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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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芬珠难过地看着胤禛,胤禛轻笑了起来:“我之前恼恨于成龙,可是我现在不怪他了。索额图和明珠依然可以锦衣玉食住在京城,京城高官如此,怎么能怪一个终究心向百姓心向治河的地方官员呢?这不是他的错。” 泰芬珠哽咽道:“爷,肯定有心向社稷的能臣干吏。” 胤禛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低低道:“或许有吧,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最后的几个字低不可闻。 第74章 出了月子的董鄂氏容光焕发,硬要留泰芬珠在府里吃了点心再走。 泰芬珠靠在椅子背上,笑看着董鄂氏风风火火地带着侍女进来,挪瑜道:“三嫂今儿大方啊,舍得请我尝你们家的美味。” 董鄂氏指挥侍女摆盘儿,闻言挑眉笑道:“我什么时候吝啬了啊?你这可是给我造谣啊!” 泰芬珠失笑出声。 董鄂氏满意地看了看丰盛的下午茶,打发人下去,自己也坐到桌边儿,招呼道:“你快品尝一下,我觉着味儿不错。” 泰芬珠笑着拿起一个核桃饼,吃了一口后点头:“确实不错,你心情可以啊,都有心思琢磨这些吃食。” 董鄂氏得意道:“我这月子做得舒坦得很,自然有空想想闲事儿。” 泰芬珠笑着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董鄂氏眉飞色舞:“我真的觉得啊,三爷完全可以一直待在外头,一年回来住一两个月就好了,这样我高兴,他高兴,后院的格格们也安宁,我可是瞧出来了,我们爷不在,下人们都轻松自在了不少!” 董鄂氏期待地看向泰芬珠,泰芬珠放下茶杯,摇头笑道:“三哥应该快回来了,我听四爷说,圣驾应该是在十一月中旬返京。”今天都十月初二了。 董鄂氏瞪了泰芬珠一眼,嗔怪道:“你就不能容我再得意得意?三爷不在,这府里只有我说了算,等他回来,我又得天天和他掐架了。” 泰芬珠无奈道:“你都有两个小阿哥了,后院谁敢对你不敬吗?” 董鄂氏叹口气:“我这也是没法子嘛,三爷惯爱怜香惜玉,他老为了格格和我谈话,我让了一次,就得次次让,这府邸以后是我儿子的,敢挑拨三爷和我闹事的妾侍不是傻就是心怀鬼胎,我岂能容下?” 泰芬珠喝着茶,没搭话,她说一两句还行,这毕竟是内宅家事不好多嘴。 董鄂氏没有多纠缠这个话题的意思,胤祉是个什么人,她看得明白的了,反正她地位稳固,就当陪他玩儿了。 董鄂氏眨眨眼:“你怀得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泰芬珠低头看了看肚子,笑道:“请太医看过了,是个阿哥。” 董鄂氏扬唇:“可以啊,眼瞧着你这日子也快熬出来了!” 泰芬珠笑了笑:“我日子一直过得不错吧?” 董鄂氏摇头:“你那是自己糊弄自己,我承认小孩子挺惹人怜爱,可是别人家的就罢了,自己的庶子女这种,没几个真心喜欢的,最起码不可能从孩子一出生就喜欢。” 泰芬珠有些无奈地笑了:“慢慢相处就好,日子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董鄂氏点头:“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这得孩子们的生母安分,咱们这种人家是少不了庶出的孩子,可是府中大小事是我操心,总不能这边儿格格惹我生气,那边儿要求我对她的儿子视若己出毫不迁怒吧?我觉着神仙都做不到。” 泰芬珠如实道:“大部分妾侍都不会有挑战主母的心思。”康熙之所以非要早早地赐格格,就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妾侍其实没资格与福晋分庭抗礼。康熙不可能给儿子们家世太好的格格,他自己的后宫都还忌讳满军旗呢! 阿哥们天天在上书房泡着,回了阿哥所还有功课,宫里种种规矩束缚,处处要用人情和银子开道,格格们只能呆在屋子里,就连热水都是限量限时取用的,她们能给阿哥们留下几分印象呢? 胤祺的刘佳格格,胤祐的纳喇格格,包括她院子里的李氏和宋氏,都只是因为有子嗣才能尊贵一些,别人需要人情走礼才会提一下她们,和哈达那拉氏走得也算近,她从来只提纳喇氏,因为别的格格对她毕恭毕敬,不值一提。 董鄂氏咋舌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只不过我们院里这几个不一样,觉得避子汤耽误了她们大好年华,一到五爷家长子生辰那会儿,我不骗你啊,她们真的脸上都是哀怨,不提了不提了,我想起来就发愁。” 泰芬珠抿唇笑笑,董鄂氏摇头晃脑地喝着茶。 