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第七十七章 魔女女巫 ◎萨夏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女巫的后裔,她们能用魔法使男人为她们神魂颠倒。◎ 诗人游船上的鹦鹉螺笛和月洞琴随着夜风起伏, 伴奏出高高低低的潮汐之音,似乎就连船下的水波也被打动,月光浮游其上, 撩起层层潋滟的涟漪。 “什么鬼玩意,到哪都得听那些流浪王子无病呻吟。” 某个老水手狠狠朝水面啐了一口, 淑女号的船长正在橡木桶上对月小酌, 忍不住像他举杯致敬, 显然也颇有同感。 流浪王子是诗人冠以自己最高荣誉的美名,能拥有一艘游船的诗人便会自称王子,顺着峻丽河由上至下巡回表演,藉此扬名全大陆。 老水手继续骂咧咧:“偏偏那些女人家爱得要死,从这里就能听到她们的笑声,大概是全城的□□都挤去诗人的游船上了, 这下我们该去哪里找乐子? ” 听到这里, 船长开心地掏出自己的独门烟草,老水手见状,立刻踹了一个橡木桶下甲板, 溜之大吉。 “不识货的浑蛋。 ”船长黑下脸, 准备来大吸一口以泄郁闷,突然一杯酒洒了过来,差点没把他连同胡子一同点燃。 “天哪!看在我们相识多年, 苏珊, 妳想杀我可以在美味的红酒白薯炖牛肉下毒,不需要用火烧这种痛苦的方式吧?” 厨娘苏珊还穿着沾满油垢的围兜,她没好气地拎着酒壶:“你再继续抽下去, 客人都要被赶跑了, 刚才我去给涅穆耳送消夜, 结果舱房空荡荡的,怕是早就被你臭跑了。” 船长耸耸肩,毫不在意:“他们下船去了啊,年轻人坐不住。” 苏珊眺望着远方的灯火,微风捎来辛辣和撩人的馨香,更不用说身处那些烟雾弥漫的帐篷其中,外地人往往被熏得头昏脑胀,不知不觉掏出了整袋金子,甚至是把一个码头老□□看成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献殷勤。 苏珊可以听到远岸诗人的歌声。 诗人们的游船特别偏爱此处,他们在缠绵的音乐中咏唱着峻丽河的三座古城,就恍若在对心仪的女子求爱;居于幽谷的绿翡城是赤身披戴翡翠的神女,《第一束曦光》足以形容她的稀世高贵;滨海的拜佛勒庭是眼瞳湛蓝的人鱼公主,《月光下的美人鱼》就能听出她的纯粹可爱,正如包容宽广的大海。 至於萨夏就是玩弄香水和骗术的魔女,诗人们对她又爱又恨,时而用《变成黑蝎子的毒妇》咒骂,时而又用《国王的情人》赞美她的万种风情。 苏珊想到那些绘声绘影的传说,熏香藏着勾人的魅魂,食物参着罂粟和夜茄的种子,就连酒水也加了几滴毒蛇的血,萨夏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女巫的后裔,她们能用魔法使男人为她们神魂颠倒。 她不禁喃喃道:“你不去找一下人吗?萨夏这种地方……万一他们赶不回来。” “还能怎样?他们是会被黑女巫做成活尸?还是被血魔女做成血酿?又或是被无名术士练成骨甲?说不定还有狼人在排队剔牙等着呢…….. 老船长吐了一口又臭又呛的黑烟,很是不以为意: “拜托,苏珊,妳歌谣和故事听太多了,黑狼王的毛大衣都被红骑士披成破烂了,血玫瑰也死了多少年了。教会的铁船至今还没撤走,妳还没算上提坦帝国的舰船,他们那位童贞女王可是被圣主亲手加冕的圣女啊,至高神的雕像多得像喷水池,这里早就改名叫做圣瓦西兰,不叫萨夏,女巫的信仰在這片土地上老早是过去的传说了。” 苏珊皱眉扭过脸,很是不赞同:“那是因为你满身烟臭,没人想靠近你,所以没人告诉你北方出现了狼瘟,绿谷河有成群结队的狼群出没。森林不再安全,半个山谷的羊群失去脑袋死去,卡奥沃尔森的猎狼犬幼崽现在需要整整五袋马蹄皮囊的金币!!” 船长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至少河上是安全的,我只要不要失了神智去打扰水妖和海女巫,这天下还有什么好怕?” “既然如此,当年与那位红骑士相提并论的白骑士,为什么现在每每经过萨夏的土地却不敢踏上一步?尤利塞斯,你不怕狼群,那又在怕什么?” 粗糙深黑的烟灰洒落一地,在月光下像極了干涸的血斑。船长佝偻着身躯,他大声咳嗽,好半晌才喘过气,只是整个人几乎半挂在船干上,俨然一个垂暮老人。 苏珊很难不愧疚,但她第一次认出尤利塞斯,也不敢相信那位受至高神七重加护的银骑士之长会落魄到此。 她给他重新倒满一杯酒,船长接过狠狠灌了一口,串串酒珠滴入胡须,剥落下劣质的白色染料,地上宛如积了一摊斑驳的银锈。