健体,哪有传说中说的那么神奇。 “您这是嫌弃礼物不够贵重?”三夫人见她想拒绝,语气也变得战战兢兢起来,面露尴尬,云秋水本就是心软之人,见她才死里逃生又不忍心扫了人家的兴致,只好接过那个木盒谢过,三夫人松了口气,笑吟吟的围过来凑近她的耳边,低道:“您肯收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秋水无意识的扫了一眼三夫人,骤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像蛇一眼缩成一条线,嘴角勾出诡异莫测的笑,冲她吐了吐舌头。 下一刻,后腰传来冰凉的剧痛,顿时有嗖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夫人的袖子里藏着一柄锋利的尖刀,毫不犹豫的从她身体里捅穿。 云秋水奋力推开三夫人,只见一旁的大夫人、二夫人此时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两人都是力大无穷合力将她扑倒在地,她仰面望着天花板,视线在迅速模糊不清,恍恍惚惚只看见玲姬的身影娇媚柔软的从外面又爬回了屋内,盘在她头顶如毒蛇吐信,低低笑道:“云夫人,中原还有一句古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您呀……就是太善良了,善良过了头就是傻,活该被人暗算呀。” 话音未落,玲姬从天花板上直接落地,控制着三位夫人齐心将云秋水翻了个身,她掀开被一刀捅穿的衣服破洞,挑衅的用手搅动伤口,慢慢将掌心那个五毒虫印覆盖。 云秋水的脑中一片混乱,隔着遥远的时空,仿佛听见了来自明玉长公主的疯笑,在视线一点点陷入黑暗之后,那个多年以来缠绕她心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慢慢浮现。 一海之隔的飞垣,帝都城摘星楼内,明溪豁然回首望向毒虫座中央那具森然白骨,刹那间他只觉得周遭空气变得极为阴冷,这个早已经死去的大姑姑歪了一下头,咔嚓一声头颅滚落在脚边。 “秋水……秋水啊,你终于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