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雨中梦(赵思归视角)

    赵思归没想到李玖会提议和自己接吻。但她同意了。

    她们接吻，抚摸对方，探索对方的身体。这很舒服，她迅速喜欢上这种感觉。

    李玖抽条后个子长太快显得比之前瘦了点，身形修长，流畅而健康。肤色很白，夏天晒黑后也总能很快白回来，发丝和眼瞳却极黑。眼角和眼尾都是尖的，像带着刀子，嘴唇薄薄的，嘴角向下走。不过鼻子偏小巧，鼻尖微翘，眉眼总低垂着，中和了长相的攻击性，神情又常茫然，以至给多数熟悉半熟悉的人留下的都是柔和的印象。

    李玖垂下眼时细细密密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瞳，那副稍显锋利的五官会有种奇怪的……嗯，怎么说?柔媚?也不像。

    不过赵思归更喜欢她表情舒展的时候，两人平日相处时，李玖也一直更欢快鲜活些。

    在答应和李玖接吻时她其实挺高兴的，后面的更进一步同样有她一丝试探和顺水推舟。

    她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同性恋，当然了。

    赵思归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说。

    她知道妹妹的出生断绝了家里想要个男孩的希望，知道几亩地的产出不再足以供养一个家庭，但双亲常在外打工常不回家未必没有不想照看她们的缘故，知道这小村庄里的一切都陈旧而笼罩着暮色，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这里。

    她知道从春到冬每一次日落的景色，知道村口的苹果花如何从花苞到腐烂孕育出一颗果实，知道路旁不知名的紫色果子尝起来酸而苦涩。

    她知道自己喜欢李玖。

    在两个人都还没换牙，灰扑扑流着鼻涕傻笑的时候她当然也喜欢李玖，但只是普通的对于好友的喜欢。后来她步入青春期，爱意与性欲懵懂初开，对身边的男生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对李玖的喜欢像掺进了过多水汽的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了。

    初二的一个春日，她们相伴放学回家，拐进小路时李玖突然停下自行车指着路边，很惊喜地说：“蒲公英!”

    赵思归顺着看过去，果然，那丛蒲公英已经成了一团蓬松的绒球。

    李玖把车停在一边去摘，一手将碎发往耳后捋一手举着那几株蒲公英，笑着朝她吹气。

    极其明媚的阳光下，李玖整个人白得像在发光，眼睛半弯起来，其中的眼瞳又黑得如此深沉，半空中羽毛纷飞，将她的脸遮得遥远而朦胧。

    赵思归一瞬间仿佛受到极大震撼，心脏重重敲了一下。

    一瞬间的失神后，她回神向前走，穿过羽幕搂住李玖的胳膊，怨她把毛吹到自己眼睛里了，然后言笑着继续回家。一如既往。

    那几株蒲公英不该有那样多的羽毛，李玖距她也没有那么远。

    一定是阳光把她的脑子晒晕了。

    这种晕眩一直持续到晚上。

    这样才能解释她鬼使神差地去搜索裸体的女人图片，并且在看到时心跳加快。她知道了这叫什么，同性恋。这样小的概率，不应该……她其实是同性恋吗？

    她不该……不该在那天晚上梦见李玖。

    凌晨，月光从窗外温柔地洒进来，她从梦中醒来，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心跳如擂鼓，清晰记得梦中的李玖如何亲吻她。那种柔软又湿漉漉的触感过于真实。

    哦，她真的是同性恋。

    她没有告诉李玖。

    她们做了那些事后，赵思归欣喜极了，但她仍然没有说出来。

    这事是李玖主动提议，李玖却一直显得开放又懵懂，亲吻与舔舐都像一个依据本能行动的兽类。她总怀疑李玖不清楚她们究竟在做什么。

    或许李玖只是……喜欢这样。她也喜欢亲吻李玖。李玖尝起来很淡，闻起来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小麦的浅淡香气。这令她安心。

    她试探过李玖对男生的态度。一起玩电脑时意外点进色情广告，她就顺势哄她看异性的色情片。李玖看起来对此很讨厌。可后面李玖又找她尝试把东西插进去，她还意外撞见李玖与韩文宣那样，李玖都表现得并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这样?

    她在纠结与困惑中保持沉默。

    某个雨天的下午，赵思归家里又只有她们两个人。雨声和电视声做背景，她们在客厅的沙发上相拥，手指划过皮肤带起一阵痒意，舌尖引起一阵颤栗，肢体交缠时，体温被毫无保留地分享。潮湿的气味传进鼻腔和毛孔，午后的风卷席着水汽从窗户钻进来笼罩住她们。赵思归靥足而困倦，宛若饱食后的猫，抱紧身边的躯体，跌进灰蒙蒙的雨天的梦中。

    没关系，她们可以一直这样。

    如果说出来，万一往坏的方向变怎么办?

    赵思归怀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有一天李玖毫无征兆地跑来，问她：“赵思归，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