放下茶盏,董鄂氏探过身子,低声道:“我听说萨穆哈对四爷不恭敬?” 泰芬珠睨她一眼:“你这月子做得,消息依然灵通啊!” 董鄂氏讪讪道:“就是偶然听人说起而已,为什么啊?我记得这是个忠心皇上的官员。” 泰芬珠无奈解释:“谈不上什么不恭敬,只是他和四爷政见不和而已,他是工部尚书,四爷虽是贝勒,但毕竟无法命令他,那只是朝野传闻而已,你别当真。” 董鄂氏笑了笑,估计没相信。但泰芬珠也没有接着证明的意思,没必要。 两个人继续闲聊,看得出董鄂氏确实浑身自在轻松,又坐了半个时辰,泰芬珠起身离开,董鄂氏送她出门,不满道:“你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我可无聊呢!” 泰芬珠笑道:“我都在你这待了一天了,你也歇歇吧,中午待客很累了。” 董鄂氏点点头:“好吧,你路上慢些啊!” 泰芬珠笑着挥手,慢腾腾地上了马车。 董鄂氏轻哼着歌儿往正院走,胤祉不在的日子就是舒坦! 泰芬珠回了府邸,进来正院,就瞧见跟在胤禛身边的太监了,手扶着腰慢悠悠地进了屋子,胤禛正在书房里看书。 胤禛抬头:“三嫂和你说什么了?” 丹桂扶着泰芬珠坐下,泰芬珠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看见侍女们都离开,泰芬珠叹气:“她只是坐月子闷着了想找我说说话而已,顺便问了一句萨穆哈的事情。” 胤禛嗤笑一声:“消息够灵通的啊!也不知道她是给谁问的。” 泰芬珠摇头,这可真不好说。 胤禛拿着书过来挨着泰芬珠坐下,泰芬珠诧异道:“这是靳辅大人的《治河方略》?” 胤禛感叹地点头:“是他生前所著,之前我心有疑虑,没有看他写的书,只不过我如今发觉这个河道的活儿不好干,基本上每有治河必起党争,靳辅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其他的实在不好多说。” 泰芬珠默然,靳辅是明珠一党,纳兰明珠和佛伦曾经为他极力作保,但是仍然几经非议,晚年起复之后累死在了任上。 泰芬珠轻声道:“听说江南等地对靳辅大人持有很高的赞誉。” 胤禛眼神复杂:“我之前只听说他和佛伦等人沆瀣一气,全然没有想过他在做些什么,这么想来,我也是个肤浅之人。三十五年的时候,江南恳请为靳辅建祠,所以说人皆有私啊!” 泰芬珠迟疑道:“您这是在说靳辅大人?”听着不像啊! 胤禛摇头:“我不是说他,我说得是郭琇,郭琇是个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大臣,佛伦之前任山东巡抚的时候,把他给弄回家了。我当时只觉得佛伦跋扈为明珠报仇,可是郭琇的家族在当地为一方豪强,因为靳辅清理河道会查出他家的隐田,他就连连上疏掀起党争,把靳辅给弄得锒铛入狱。外人都说他敢于直面权臣明珠,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几分公心几分私情,毕竟要是明珠依然权倾朝野,靳辅也许就能保住官位。” 泰芬珠劝道:“汗阿玛圣明烛照,郭琇这几年一直赋闲在家,想是汗阿玛辨明了当初的事端。” 胤禛淡淡道:“如今明白又能如何?靳辅被党争搞得心力交瘁早就去了,他的好搭档陈湟当年更因为此事直接丢了命,我仔细翻查早些年的奏疏,十七年的时候,靳辅治理永安河的时候,当时的工部尚书给出的预算是五十七万白银,可是靳辅只花了九万两。” 泰芬珠真的惊呆了:“差这么多吗?” 胤禛点头:“就是差这么多,靳辅依附明珠真的是无奈之举,他之后也再不敢用这么少的银子治河了。那些弹劾他的人,如今治河用的就是他曾经的办法,我真是想笑一句世事无常!” 胤禛低头看着这本《治河方略》,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水利知识,他发现于成龙不太懂治水,基本是按照靳辅当年的思路,那他们当年蜂拥而上弹劾靳辅做什么! 泰芬珠眨眨眼:“爷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悄悄地给靳治豫家里送些银票。”靳治豫是靳辅的儿子,如今在工部熬资历,生活略有些拮据。 胤禛挑眉道:“不用悄悄的,他现在在我手底下干活,我给点儿好处怎么了?太子和老八天天拉拢人,总不能他们做得,我做不得吧?” 泰芬珠看着他面含愠色的脸,明智地闭嘴,这几天胤禛抱着《靳文襄公奏疏》心情低落至极,根本劝不好。 胤禛兀自垂眸盯着书难过。 泰芬珠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盘算日子,胤祐什么时候回来啊?有些话她不好直说,但是胤禛这情绪上头必须得有个人来给他泼盆冷水啊!胤禛有句话说得对极了,每遇河务必起党争,他现在还是跟着太子,却同情靳辅仇视郭琇,郭琇可是参倒了索额图的老对头纳兰明珠啊! 康熙的行程比预计的要快,十一月初他带着大部队抵京,胤礽、胤禛、胤禩带着人迎接。 