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苍老,只是故意将留长的胡须染白,苏珊可以透过月光清楚看到榛色的胡须根。 尤利塞斯将空杯扔进河底,干脆利落:“我已经不是骑士了,没有任何一把剑比贵族老爷的鹅毛笔更能尖锐杀人,我的银剑早早就扔在臭河生锈,只有我的淑女会永远陪伴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我害怕血玫瑰尚未干涸的鲜血,害怕萨夏那些徘徊不去的幽魂和亡灵,妳激怒不了一個廢物,苏珊。” 苏珊握紧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对上一对锐利如锋的蓝眸。 “我害怕死人,妳却想去找死人对吧?” 老船长,应该说老骑士的直觉一点也不失准。 苏珊苦笑:“我在今早的祷告中犹豫了一句,下船的欲望不断在诱惑我,他们说那些黑女巫没有死绝,暗巷和蛇曲还残留着魔法的痕迹,我还听说绿仙女已经成功调配出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曾经教会驱除的灾厄连同奇迹都在回来这片大地,也許魔法很快就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妳知道那些黑女巫可以制作活尸,自然也能召唤亡魂……” “那不是女巫,是怪物。” 苏珊只当是老骑士坚固的信仰,她沉默不再说话,却听对方说:“我见过真正的女巫,她们和黑暗没有半点关系。” “你见过?” “那是月亮出现的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月亮圆得像珍珠,就连沾满血的剑也闪闪发亮。” 骑士的目光投向夜空的缺角,闷在盔甲的岁月像是棺材一样令人窒息,他是活着却也是死的,不断收割人命,不断背弃誓言,却唯有那一夜晚,月光落在他的银甲显得格外柔软,他从未如此洁白无瑕。 “我彷佛看到了女神。”骑士喃喃自语。 苏珊沉默了,她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喝醉了,一个退休骑士对女巫竟然有这样的幻想? 失態的骑士很快回神,立刻仓促地转移话题:“总之,别去找那什么黑女巫,那些只是从女巫那里窃取魔法的魔女罢了,真正的女巫不会允许亵渎死亡的事情发生。” “我没那么傻。”苏珊喃喃道,目光却已经飘向岸边。 尤利塞嘆了一口氣:“秋天过后就是寒冬,糧食有限,狼太狡猾,人又太贪婪,偏偏神离我们太远,我们也只能自保了。” 尤利塞斯不知从哪里捡了石子,一颗一颗往河底扔,不多不少,正好三颗。 “大人的事大人自己焦头烂额,孩子就让孩子快乐去玩吧。” - 莳萝很久没有这般饱足放松,穆夏带她品尝了辣椒糊面条、伴柠檬和大蒜的鹰嘴豆泥,以及猪血和米饭做成的黑布丁和烤血肠。 每一种都是重口味,都美味得叫莳萝差點连舌头也吞下去,她尽可能面不改色吃了几口,很是矜持,免得让穆夏看出自己的口味。 穆夏将钱袋留给她,说是去办一些事,莳萝想着他难得回到家乡,便欣然目送他离开,自己拎着钱袋到处看看。 穆夏说得对,这座前女巫的圣地什么都有,充满各种惊奇;她看到商人的玻璃瓶一条麟片漆黑的蛇蜥在吞食半截老鼠;来自希柏的商人出示了各种镶满珠宝的母贝盒,他的手指也戴满宝石。莳萝还经过一间无人的帐篷,各种半人半兽、畸形扭曲的雕像漫出门外,火光照得里面鬼影幢幢、煞是骇人。 走到一半,数个赤铜盔甲的武士抬着一顶华丽巨大的抬轿撞开一条路,轿上坐卧着无数身着丝袍露出白皙肌肤的美人,对着来往的路人频送秋波。 色彩、香气、伴随着光影起舞,感官疲惫又着迷其中,可惜放眼望去无数缤纷,唯独少了蔚蓝的大海,莳萝想到米勒谷后山的滨海集市,心底不禁升起几分思念。 她也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圣堂,這讓小女巫失落。如果女神愿意再现奇迹,也许就能重新拿回这片圣地不是吗? “莳萝!” 穆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莳萝不意外对方能在涌动的人潮和香气中找到自己。 没等莳萝夸奖,穆夏突然劈头一问:“妳刚才还没吃饱吗?” “什么?我早吃饱拉。”少女裝傻地眨眨眼,虽然不太懂对方的意思,但心底還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见狼骑士年动了动鼻尖,开始对着空气数着:“玫瑰鸡、盐腌烤鱼、鳄梨酱烤白薯,炖辣肉丸,果酱馅饼,果酱应该是用黑梅…….” 