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重弹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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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实见素长绷跟治伤工具,皆一一备好,屋外的长工搬来白酒,一边回报四公子已把热水整锅烧好了,就等屋中的姑娘跟公子吩咐。 算了算时间,槐实自知他得到前院去亲迎白鹤观的老道长,便仔细嘱咐小师妹与叁师弟,"我去去就来,老叁你等会辅助小师妹替卫师傅治伤,若能参透出兴趣,想必师父也会很欣慰。" 大师哥礼貌一笑,走的飞快,像极了在凤翔府怕血的模样,全然没有刚才丝毫的沉稳。 梁予馥无奈一笑,其实她也不是不怕血,只不过是从前替母亲做惯了家务,自然包含帮手后厨那些宰鸡宰羊的杂活。 但见叁师哥一发不语地站在床边,微微别开头,不敢端看卫师傅的伤口,莫不是她叁师哥也怕血吧? "叁师哥你能否帮我再打盆热水过来,顺道帮我喊四师哥进来。" 羌活听了,对她感谢的扬起微笑,顿时落荒而逃。在这么的待下去,看着卫师父那鲜血淋淋又白骨森森的断骨刺破皮肤的样子,他真的快吐出来了。 过一会,四师哥又端了盆热水进屋,还未说话,梁予馥便微瞥头,看了四师哥一眼,轻声嘱咐,"四师哥,你先净手。再手持着火烛替我照光, 床榻这里暗,我实在难以视察卫师傅的伤口。" 苍术应诺了声,手持或烛台,见到皮开肉绽的伤口,顿时微微移开眼,紧蹙着眉头,心思道:"这伤卫师傅该多疼啊!" 梁予馥一一细看被放置好的铜盆,与披置在床榻上的素白布料。 她仔细的依着十里营的记忆,先戴上面巾。 "别动,一会就能戴好。"同时也近身给尚还弯着腰,充当持灯者的四师哥,戴上面巾。 苍术本是下意似的欲躲避,可小师妹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威严,愣了他,一动不动的任她摆弄,直到面巾穿戴完整。 在烛火之下,苍术未敢大胆的直窥眼前的掩面少女。 只肖想着,是否能来一阵风,轻轻吹抚,让他一窥面巾下的完整容颜。 梁予馥却有些不解风情,更是不知少男情愫,她无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是惦记着得先以皂角净手,再用清水跟白酒给双手仔仔细细地洗了干净,全依着模仿庞大人的样子, 一一施作,谨慎再叁,丝毫不敢马虎。 她行到床榻前,见至尚昏迷不醒的卫师傅,只得拍拍他的肩轻声提醒,"卫师傅,我给你清洗伤口了,会有点疼,你得忍忍。" 人未醒,梁予馥探了卫师傅的呼吸,还是如常的。 白酒如瀑浇淋在卫矛身上的伤口时,卫矛突如因疼痛而兀自醒来,更甚大汗淋漓的唤叫。 练武之人反应实在快速,一瞬间,卫矛竟是气力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死死不放,另一手更是挣扎欲拆解腿上的绑缚。 梁予馥还未来得及阻止,苍术面眼明手快的握持住卫师傅的手,不让卫师傅撕扯掉了绑缚之物。 卫矛那双如铜铃般瞪大的眼珠,实在有如地狱恶鬼,细数额面更是汗如雨下,唇白面青毫无血色之际,手掌上的力度,更是捏着她疼得,心中忐忑,好似漏跳一拍,胸口直喘气。 "卫师傅,九师妹是来帮你治伤的,你别弄疼她。"苍术不知该如何下手,或是能不能直接把卫师傅给打晕或是制服了。他既怕伤了尚重伤的卫师傅,更怕卫师傅伤了九师妹。 屋里说安静也是安静的,说急促自然也是因他们彼此的心跳跟焦急而急促。 梁予馥知晓,整个桑雪楼,现今能给卫师傅处理刀伤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 若此时,连她都是这般忐忑不定的态度,那力保她,亦或是相信她的师兄会有多失望? 