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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儿玉 第32节

    喉咙口忍了一堆骂他的话。

    这太狡猾了。

    胜玉很想回到片刻之前,好在自己说出“不怪他”之前改口。

    “你要怎么补偿我才好呢……”

    在胜玉成功从一大堆骂人的话里挑出一句合适的甩到他脸上之前,李樯已经大言不惭地接着道,“我暂时还没想好,那么便先记在账上吧。怎么样,胜玉,我对你很宽和吧?”

    胜玉真真目瞪口呆。

    想起一刻钟之前的自己,居然还有些心软,怜惜李樯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现在看来,李樯脑子好用得很。

    纯是心黑啊!

    眼看着胜玉的表情从一脸认真变得快要崩溃,李樯明白不能再逗下去,识相地赶紧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免得真的把人逼急了,又被当场打一顿。

    而胜玉,直到看着他走远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又平白多欠了一身债。

    三轮比试下来,最终还是金吾郡胜。

    胜者的牌匾当天便挂上了郡守府门外,十分喜庆。

    葫洲郡守已和李樯称兄道弟,说为了庆贺,要李樯请他去喝酒,还要邀胜玉同去。

    胜玉分不清他是真热情还是假客套,总之一径婉拒。

    被催得急了,就假称身体不适,无法同去。

    可对方还不想放过,一直点着她道。

    “你们郡守这般照顾你,你可不能缺席,得好好陪着才是。”

    “一点不舒服又有什么关系,几杯黄酒包治百病。”

    这话已不知是调侃还是暗示什么。

    胜玉听在耳中,只觉不适。

    她面上仍和和气气地躬腰行礼,看不见的地方却悄悄蹙着眉。

    好在李樯轻轻挡在她面前。

    “主事不爱这些排场,让她自己待着还自在些。”

    不依不饶的葫洲郡守这才终于歇了,同李樯相偕出门,声音渐渐远去。

    胜玉松出一口气,靠在门后有些出神。

    她还在傅家当大小姐时,所有人都捧着她,她只需按照父亲母亲的要求,同长辈们见礼。

    而且,那时父母会带她去见的长辈,都是知书达理,很有教养的门第,绝不会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再后来落难,她没有什么交际的场合,自然也就遇不上这些事。

    如今也算是自己有了个独立的名号和头衔,才意识到,原来女子的社交场并不简单。

    今日是有李樯挡在前面她才省去不少麻烦,但可以想见,她今日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若是李樯不在呢?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她得学着应对,定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被动。

    鹤洋楼。

    李樯倚窗坐着,动了动手指,让人斟酒。

    葫洲郡守面前的酒杯被满满倒了一整杯,酒香四溢。

    他赞了一声,正要端杯,李樯却懒懒地扯着唇角一笑。

    “不够。”

    侍者听令,又拿出一个空酒杯,徐徐斟满。

    这般一连倒了整整十杯,齐整地摆在葫洲郡守面前,侍者才停下。

    葫洲郡守眨了眨眼。

    “十杯一起……?不知这是什么新的雅习。”

    李樯单手支颐,神色动也微动,只轻声道:“看张大人敢不敢喝。”

    葫洲郡守挑了挑眉,举起第一杯,朝李樯敬道:“将军的地盘,自然没什么不敢的。”

    说罢仰头饮尽,啧的一声,向李樯展示了空杯,又接着饮第二杯。

    李樯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两人看似寻常的对话中,都暗藏机锋。

    直到将十杯都喝完了,饶是本就贪杯的葫洲郡守也觉得头晕目眩。

    压制了一番,才能重新摆出一张笑脸,正常地开口说话。

    “贤弟,”葫洲郡守笑嘻嘻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说你雅人深致,乃逸群之才,这回终于有机会拜访。”

    李樯自饮自斟,亦回敬了一杯。

    “我也听闻张大人对朝中局势颇有研究,近来纠集了一批文官,正在张大人府上做客。”

