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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欲窥天命

    

第三百三十章  欲窥天命



    我睁眼,一身冷汗,湿透全身。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直到我颤巍巍地从床上趴起,认清了此时仍在阿修罗圣殿,才缓缓地、一点点恢复了吐息。

    我浑身冰冷,战栗不已。

    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水,水液四洒,我干脆捧着壶大口喝下。

    直到将壶中所有的水喝完,我才丢了壶,抚上狂跳的心脏。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蒙昧胶着的现状,经过方才的一场梦后,都陡然化去了迷色——

    三千年后,毗湿奴将波色珠给了我,他不动声色的守候也许最后换来的是堪比死亡的结果。

    他原何深情?

    这一刻我隐隐有了答案。

    那陌上少年,清润端直,情意无瑕。

    也许,我曾真的做了他的圣女,与他相伴,相知相惜,所以,哪怕千年之后我已将他遗忘,他却依旧愿意为我舍身。

    思及此,我心底一片冰凉……

    三千年后,尽管有了波色珠,可是我依旧没有坚持到最后,他的牺牲有何意义?

    这个结局太悲哀、太可怕,让我根本不敢去细想!

    可是——

    如果我现在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呢?

    我不是他的圣女,只是一个陌路之人,他必不会深情——

    亦或是,他不仅不倾慕于我,更讨厌我、厌恶我,那便不会再为我多付出一分。

    也许这样……就可以改变命运?

    黄昏,毗湿奴回了南殿,他寻来时,我正对着昏暗的窗外一动不动。

    他走进屋来,静看着我,不语。

    我回过头去,怔怔地望着他,心思却更加澄澈——

    也许罗睺并没有骗我,三千年后,毗湿奴神性分裂,韦孔塔衰败,都再在指向了一个结局——

    主神的衰亡或陨落。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

    这一瞬,我眼中闪烁着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命运的脉络,竟是如此让人触目惊心!

    毗湿奴不知我内心的波涛汹涌,却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他似乎想要拥抱我,但看见我惊惧的眼神后,他顿了顿,选择牵起我的手。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闻着他身上飘来的淡淡酒味,抖了抖眉,下一瞬迅速抽回了手。

    毗湿奴神色一僵,握着我的手还举在半空,他目露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又开口,“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感到一丝无助。

    我不敢看他,背过身去,大口喘息——

    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那既定的命运?

    我不想伤害他,我真的不想伤害他!

    突然,后背一片温暖,我被毗湿奴紧紧抱在怀中,他埋首在我的颈窝,闭眼低道:“你后悔了吗?”

    我怔愣,恍惚之后才明白他是见了早上我与罗睺在一起,以为我心生悔意。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我的脑袋飞速运转着,隐隐作痛——

    还不对,还不确定,还有太多的结论是我自己的臆测!

    “你不能的。”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平静却干涩。

    我颤抖地覆上他扣在我胸前的手,用了好大力气才拉开。

    我回过身去,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对他道:“回门宴快开始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我想先休息了。”

    毗湿奴沉默地望着我,脸绷得很紧,直到我快挂不住笑容,他才闭了闭眼,轻道:“好。”

    毗湿奴走后,我枯坐在房间里,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佐证自己的猜测。

    我虽从未来而来,但对这三千年前的旧事只知只字片语,思来想去,唯有可以占卜未来的大巫祝能提供些许帮助,可他必是不会帮我,并且他占卜的结果,通常都隐晦异常,艰涩难懂。

    天命难测——

    而我,又该如何做?

    入夜后,芙迦伺候我梳洗更衣。

    一段时日不见,曾经活泼好动的芙迦变得沉默许多,我有些怅然地看着镜中为我拢发的她,不期然间竟从她的袖腕中,看见了斑驳的淤痕。

    我怔愣,转身拉开她的衣袖,只见两条雪白的手臂上遍布新旧错乱的疤痕——

    那一条条狰狞的伤疤撕裂了女儿家细腻的肌肤,有的只剩陈印,有的还刚刚结痂。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些伤痕,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迦沉默许久后,才向我坦白,原来在我被幽禁之后,她被打发去了园圃帮杂,这是累人不累心的活儿,也算是默默无闻的,但一日她在一处花园角落整理之时,遇见了舍脂和婆坦多——

    她们漫步在园路上,显然没有注意到此处还有其他人。

    “舍脂姐姐,我被长公主饲养的妖物袭击重伤,损了身子,这次若不是您的力荐,婆坦多恐怕会被长老会和大巫祝嫌弃。”婆坦多虚扶着舍脂,娇弱地开口。

    “哼,长老会算什么,大巫祝也是听皇弟的,只要皇弟点头,谁敢摇头?”舍脂挑眉,不屑。

    婆坦多连连点头,又忧郁一叹,“姐姐说的是,哎……长公主现在这般受宠于殿下,前日还有几个嚼舌的仆从议论,说殿下现在虽然生气,但还是舍不得的,这阿修罗圣殿日后的女主人恐怕还是长公主。”

    舍脂闻言,眼中隐有怒气,却道:“能不能得到罗睺的欢心,那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婆坦多有些难堪地点点头,“姐姐教训的是。”似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听闻天道使者求亲,亦是求娶长公主,只是她现在已被废了名号,这事还不知如何了结。”

    舍脂脸色愈发阴沉,没有说话。

    “皇族公主,现在就舍脂姐姐一人而已。”婆坦多的语气意有所指。

    “笑话,你是让我去顶替她联姻?”舍脂冷笑,甩开了婆坦多虚扶的手。

    “何来顶替一说?她若不醒来,皇族公主本唯姐姐一人而已。她突然苏醒,阴差阳错地占了名号,也许天帝求娶的,本就是姐姐你呢?”

    舍脂脚步慢了下来,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天帝神妃何等尊贵,怎可能随随便便就落在了这等入世没几日的人身上,姐姐母族本就是天道望族,妹妹真觉得,这联姻之人非姐姐莫属。”婆坦多说得情真意切,颇为舍脂鸣不平。

    舍脂渐渐缓了脸色,亦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神情,“话虽有理,可这只是你的臆测而已,且看罗睺如何决定吧。”

    婆坦多若有所思地垂下眼,附和点头。

    就在这时,舍脂的余光捕捉到了在花园角落的芙迦,她眉头一蹙,厉声道:“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