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梁予馥屏息,深吸一口气。 突如的反手,紧握住卫师傅握着她的手腕。 因此,她得此能近距离的观察刀伤之人,因伤而神智不清的模样。 "卫师傅,请你冷静下来。大人如今还生死不明,你不可再次倒下。" 梁予馥的话,乍然像是注气的救命丹药。 卫矛心神恍然,身上的疼痛更是会让人神智涣散,可眼前小姑娘的话却让他缓缓地松开手,眼神既疲倦又自责,大汗淋漓的仰躺着细语叨念,"对,大人还需要我,切不可自暴自弃。" 语毕,她转头在四师哥的耳边轻语,"压着卫师傅。" 梁予馥逮到机会,她一边卸下自己发髻上发带,一边把卫师傅的双手绑缚在床头,"卫师傅,得罪了,等会缝合会很疼,可我不能让你继续挣扎。" 绑缚好,她才跳下床榻,直行到门边,朝外边喊道:"麻沸汤呢?来人啊!麻沸汤药好了吗?" 卫矛的反应极其激烈,好似一头受困的猛虎,毫无理智可言,甚至不怕自己的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流出。 她实在不能放任卫师傅这般作贱自己的伤口,只能等会先以药石稍稍缓解他肉身上的苦楚了。 门板上忽地被人狠狠地敲了几下,八师哥枳实在门边上喊,"师妹,汤药来了。" 梁予馥这才转身前去开门,端过汤药,直把门又给叩阖上,把人给隔在屋外,不给谁任何眼神。 现今,她实在紧张的不想与旁人多说些什么,就生怕自己会出了差错,误了大事。 梁予馥端药汤上床榻,实在没有心思继续哄如困兽的人,"卫师傅,把药喝了,你会好受些。"她全然没有任何软弱之色,只得微捏住卫师傅的下颚,把汤药给灌了进去。 苍术见状也大惊不已。他头一回见到素日里安静沉稳的小师妹,也会有这般严肃,叫人不敢冒犯轻视的一面,直愣神了几分。 喝了汤药的卫矛,还挣扎着,直叫四师哥费劲压制。 缓缓地似乎药效发作了。 卫矛全身缓缓地放松,双肩不在紧绷,直躺入枕榻,爽快好似蓬草入怀,埋颈覆肩,有几许轻松。 梁予馥见汤药有部份溅出襟衣,弄的卫师傅有些狼狈,自然细心地以衣袖擦拭,却被卫矛冷淡且寡淡的眼神止住,"九姑娘你乃庞府的九姑娘,我卫矛只是一介武夫粗人,实在命贱,不配你如此服侍。" 卫矛的话,让梁予馥突如忆起庞大人曾问她,假使一辈子都成不了女大夫,她便不想学医了吗?亦或是...若是为了要成为女大夫而学医的,让她还是放弃学医吧! 佛说人有四苦,生老病死,富贵贫穷之人,没人能逃的过。 生病,并非富人或是穷人,或是男、女、孩子、老人其一的权利。 如果她成了女大夫,亦或是成了能光耀门楣的女医官,是否从此只能是皇家专属的大夫,亦或是只能给富贵人家的女眷瞧病了? 若是如此...那她学医还有什么意思啊! 皇城里的大人们与腰缠万贯之人,本就有许许多多的名医大夫,上赶着鞍前马后的照护医治他们。 这些大人们、老爷们就算缺她一个大夫,多她一个,又能如何呢? 有许多貌似卫师傅这般的江湖豪杰,亦或是她一路上遇到的农家商户,跟难以出闺阁的女子,他们皆需要能给予他们信任感的大夫替他们一对一面对面的医治。 她总算能理解,庞大人在拜师礼之前,所考验她的问题,有何种用义了。 女大夫、女医官只是一种身份,与想潜心学习这份技艺,全然毫无关系。 她该先求精此技艺,再求其他,如此才是正事,也才有其他的可能。 梁予馥不以为意,凤翔府的再次相遇,让她心中突注入暖流,更是浅浅一笑,"大人给我新身份是疼惜我,但旁人不知晓我的底细,卫师傅还能不知晓啊?在凤翔府时,你可是扯着我的后颈上楼,逼我给大人缝合治伤,你都忘了?" 梁予馥语毕,卫矛也尴尬的一笑,轻语道:"那日实在心急如焚,失礼失礼了。" 徒留四师哥苍术一脸:"你们在说啥啊?也跟我说说吧!" 梁予馥与卫矛却只是相识一笑,丝毫没人想跟四师哥苍术多说些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