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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生气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种种,虽也有恼怒之时,却亦不知该如何发作,当然,凭他的身份,也由不得他任意发作。眼下,他说不生气,自然也不是假话,满心满意地虚累,是连生气的劲儿也没了。 “袁将军如何才肯放过末将呢?”久安惨白着脸,认真地问道。 袁峥听了这话便知道自己在久安心里是作定了坏人,索性也懒得驳斥。 久安破罐破摔地惨笑道:“末将再陪袁将军几晚?” 袁峥盯着他的眼睛,就见他眼中的余光渐渐冷淡,及至最后,成了一双无神漆黑的眼睛,如同装进了一片子夜。 “你知道我的意思。”袁峥四平八稳地开了口,“我无非是想要你。” 久安脑子一晕,无话可说地闭上眼,慢慢地转过了身,他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掀开帐门,他面如白纸地走了进去。 天色明朗了,日光一寸寸地落在袁峥的身上,一点点地照亮他的周身。他落寞地也转过了身,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袁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随之风收雨停,不由将久安的话看得淡了。微微地抬眼,他快步赶回了东营——今日是他阅军号令的第一日。 营帐前静了几许,片刻后林壁堂从营帐后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眼神冷冻成冰,一双手快被他攥碎了,他从心底里冒出了汩汩的寒气,晕染得嘴唇煞白。 这一日是八月中吗,两日后,殷珏也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归程,袁峥按照孝道礼数送他出了连云山,快到堒南关的时候,才快马加鞭地连夜赶了回来。 袁军可算新建,新旧相交,多有不合,一时惹出了几段风波。袁峥一连数日都不得不料理一些混账事,及至夜间也不得安歇。 陆宣是个暴脾气,一贯地只会罚,不懂恩威并施。一日气得青筋叠爆地闯进了袁峥的卧帐,对着刚醒的袁峥发了一通怒火交加的牢骚,后被袁峥扭着双臂给撵了出去。 季川西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袁峥赤着上身将陆宣摁在地上,雷霆万钧地正是怒斥。 季川西也是刚醒,强打精神忙跑了过去,蹲下了身,苦口婆心地对陆宣轻声劝说道:“当初霍帅接管南辽营之时,看似手握重兵,其实真听使唤的又有多少?”他一挥手,“你看如今,莫说南辽营,就是殷军上下,有谁不服他的?” “陆宣,你切莫操之过急了,总有水到渠成的一日。”他皱眉不禁要问,“何况七爷都不急,你急什么?” 被袁峥死死摁在地上的陆宣,半张脸快埋进地里了,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川西……救命啊……替我求求情……啊……” 季川西见状,倒是出乎意料,“你不是来发火的么?” 陆宣痛苦地呜咽出声,“哎呦……发完火,掀了七爷的被子,这不就看……啊!——” 袁峥面有怒色地加重了手上的气力,而季川西则了然于胸地别过了脸,捂起了耳朵——得罪了七爷,爱莫能助。 就这样,关外最热的时节也悄然过去了。 九月初八,乾虚关传来战报。 乾虚关乃是殷军最难防备的一处关卡,稍不留神,就能让夷军攻进殷军的本营来,是以也是七月初的时节,由孙李两位副帅,带兵坐镇乾虚关。而两月间,乾虚关内外虽也小有干戈,但两方皆是按兵不动,而数日前,夷军主帅呼月涽带着两万亲兵压至了乾虚关。 这着实是一个不妙的消息。 呼月涽其人其事,殷军上下早就传的人人皆知。与他战场交手过的将帅也不再少数,多半是没能回来,好比赵羡。 呼月涽仿佛是一座阎罗殿的凶神,沙场相逢,便是大限。这话殷军上下皆有所风闻,只是不敢说出,生怕长了敌人威风,灭了殷军志气。不过有些话一旦埋在心中的时日久了,还不如说出来痛快,因为那些话容易生根发芽,稍不留神,便成了心魔一桩。 众军在接了战报之后,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只能霍骁布局。可待霍帅想出了策略,准备派人送去之时,乾虚关又传来一折战报——两军开打了。 开打就更不得了了!倘若派兵增援,恐怕就得从此生死两茫茫,壮士一去不复还。 殷军两营是日经夜未眠,所有带兵的将领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议事的帐子甚是宽敞,久安如今在此间也从容了许多,一边立在案前将军报按从早到晚轻重缓急地分叠起来,一边抬头时不时地望向帐中央。 近二十位将军围在了一张详尽的羊皮地图前,烛火大明,照耀得有人怒目圆瞪,有人面有难色。久安竖起耳朵,仔细地边看边听,且手头也并不停歇。 巧妙的一瞬,袁峥与久安冷不防地打了个照面。目光骤然相对,都是愣了一下。 久安如今也有些长进,并不像以前那般慌乱惊吓,淡淡地垂下眼帘,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目光里的眼色冷落在了一旁。 袁峥沉下了脸,默默地别过了眼。 刘将军照旧还是一副强干的模样,大着嗓门说道:“我说你们一个个,论资排辈,都算军中的老人了,怎么如今遇着个呼月涽就怂了呢?咱们殷军虽没少在他那儿吃亏,可退过一丈没有?可叫那蛮子抢去一块地皮没有?如今这个时候,粮草皆安饿不死人,光着膀子也能上阵。两位副帅带了四万人,与那呼月涽的人马相当,按我的意思啊……”刘将军一挥大手,“把各个关口一防,就和他们硬扛,不信扛不过他们。” 这时徐云熊带头深信不疑地点起头来,没点几下,就有人冒头说话了。 司徒将军冷哼一句,“咱们能扛,呼月涽那厮可愿意扛,他最善猛攻,如今都打起来了,扛?痴人说梦!” 刘将军目光一横,“不扛怎么办,真和那厮打?”他左右环顾了众人,“也就司徒将军没和那蛮子交过手,才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不怕丢人不妨直说了,就说淳宁七年冬天在靖孛那一场,那么重的一柄枪,刺啦一下就从老子脑袋边儿擦过去了,那呼月涽……嘿!真不是含糊……”刘将军拧巴着脸一晃脑袋,不大愿意接着想了,摇着手直说道,“老子他娘地做了两宿噩梦才算完。” 司徒将军不满地别过脸,道:“刘将军自谦,我等都知道,可不该连带着孙李两位副帅也埋没了。”言下之意就是——谁他娘地都和你一个德行!你不能打,人家也不能打?! 刘将军在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往往就只会一招,那便是把头一昂,看着霍骁,扯着嗓门红着脸,“霍帅,末将就这么个意思,您看着办罢!” 霍骁见怪不怪地一颔首,俯身向了前,指住了地图上的一处地方。 众人都定睛望了过去。 “乾虚关素来是我殷军的一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