欢迎仪式过后,众人各自散去,胤禟跟着胤俄来到八所,他的情绪很低沉。 胤禟把人都撵了出去,盘腿坐到老十身边,“胤俄,你还有我,福晋娶回来,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找些美貌的妾侍,到时候我给你找好不好?” 在塞外接见蒙古诸部落时,康熙将出身于阿霸垓部的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赐给了胤俄做嫡福晋。 胤俄淡漠道:“哥,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福晋出身蒙古才难过,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和太子争的机会,我只是觉得我像是汗阿玛眼里的异类,兄弟们的额娘都是出身包衣,独独我的额娘和姨母是钮祜禄氏,还有遏必隆这根刺扎在汗阿玛心里,他更是不待见我,我只是奇怪,那他当初为什么要允许我额娘生下我?” 胤禟愤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难不成只有他喜欢的儿子才配好好活着吗?他那喜欢能维持多久?老大算他喜欢的吧?他现在还有那么喜欢直郡王吗?” 胤俄轻声道:“反正我是最不被喜欢的那个。” 胤禟冷冷道:“老十,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这么拘泥于情情爱爱,你就不能豁达大度一些吗?” 胤俄翻过身子趴在床上不吭声。 胤禟绷了一会儿脸,泄了气,好声好气地说:“十弟,那你想怎么办呢?告诉九哥好不好?” 胤俄沉默,他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汗阿玛会给他指一位蒙古福晋,阿灵阿极其亲近八哥,汗阿玛是在警告他吗?可是他如何能约束得了阿灵阿?还是很单纯的,就不想让他有一位满军旗的嫡福晋? 胤禟转移话题,开始叹气:“咱们过几天要跟着上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 胤俄闷闷道:“走个过场罢了,他都给我指福晋了,总不能连上朝观政都不让。” 胤禟皱眉:“八哥好像和太子、四哥处得都不好。” 胤俄坐起来:“你以为他能与兄弟们也相处和睦?” 胤禟抿唇:“八哥那么随和,按道理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胤俄认真道:“他想要举荐自己属意的人上位,就是在挡旁人的路,你难不成真的相信了阿灵阿等人对他的追捧?” 胤禟有些委屈:“那他做得到底对不对啊?” 胤俄决定以后要看紧九哥,他真的率真的过分,朝堂上的事情他非要用对不对来衡量,这不纯粹是难为自己吗? 看着胤俄一脸无语,胤禟恼羞成怒:“那他要做得不对,我们难不成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吗?” 胤俄耐心解释道:“汗阿玛又不可能真的拿满洲大族如何,阿灵阿他们也没干什么,无非就是喜欢与八哥来往而已,这种事情能搬到台面上来说吗?” 胤禟迟疑道:“可是八哥和直郡王走得近,直郡王的心思众人皆知啊!” 那八哥就也不是什么恭谨事上的人啊,汗阿玛册封的太子他都要暗暗作对。不过这话,胤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也没想到八哥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老大了,还要跟他和老十狡辩,说这只是尊敬长兄。 胤俄认真地说:“众人皆知是没错,可只要不直接说出来,那就能装聋作哑。” 胤禟一时无言,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吗? 胤俄给自己倒了杯茶,朝堂上的博弈从来都是这样,身为对手,谁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呢? 胤禟不确定地问道:“汗阿玛会不会迁怒咱俩?”说完这句话,胤禟有些欲言又止,其实他想问的是老十的指婚是不是受如今朝局的拖累? 胤俄咽下嘴里的茶,叹口气:“你觉得汗阿玛生气老大和太子作对吗?” 胤禟认真思索了片刻,回道:“汗阿玛不愿意为了太子压下我们这些人。” 胤俄点头:“这就是了,要不然明珠的儿子揆叙就不可能在朝堂上呆着,汗阿玛如今身体硬朗,本也不可能容许阿灵阿等人亲近太子。” 胤禟稍有些同情太子:“那他怪可怜的,汗阿玛竟然希望老大强过他一些。” 胤俄喝完最后一口茶,把玩着杯子,淡淡道:“谁叫他是太子呢?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