    葫洲郡守呵呵笑得愈深,之前面上憨厚和气的神情渐渐褪去,露出精明锋锐的本相来。

    “将军果真耳目通天。我此番来找将军,其实也正是为了此事……”

    阁楼外十数侍卫把守,蚊蝇也难飞入,

    包厢内密谈许久,直到日头落下,才终于打开一扇窗,只听里面拍了拍手,传饭菜。

    葫洲郡守其实已被那十杯酒灌得难受至极,但因为谈成了事情,面上仍然满是喜气,朝李樯眉飞色舞道:“地方是贤弟安排的,这膳食就由愚兄来招待吧。我精心挑选的美味,保准让将军你鲜掉舌头。”

    李樯闲闲摆弄着酒杯,随意应了一声,似是无所谓。

    葫洲郡守神秘地一笑,拍了拍手,十数艳丽女子便从门外鱼贯而入。

    她们脸颊上以彩铅绘着图案,每个图案都是一道菜。

    点哪一道菜,便是要了哪一个人。

    葫洲郡守殷勤引荐着:“这些可都是精心培养的,保准干净新鲜,肉嫩可口。”

    女子们左右看看,见到李樯便含羞低头,抚着胸口移动莲步过来,走到近前时竟软软跪下,以双膝挪动行进,使人心不自觉震动,仿佛瞬间点燃了征服欲。

    这把戏的确新鲜。

    李樯垂眸,唇边那抹似无意似嘲讽的微笑一直不曾散去,冷冷注视着她们爬过来。

    “哎,那一个,那一个过来。”葫洲郡守招呼着喊了排在后位的一人,叫她赶紧上前来,嬉笑谄媚,“将军你看,这一个是不是同你府上那流西子,有几分相像……”

    话没落音,离李樯最近的那名女子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刚接近这位神仙似的大人,刚要伸手去摸他的靴子,就被一根木筷扎在了胸口,直接穿透肌骨。

    她挣扎着逃到一边,嘶嚎着摸上那根木筷。

    再靠里一寸,就会直接穿透她胸腔里正跳动的那颗心。

    血腥气顿时弥漫,葫洲郡守被吓得呆住。

    “贤弟,这——”

    李樯理了理袖口,放下交叠的长腿,站起身。

    视线看也未看葫洲郡守,留下一句。

    “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想想你的下场。”

    李樯抬步往前走,屋内挤满了脸上绘着彩铅的女子,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挪不动步。

    “滚。”冷厉嗓音带着阴鸷。

    挡路的躯体立即四散奔逃开。

    直到李樯离开,葫洲郡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时门又被嘭地推开,吓得葫洲郡守浑身剧颤,差点尿了出来。

    进来的却是一个侍卫,手里提着一大串酒壶。

    他将酒壶放在了桌上,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

    “将军说,这是张大人最爱的黄汤,请将军享用。”

    说罢即刻转身告退。

    葫洲郡守靠在椅子上,浑身有些发软,老半晌才回过一口气。

    他总算明白了,进门时那十杯酒,出门时这满地血,是为了什么。

    不是他以为的下马威。

    而是因为他得罪了人,招来的报复。

    李樯这人变脸太快,真是极其可怕的人物,聊生意时能谈笑风生,转眼又能翻脸不认人,竟丝毫也摸不透他的真心,要是真的跟这种人纠缠……会有好果子吗?

    下值前,一组的人来给胜玉递簿子,上面录记了今日新报名的商户。

    胜玉数了数,察觉不对。

    “怎么多了三个人?”

    对方高兴答道:“鉴宝会的比试结果出来后,立即又多了三个,那会儿热闹得很呢。”

    胜玉蹙眉:“为何没告诉我?”

    对方一愣,熄了声。

    她本是想邀功,却没想到胜玉不仅没夸赞,反倒还没个好脸。

    顿时有些讷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