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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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黄昏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宋寻月看着那一张张笑脸,心情莫名更好。 这样的日子真是叫人贪恋啊。 哎……谢尧臣要是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那这王府就永远是她的天下,可惜不可能。不过以她现在和谢尧臣的关系,她离开王府是迟早的事,等离开后,在自己的宅子里,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做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待吃完饭,天色差不多彻底暗了下来,只余一点光亮,还倔强的悬在西方天际,东方的天空上,已是星辰点点,月亮刚从远方的山后冒出小半个头,偷摸的望着足下这一片天地。 今夜无风,宋寻月回屋去加衣,今晚要在外头赏灯,她可得穿得厚厚的。 而此时院外,栀香等人,已经按照宋寻月的吩咐,搬了一张方桌和一把椅子出去。宋寻月的椅子旁,摆了好些个小马扎,还有一些直到膝盖高的小圆桌,供下人们休息小坐。栀香和寄春还在院子四处靠墙的角落里,多放了几个吉祥缸,生怕这么多灯,一旦出现意外,也可及时灭火。 院里还有好几个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好些酒。而花字辈的那些姑娘们,也随张立,一同来到嘉禾院。 一进嘉禾院,包括张立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愣住,随后每个人眼里,都绽放出惊讶,不住的打量着悬挂在枯树枝丫上的一盏盏小灯笼。 远远看去,宛若繁星点点,整个嘉禾院,竟是陷入一片如梦如幻般的光景里。 一声声低低的惊叹在院里此起彼伏,花字辈的姑娘“哗”一下散开,三两结伴跑到那些树下去看小灯笼,一时这小小嘉禾院,竟是堪比元宵灯会上的热闹。 张立面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将这嘉禾院,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来回看了好几遍。 王妃当真是奇思妙想,昨晚开始做灯,他虽已幻象过挂上这些小灯后的场景,但未成想,真正见到的这一刻,竟还是止不住心间的震撼。 院中锦鲤池已经结冰,许是池水清澈的缘故,结下的冰也透亮,太湖石旁树上挂满的灯笼,倒影亦垂在冰面上,虚晃出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光团,愈发如梦似幻。 张立惊叹后,心间不禁可惜!王爷为何得明早才回来?但凡早一晚,今晚回来,就能见到王妃准备的这一切,两个人一起在这样的环境玩耍,得多美好啊。 张立为他们王爷的没福气摇头叹叹,随后走到栀香身边,问道:“娘娘给我们也准备了酒?” 栀香笑着点点头:“是呢,娘娘这么爱热闹,她自己肯定无趣,咱们就陪她喝些。左右过年了,托娘娘的福,咱们也跟着一起松快松快。” 张立应下,叹道:“哎……正是呢,我这几日听闻,各国使臣已于这两日陆续进城,接下来的一个月,有的忙呢,就趁今天,舒展舒展心神吧。” 栀香闻言笑,就在这时,宋寻月从屋里走了出来。 张立抬眼看去,见到宋寻月的刹那,不由失笑。他们王妃怎么今晚穿得这么厚?看着像个小圆球一样。 厚厚的毛领堆在宋寻月脖子上,像花萼一样托着她白皙又貌美的脸,许是底下穿得太多的缘故,斗篷罩在身上圆鼓鼓,几乎看不见肩形,再加上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望之分外可爱,仿佛往日里的窈窕大美人不是她一样。 “哎……”宋寻月在椅子上坐下,松快的长长吁出一口气,朗声道:“大家伙也坐吧。” 谢尧臣不在的最后一晚,她可得玩尽兴喽!在座的诸位,才艺表演,一个也别想逃! 第57章 他承认,他见色起意了! 除了宋寻月有桌子椅子, 其余人都围圈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待宋寻月坐下,寄春等人便将一旁红泥小炉上暖好的酒端上来一壶。 因着宋寻月酒量惊人, 寄春干脆在属于她的红泥小炉上盖了个网子, 一次性温了七八壶。其余人则由离小炉最近的那个人,给身边人倒酒。 所有人都是酒杯,唯有宋寻月是碗。她若用酒杯,怕是喝到明晚都没什么感觉, 特意换的。 天气虽冷, 但在座的人, 没有一个脸上不是挂着松快的笑意, 大部分人的目光, 总是留恋在嘉禾院宛如结出星灯的树上,时不时捧着热茶或热酒抿一口,在这如斯两夜中, 惬意非常。 宋寻月自倒了一碗酒, 众人见状, 由张立带头,起身全先敬了宋寻月一杯。宋寻月含笑饮下,随后道:“来来来,击鼓传花,落谁头上,谁就先自罚一杯, 然后表演个节目。” 话音落, 栀香将缠好的绸缎花递到宋寻月手里, 随后背过身去, 开始击鼓。 待急促的鼓声一起,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绸缎花似会飞的球一般从众人手里弹过, 落到每个人手里,都好似烫手的山芋迅速被扔了出去。 鼓声忽停,绸缎花在一名花字辈的姑娘手里停下,姑娘愣住。宋寻月含笑看向今日这第一位被选中的姑娘,院中众人也跟着起哄。她手边有一把琵琶,应当是会演乐,宋寻月瞧着甚是期待。 那姑娘将手中绸缎花嫁给身旁的姐妹,起身举杯:“奴婢敬王妃娘娘。”说着,抬袖一饮而尽,随后她复又坐下,拿起琵琶道:“娘娘,奴婢为您唱一段小曲。” 宋寻月点头应下,那姑娘信手在琵琶上一拨,一段旋律便在院中漫散开,曲调舒缓而有情致,院中随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脸上,静静欣赏。 她缓缓开口,悠远的歌声从她口中飘出,在嘉禾院顶空盘旋:“江岸吟风春捎寒,忽闻小雁正北还。看取云深觅无处,原是天色向昏晚……” 这姑娘唱歌时的声音当真好听,是宋寻月打小便向往的那种美妙,她不由闭目细听,指尖也下意识跟着在桌面上点起拍子,那歌声恍如林籁泉韵,千回百转…… 谁知她正欣赏着,那姑娘琵琶声明显一顿,虽然很快续上,但却没了歌声…… 宋寻月不解,睁眼看去,见那姑娘面上神色慌乱,似是有些焦急,她旁边几个小姐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每个人眼里神色都有些担忧。 宋寻月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那姑娘闻言琵琶声停,忙单膝落地行礼道:“娘娘赎罪,奴婢这些年疏于琵琶技艺,忘、忘词了,还请娘娘责罚!” 宋寻月不由挑眉,眼里隐有惊异,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听到她这一声笑,那姑娘面上惊慌之色褪去,抬头看向她,眼里隐有诧异。 宋寻月全不在意,打趣道:“你唱曲那般好听,宛若天籁,本宫一直以为,你这般技艺高超的人,肯定不会出错,没成想竟忘了词!哈哈,这肯定得罚,罚你再饮一杯,再唱一曲!” 那姑娘愣了好半晌,直到她确定,王妃娘娘当真没有责罚的意思,这才忽地笑了,语气间满是庆幸之意,她站起身,笑道:“奴婢便依娘娘所言。” 说着,她抬起酒杯,自斟一杯,敬宋寻月后饮下。一时方才为她担忧的那些姐妹们,彻底放下了心! 这位王妃,当真同从前他们伺候过的那些达官显贵不一样,她丝毫不在意他们出的错,甚至还觉得真实……反而还逗笑了她。 有了这出,众人再无担忧,各个神色彻底轻松起来。 玩儿到尽兴之处,也敢放开了大声笑,喝酒也不再拘泥,甚至有人酒量浅的,喝上头之后,还要上赶着给宋寻月表演个节目瞧瞧。 