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程妪在一旁窥见,也不免又一阵子发酸。 那几个扶下尸首的侍卫都面露惧色,暗暗搓着手掌。这女尸模样这般凄惨,死了说不定会化为鬼厉。谢冰柔倒不忌讳,竟取了自己衣衫覆住尸首。 五娘子也不怕沾染些脏事! 阿韶做完这些事,扯了手套、口罩不要,换了身衣衫,又用烈酒搓手,一系列动作倒是十分娴熟。这一看,这些事平日里也没有少做。 程妪之前看这小婢,觉得她做事还算伶俐,只是有些不知礼数。她想着到底是五娘子用惯了的人,教教就好,留在谢家也无妨。 哪儿想得到阿韶居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那婢子如今犹自一副娇憨样子,跟程妪这呕了几次虚弱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也不免令程妪胆寒。 五娘子怎么养了这么个婢子? 程妪倒不想让阿韶去谢氏,可话到唇边,却是说不出来。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程妪对这位奇怪的五娘子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人惧生死,畏鬼神,故而怕见尸首,会祭祀先人。 谢冰柔生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说话也是细声细语,却仿佛是个无惧无畏的人。这无畏,也不免令人害怕。 程妪是有些怕开罪这位五娘子。 谢冰柔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她看似不善驭下,可方才使唤谢氏侍卫,让人搬下尸首、保护现场、搜罗凶手,由着她当场验尸,进而带着她验尸结果去报官。谢冰柔不但安排得井井有条,且谢家侍卫们也不由自主听这娇怯怯的五娘子吩咐。 故而程妪也不敢提阿韶行事逾越,只想着将今日之事回禀给大夫人,由着大夫人处置就好。 她扶着谢冰柔上马车时,瞥着谢冰柔那张秀美的脸颊。谢冰柔五官是温柔和谐的,加之面颊有几分病气,那张脸和妖冶二字也没半分关系。可如今阳光落在了谢冰柔这张略白些的面颊上时,照着她黑得出奇眸子,程妪竟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谢冰柔上了马,轻轻向程妪道了声谢。她抽回手时,手擦过了程妪的手背。谢冰柔手掌温度略低,触及处一片冰凉。 第005章 005 程妪一瞬间竟升起一个念头,她竟觉得五娘子是什么邪物。程妪当然知晓这想法有些荒诞。谢家几个女娘眉宇间是有几分相似处的,五娘子也并不例外,细细观看,便知晓她这谢氏血脉定然不假。 只不过相似的眉眼里,谢冰柔却似要美貌几分罢了。 程妪口中也不觉酸几句:“五娘子胆子真是不小,想来蜀中之地,也是受委屈了。” 这正经人家女娘,有几个能有这般胆子? 谢冰柔轻轻说道:“那时姜藻领着我到处走,虽见得多了,倒也没出什么事。程妪,我见过阿藻杀人的。” 程妪听得心惊,却也不敢细问。 谢冰柔略顿一下,才又说:“三郎杀的是山贼,并不是良家子,程妪不必担心。” 五娘子那温柔面皮下,好似终于露出了尖尖的獠牙,绵里藏针。程妪心惊肉跳,又吃不准谢冰柔是否在吓唬自己。 耳边却听着谢冰柔宽慰自己,又让出匣子里酸果,说程妪面色不好,要压压惊,让随行的谢家婢子对她好生照拂。 程妪一时心下百味杂陈,对谢冰柔也摆不出规训二字了。左右要回到京城了,这五娘子还是让大夫人头疼。 车队已经缓缓开始行驶,然而那长草丛中却露出一双极阴寒的双眸。 那杀人的凶徒其实并没有走,草堆里虽有离去的马蹄印,却并不代表凶徒已经策马离去。那不过是一个巧妙的圈套,就像谢冰柔所揣测那样,尸体悬于树上,就像是一件血淋淋的作品。 对于这件极满意作品,他自然盼着窥探旁人的反应。 官道人来人往,总是会有人窥见的。 他们见到这具血淋淋的尸体,又会发出怎么样惊叹? 当然这个凶徒自然也会留意到那验尸的女娘,他目光向着车队望去,知晓那是谢家和卫家的车队。却不知那女娘是哪一家,那女娘瞧着是脸生的。 他竟似对京中贵眷颇为熟悉。 这时候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一张秀丽面孔。那女孩子妙目流转,四处逡巡,竟好似望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那凶徒竟似有一种错觉,此刻两人双目相对,望见了对方。 他呼吸渐粗,口中分泌了大量的唾液,喉结上下滚动,竟咕隆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口干舌燥,可却并不是对美色的企图。哪怕谢冰柔是个极美貌的女娘,那样的美貌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是一种血腥的杀戮的渴求,是隐藏在他骨子里蠢蠢欲动的杀欲。品尝过杀人的刺激后,其他的滋味便不足道了。寻常的男欢女爱,已经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而谢冰柔这样的特别的美人胚子,令他十分垂涎。 他手掌上的血迹已经黏稠发干,蓦然伸起手掌,用舌尝了一下掌心的血污。 这死人的血散发酸臭,终究没有新鲜的人血来得诱人。 谢冰柔自然看不见他。 两人离得老远,而谢冰柔又是个实打实的弱女子,哪怕目光扫过,又怎么能瞧见藏着的那个凶徒? 但她确实在寻觅那个凶徒的。只因为她突然想到,那个死去的女娘是被刺破了颈部,然后喷溅出大量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