大意了!!那全是她刚才趁他不在时候的暴饮暴食! 矜持失败的莳萝一把拉过对方的手臂,没等她想好怎么滅口,少女下意识往少年身後一看,目光煞那凝结。 穆夏嗅着對方发间的莓酱香味,不禁舔舔嘴:“莳萝,罗素说过,越能吃的女孩子越健康,我也最喜欢健康的女…….” 少女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将狼骑士推入暗巷。 “嘘!” 少女整个身子压过来,这次穆夏没时间心猿意马,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恐惧的气味。 莳萝咬紧牙根,死死按住穆夏,祈求外面那人没有看到他们。 作者有话说: 嘿嘿,在公司偷偷打了,感觉像做坏事一样 ps:奶茶决定要补型月的老作品魔法使之夜,今天无意间看了好几年前的特效cg,一个十多年前有声小说可以做到这样,实在太美了。 喜欢西幻魔法设定的,强烈推荐奈须蘑菇的所有作品,他创造了很多真得宛如魔法的文字和词汇,像是魔术回路,礼装,各种魔武枪炮等概念。 第七十八章 咆哮女巫 ◎准备坦承那些小秘密。◎ 莳萝脑袋乱成一锅沸水, 眼角还烧灼着火红的余光,连同无形的伤疤也隐隐作痛,记忆彷佛随时要炸裂开来。 “佛雷, 怎么拉?” 女孩尖细的声音越来越近,莳萝几乎可以想象那只火红色的狐狸是怎么慢悠悠晃动着蓬松的尾巴, 尖长的鼻子沿着地面留下的气味寻觅过来, 而牠同样火红秀发的主人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为什么维拉妮卡会出现在这里? 莳萝想叫月桂, 却想起对方还在沉睡,而芜菁好好的待在床舱里,这样反而比较好,那只臭狐狸一直想吃牠……. 但现在怎么办?没有月桂,无法使用橱柜,更无法使用权能, 莳萝试着专心, 想象之前一样,捕捉住任何一丝可能施展魔法的灵感,任何都好, 但她却只捉到错落的记忆和混淆其中的恐惧。 明明打败了人狼, 击退了狼群,却无力面对一个小小的儿时梦魇。 月女巫感觉自己像瞎了眼睛,只能听着危险越发靠近。她死死捉住少年的衣袖, 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变得越发急促, 近乎窒息。 她到底是大意了,习惯有人在身边,而变得过于松懈, 甚至是开始依赖对方。 恍惚间, 莳萝彷佛听到了女孩们的莺声笑语, 她们踏着轻盈的步伐,开心地讨论要怎么处理那只小狗;有人想先折断小狗的四肢,有人想砍掉牠的脑袋、最后维拉妮卡赢了,她领导小女巫们,打算用麻袋将小狗丢入河中溺死。 她必须保护肉桂,她答应过会保护肉桂…….暗巷口倒映出狐狸尖耳长尾的影子。 “莳萝,别怕。” 他的声音清润入耳,莳萝感觉到后脑杓被一张宽厚的大掌轻压而下。她埋进柔软的羊毛衫。 市集有各种气味,但少年身上却丝毫不染,异常干净,只有阳光烘焙过的气息,以及一丝干燥微涩近乎没有的苦橙味。 一双手掌穿过乌黑的发丝,温柔地盖住少女的耳朵,但莳萝还是听到了,一丝异常低沉的声响。 明明隔着手掌,莳萝却可以清楚感觉到,仅仅一声,却极深、极暗,足以湮没一切的诅咒,就彷佛凭空开出了黑洞,所有声音都在剎那间被剥夺,不见回音,只剩下齿间打颤的沉默。 月女巫想起低沉的丰饶之角,但和那种鸣动万物的嘹亮不同,这种低音是绝对的死寂,那是会使一整群食草的鹿群停下动物,竖起耳朵,全心全意凝听的生死一刻,一种完全能激起猎物本能的恐惧,是专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武器。 如若丰饶之角是拥抱一切的祝福,那这个声音就是掠夺一切的诅咒。 一声害怕的呜咽打破了凝血似的空气,莳萝听到女孩追着受惊吓的狐狸转头离开。 压在耳朵上的手掌被移开。 “狐狸是很胆小懦弱的生物,牠们和鹅不一样,察觉危险第一反应是逃跑而不是迎击。放心吧,牠不敢对牠主人说出任何一句话。” 少年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发出的笑声清脆可爱,莳萝忍不住看他的牙齿,特别是唇下时隐时现的小犬牙。 穆夏还没来得及邀功,就感觉齿尖抵触一层可口柔软。 “你刚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