宋寻月开心极了,酒一碗碗的喝着,节目看了许多种。有人会唱曲,有人会唱戏,有人会打快板,还有人会舞剑,甚至还有人说笑话……当真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众人一边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间,天色愈晚,还是都过了大半。 宋寻月早已忘了时辰,在这如梦似幻的嘉禾院中,听着无数的欢声笑语,心情全然飞上了天。 栀香给温好的十里香,她已经喝下去一坛半,脸颊泛着酒醉的潮红,脑袋有些眩晕,但尚未影响她的心智,这种微醺而飘飘然的感觉,当真美妙。 而院中的同来作陪的下人们,好些也都喝多了,但大家都控制着量,尽兴而不失态! 到此时,所有人几句都表演了一遍节目,只剩下一名叫拂冬的婢女,尚未表演。她同寄春同辈,是之前管理王府“四季”中的一个。拂冬本以为,只要自己够低调,就一定不会被拉出去表演节目。 怎知无论她藏得多小心,还是被众人发现,并且开始起哄:“拂冬姐姐,寄春姐姐讲了个笑话,你怎么还不动?快快快,有什么本事拿出来,大家共事这么些年,别藏着掖着了,快来给大家伙开开眼界。” 宋寻月饮了一碗酒,朝拂冬的方向看去,之前她听寄春提起过,跟寄春同辈的还有三个人,怜夏、望秋、拂冬,想来这位叫拂冬的,便是其中一个。 寄春她见熟了的,但是另外三个却没怎么见过,一时心下好奇,不由看了过去,正见拂冬正缩头坐在人堆里,好像是想将自己藏起来,拼命的拽起哄那些人的衣服。 这她能叫她如愿?宋寻月唇边挂上一个坏笑,她两手捧着酒碗,唤道:“拂冬。” 那头的拂冬忽地抬头,朝宋寻月看来,脸上的神色,莫名便让宋寻月想起她小时候在学堂上被先生逮住后的模样。 宋寻月笑,这她岂能放过?她笑着道:“拂冬,既然大家这般热情,不如你就来上一段。” 拂冬低眉失笑,起身行礼,随后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实在不是奴婢不愿,而是奴婢只会冰嬉,眼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演。” “冰嬉?”宋寻月眼前头一亮,这她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孙氏去旁人家宴会上时看过一次。她至今记得当时那位擅冰嬉的女子,身着七彩霞衣,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眼下居然被她逮着一个会冰嬉的,那她可不能放过! 可……宋寻月心间犯了难,在这里……要怎么表演呢? 宋寻月一双清亮的眸,忙四下寻找起来,找了片刻,目光忽地落定在院中锦鲤池上,她眼睛一亮,忙伸手指向锦鲤池道:“那里那里,虽然地方不如大池子宽敞,但怎么也能施展的开!拂冬,成不成?” 说罢,她的目光紧紧念在拂冬脸上,神色间满是期待! 见王妃这般期待的神色,拂冬终是笑开,随后行礼道:“娘娘稍等,奴婢这便去取冰鞋,顺道换身衣服。” “快去!”宋寻月这才满意的收回手,看着拂冬离开的背影,美滋滋的将手中酒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并又满上一碗。 两坛十里香,只剩下小半坛,宋寻月眼前的景色,都有些虚幻不实起来。前后两世,她这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程度,晕乎乎的,还挺美妙。 等拂冬的间隙,宋寻月又吆喝着众人玩了两把。 等拂冬拿着冰鞋一进院,宋寻月忙起身,怎知整个人竟是晕了一下,若不是星儿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险些重新跌回椅子上。 但她满心里惦记着拂冬的冰嬉,刚站稳,便急忙道:“拂冬,快换上。”她这才看清,拂冬不仅去了冰鞋,还换了一声挂着长披帛的舞衣,甚美! “是。”拂冬行礼应下,拿着冰鞋就到了锦鲤池的太湖石边,在太湖石上坐下,将其套在自己的绣鞋上。