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 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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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人一听,喜出望外,扭头朝族中兄弟们喊道:“哎,他?识得我!” 秦六元知?道我! 众人哄笑,又是羡慕,又是嫌弃他?扯后腿,纷纷大喊道:“莫要中计!” 又有人喊:“那?小子不中用了,快拖他?回来!” 早有人一溜烟儿抱着新弓箭跑来,及到秦放鹤马前还忍不住巴巴儿问:“我呢我呢,那?我呢?” 赵沛等人都笑。 这算什么?! 秦放鹤跟着笑了一回,在?脑海中略一搜索,还真叫对了。 宋氏一族传承千年,本家?分?家?多?不胜数,后代?之中出息的便有近三位数,又因血缘关系,容貌长相颇有相似之处,当初为了分?辨这些人,着实费了秦放鹤好大工夫。 所?幸没有白费的努力。 那?人听了,心满意足,嘿嘿笑着退下。 秦放鹤重新试弓,这回倒是没动手脚,便屏息凝神,对准了门楼上的绣球放箭。 这些年他?勤习六艺,不曾有片刻放松,这点距离射击静态靶,很有把握。 “嗖~” 伴着短促的破空之声,箭矢刺中绣球,瞬间滚出来一长条上联。 众人才看完,就听秦放鹤张口对了,果?然工整,便又喝彩。 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隐隐有些兴奋。 这边你来我往相互攻守,那?边宋家?深闺之中,许多?姑娘媳妇们便都围着阿芙看。 时辰尚早,阿芙尚未上妆,精致的凤冠霞帔也都小心挂在?一旁,供人瞻仰。 衣架旁边早立了木架子围挡,只许远观,不许近前碰触,生怕弄坏了一点。 白露等大丫头,并许多?赵夫人的心腹陪房、嬷嬷们都打?起精神看守,唯恐出错。 几?乎每一位前来贺喜的女眷见了,都不禁面露艳羡。 虽说朝廷宽和,许寻常女子嫁娶也穿凤冠霞帔,但凤冠霞帔和凤冠霞帔也不同。 若所?嫁之人为白身时,冠上凤钗只得一尾,也不能口衔珠串,其余所?用宝石的种类和数量也被严格限制。 身上霞帔的纹样也很有限,不得满绣,只许绣除牡丹之外的花草,不得有涉及品级的鸟兽图案。 但阿芙这一套不同。 秦放鹤此时虽未正式上任,但已然是朝廷正式记录在?册的六品翰林院修撰,本人的喜服可配玉带,阿芙的霞帔上便可绣牡丹,绣云纹,绣六品文?官补子的鹭鸶。 且衣冠宝石所?用种类不加限制,只要数量不逾制即可,而凤钗亦可作三尾衔珠样式,滴溜打?转,光华璀璨,十分?华丽富贵。 “到底是阿芙有福气?呀。” “是呀,这一过去就是六品命妇,多?少人一辈子都攀不上呢……” “如今阿芙身份不同,日后咱们见了啊,保不齐就要行礼啦!” 在?场众人也不乏官太太,五品六品乃至更高的不是没有,但阿芙什么年纪?她们什么年纪? 谁不是年复一年熬上来的,大家?在?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什么境况? 不提也罢! 阿芙静静听着,一概谦逊,却也不曾落了气?势。 是啊,我确实是幸运的。 便有妯娌向赵夫人盛赞,“瞧瞧你养的好孩子,这样的模样,这般的气?度……” 又有人借机相看阿芷,旁敲侧击地打?听,又说好话。 这位二姑娘如今也十七岁了,不小了,这一二年正出门交际呢。 只是大姑娘的例子摆着,宋伦和赵夫人都不着急了。 有个这样的姐夫,阿芷还怕什么呢? 阿芷紧紧拉着她的手,有点想哭。 之前她还同人炫耀自家?姐夫如何出色来着,可直到家?里开始热热闹闹忙活起大事来,小姑娘才后知?后觉的慌了: 姐姐要出嫁了! 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了! 她要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了! 这几?日家?里聚集了许多?平时常年不见的堂表兄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显得乱糟糟的,阿芷不大喜欢。 前儿还有什么劳什子兄弟故意说坏话,嚷嚷什么“你姐姐嫁出去,便是他?人妇,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与?你,与?你家?有何瓜葛?别做春秋大梦了!” 阿芷气?得哇哇哭,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边哭,一边抓着花瓶要打?人! 胡说八道,她嫁了人,也还是我的姐姐! 说话那?厮没想到阿芷这样凶悍,吓得脸都白了,只仍要面子,赌她不敢动手,杵在?原地不动。 然后,他?赌输了。 那?日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阿芷看着被自己打?破头的族兄,都吓傻了。 他?,他?为什么不躲? 她觉得自己肯定会被罚的。 男孩儿和女孩儿,本就不同。 宋家?尤甚。 可奇怪的是,父亲来了,堂叔伯来了,祖父也来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来了,然后……还有人来安抚她! “可怜见的,吓坏了吧?”曾经十分?严厉的伯母慈爱地摸着阿芷煞白的小脸儿,“这正是姐妹情深呢。别怕,那?小子说的混账话你只当没听见,也别对外人说,传出去叫人笑话……” 当天夜里,那?位族兄就被送走了。 迷迷糊糊中,阿芷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影影绰绰隔着一层纱。 半夜,她跑去找姐姐,“怎么大家?都不一样了?” 阿芙便笑,笑容中有许多?阿芷以前不懂的东西。 “是权力,”姐姐这样告诉她,“权力,是很好的东西……” 这会儿看着端坐的姐姐,阿芷想哭,但父亲母亲都说了,这是姐姐出嫁的好日子,眼?下可不能哭。 要哭,也得等她上花轿时再哭。 忍着吧。 觉察到妹妹的紧张,阿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不怕。” 别怕我今日出嫁,也别怕你来日成亲。 姐姐姐夫都会护着你的。 很神奇的,阿芷真的不怕了。 宋氏一族人多?,却也不敢特意刁难秦放鹤,而秦放鹤这边人也不少,不是进士举人就是官儿的,呼啦啦一大群,也不怵。 两边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转眼?到了下午,众人都先后轮换着吃了午饭,眼?见时辰快到了,便又作催妆诗。 有宋家?的人一道道往里传话: “姑爷进街口啦!” “姑爷下马啦!” “姑爷念起催妆诗啦!” 赵夫人一听,忙道:“来来来,为大姑娘妆扮!” 阿芙便移到梳妆台前,由族中家?庭和睦子女双全的长辈为她梳头。 “一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有头又有尾,平安又顺遂……” 阿芙看着镜子里的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伴着心跳一起涌出来的,还有突然疯涨的紧张和忐忑。 哪怕之前准备得再多?,父母承诺再多?,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克制的紧张。 这就要与?旁人共度余生了么? 我们会过得很好吗? 他?,会待我很好吗? 他?会变吗? 无数情绪萦绕心头,让阿芙有些乱了。 她罕见地露出小女儿的姿态,转身抓着赵夫人的手,声音微微发?颤,“母亲……” 赵夫人眼?眶泛红,上前抱了抱她,“没事,没事,娘在?呢……不管你多?大,都是娘的女儿。” 阿芙低低地嗯了声。 阿芷发?出响亮的抽噎,见众人看过来,拼命睁大了眼?睛,不叫眼?泪落下来,兀自嘴硬,“我,我可没哭!” 外头催妆诗以念了不知?多?少论,且不说秦放鹤自己口干舌燥,便是跟来的赵沛等人俱都头昏脑胀起来。 五月初的白天日头颇毒,众人晒了一日,又斗智斗勇,十分?疲惫,互相交换下眼?神,短暂休战。 只仍警惕地看着对方: 晚上还要斗酒呢!不能输! 稍后有专人敲鼓,表示吉时降至,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复又上前,唧唧呱呱说起催妆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