穿好后,拂冬小心翼翼进了锦鲤池,随后转头对方才唱歌那位姑娘,还有其他几位会乐器的姑娘报了曲名。 众姑娘会意,丝竹管弦声再起,拂冬随之在锦鲤池中翩翩起舞起来。 满树的小灯笼下,拂冬舞态生风,羽衣蹁跹,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黏在了拂冬的身上。 宋寻月扶着星儿的手,摇摇晃晃来到锦鲤池边,近距离的欣赏拂冬曼妙的舞步。 锦鲤池不大,拂冬滑冰速度又快,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她时而迅速回转拐弯,带起身上披帛在池中旋舞,时而起跳凌空旋转,引得宋寻月和众人连声惊叹,喝彩不断。 那小小的锦鲤池,一时竟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再兼池边树上那缀满的小灯笼,竟是将这个画面愈发衬托的宛若仙境之景,梦幻非常! 宋寻月都看傻了,待拂冬一舞罢,盈盈上前行礼:“王妃娘娘,奴婢献丑了。” 拂冬已经停下,但宋寻月还迟迟回不过神来,半晌没有接话,就在拂冬寻思再问一遍的间隙,宋寻月忽地痴痴道:“拂冬,我想学……” 许是酒醉的缘故,宋寻月完全按讷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方才那姑娘唱曲的歌声她学不来,毕竟美妙的声音,有时候是天生的,她委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练出来,但是拂冬绝美的舞步,她纵然学不到她这个程度,但过过瘾还是完全可以学到的! 宋寻月扶着星儿的手,上前一步,踩上太湖石,再次问道:“拂冬,你教我成不成?” 拂冬见宋寻月眼里期待浓郁,不由点头失笑:“成!”左右今晚尽兴,王妃娘娘这么好的人,就让娘娘过过瘾又能怎样? 念及此,拂冬在太湖石上坐下,脱了脚上冰鞋,随后蹲在宋寻月脚边,拿着比划了一下,抬头说道:“娘娘的脚同奴婢差不多大小,这冰鞋应当能穿。娘娘您坐下,奴婢给你穿上。” “嗯!”宋寻月重重点头,扶着星儿的手在太湖石边坐下,拂冬低头给她穿冰鞋。 宋寻月趁着这空档,回头道:“你们丝乐声别停下,咱们接着热闹起来!” 话音落,众人朗笑一片,随后院中丝乐声再起。拂冬给宋寻月穿好鞋后,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扶着她进了锦鲤池,并开始教她要领:“娘娘先要想法子站稳,娘娘别怕,有奴婢在。” 宋寻月本就喝的晕晕乎乎,眼下踩上冰鞋,瞬间只觉双脚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她的话,两只脚自己往前跑,若不是扶着拂冬的手,她怕是得仰着摔倒在冰上。 星儿和寄春见状,连忙跟着跳上冰面,从宋寻月身后拖住她的背。 三个婢女废了好大功夫,方才帮助宋寻月站稳。 “哈哈哈……”宋寻月笑道:“我怕是这天底下最笨的学生。” 拂冬闻言失笑,宽慰道:“娘娘这是第一次上冰,实属寻常,奴婢第一次上冰时,还没娘娘站得稳。” 宋寻月低头注意着脚下,扶着拂冬双臂,尝试着一点点往前挪,笑道:“你这话纯属拿我当孩子哄,奉承我呢。我这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可能站得比你当年稳?” 被宋寻月勘破心思,拂冬悄悄咬唇笑,接着道:“娘娘慢慢将重心下移,放在腿上,扶着奴婢的胳膊尽量少用劲。” 见宋寻月走得稳当了,星儿和寄春在拂冬的示意下,缓缓松了手,由拂冬扶着宋寻月一点点往前滑。 于此同时,王府外,谢尧臣一干人等,骑着马风尘仆仆自路口而来。 马蹄上尚沾着雪,谢尧臣玄色的毛领斗篷上,也铺着一层雪。一个时辰前,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一场大雪,各个都被盖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