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五章 鲁中战役（八）

    第八师团的动作全部落到了刘一民的眼里。

    仗打到这个时候，前田利为中将和他率领的第八师团等于已经躺倒了砧板上，等着教导师宰杀。唯一的变数就是看第八师团这条鱼在砧板上还能蹦跶几下。

    此时，日军大队开始越过溎河，前锋正向大圩河逼近。半个小时后，将与我大圩河阻击部队接火。

    刘一民知道，阻击打响后，日军第一波攻击将很快被击退，然后他们会调整部署，开始试探性攻击。试探性攻击结束后，日军很可能会发动大规模进攻，到时候必然是飞机、大炮、坦克齐上阵。如果这个时候悄悄封住鬼子的退路，在鬼子的背后实施骑兵集团突袭，打他一个冷不防，那一定特别爽。

    按照原先的作战计划，刘一民是准备让阻击部队在大圩河一线反复抗击敌人，消磨掉第八师团的进攻锐气，天黑的时候，集中炮火打垮敌人的战斗意志，再实施南北突击，彻底消灭敌人。这个计划主要是建立在敌人飞机大规模轰炸的基础上，现在见鬼子只有四架飞机在战场执行侦察巡逻任务，刘一民就知道关东军的航空兵在轰炸陕西后已经回归建制，而华北的鬼子航空兵怕是都忙着救援第十四师团去了，单单是小规模的飞机空中掩护，那绝对不是防空旅的对手。这种情况下，刘一民不愿意拖了，更不愿意让鬼子的炮兵给阻击部队造成过多的伤亡了。

    抓起电话，刘一民命令曾中生控制战斗节奏，粘住鬼子的进攻部队，给他们一种阻击部队兵力有限的错觉，逐步增加兵力。命令隐蔽在孤山东南的教四旅迅速袭占孤山一线，向溎河一线隐蔽开进，建立阻击阵地，封堵鬼子退路。命令韩前进，待鬼子大规模进攻开始后，坚决打掉天上的日机，为主力围歼鬼子提供防空保证。命令教一旅、教三旅做好出击准备。命令左叶指挥教二十二团加大对佐佐木到一司令部阵地的攻击力度，迫敌拼命求援。命令教七旅骑兵营停止对东路青岛援军的阻击袭扰，放敌人大踏步向潍县前进。命令教七旅在特战一中队引导下，务必于今天傍晚动手，夺取青岛。

    下达完命令，刘一民接通了骑兵旅长胡老虎的电话：“老虎，现在鬼子已经开始向大圩河攻击前进，他们没有发现我军意图，此时正是骑兵集团突击鬼子后背的绝佳时机。你们跟在教四旅后面，隐蔽接敌。待教四旅控制孤山后，马上果断向敌发起突击，给我干掉鬼子后卫，将他们全部驱赶到溎河以东，让教四旅能迅速在溎河一线占领阵地，尔后部队退出战场，让炮兵对敌实施火力覆盖。待火力覆盖结束后，对敌实施二次突击，彻底打乱鬼子建制。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教一旅、教三旅就要实施南北对击了。我的话你明白没有？”

    胡老虎一听，在电话里就直嚷：“谢谢师长给骑兵旅提供了痛击第八师团的机会，我拿脑袋向你担保，骑兵旅坚决完成任务，绝不辜负师长的信任！”说完，也不再听刘一民还说什么不说了，撂下电话就对政委鲍文吼道：“师长命令，骑兵旅，出击！”

    此时，正是树木葱茏的季节，这里的老百姓又喜欢种植高粱，大地都被绿色罩的严严实实的，非常便于部队机动。教四旅和骑兵旅的战士们，头上戴着树枝嫩条编织的草帽，身上披着青草编织的披风，扛着武器弹药，牵着马，向孤山疾进，连战马身上也都加了伪装，从飞机上向下看去，就好像风吹草地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是大部队在运动。

    曾经当过陆军大学教官和校长的前田利为中将，在课堂上也曾经侃侃而谈，分析战例，点评得失，可惜他现在做梦都想不到，他和他的第八师团彻底跳进了刘一民早已挖好的陷阱。此时，他正站在溎河边，举着望远镜，观察各部队进展情况。

    前田利为中将的望远镜里，日军各部队都成战斗队形向前开进。坦克、装甲车、汽车、骑兵、步兵，在溎河与大圩河之间的平原上滚滚东进，把老百姓的地糟蹋得都快成了陆军大学的篮球场了。前田利为中将不仅喃喃自语：“强大的第八师团，铁流滚滚，远远望去，简直就是万流奔涌，好壮观啊！”

    话音刚落，远处的大圩河边就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听声音，不但有中**队最喜欢使用的捷克式轻机枪，更多的却是皇军装备的三八大盖那清脆的响声，间或也有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发射的声音。

    前田利为一听，知道这是八路军开始阻击了，先头部队怕是又要蒙受损失了。不过，听枪声，虽然机枪不少，但没有炮，也没有重机枪，这应该是一支轻火力配备部队。

    前田利为中将忍不住硒笑一声，这土八路一路阻击袭扰，眼看精锐的第八师团就要抵达潍城了，土八路竟然想依托小小的大圩河来阻击强大的皇军，简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这刘一民号称支那第一战将，他的部下难道就不知道此时是枯水期，大圩河根本就阻挡不住皇军前进的步伐么？

    命令铃木美进少将迅速突破敌人阻击阵地后，前田利为中将又给第二军司令部发了电报，称第八师团已经抵达大圩河一线，潍城在望，要他们督促青岛援军加快行动，配合第八师团攻击潍城。

    第二军司令官东久尔宫捻彦王中将看了前田利为中将的电报，想都没想，直接回电：“精锐的第八师团什么时候到了需要依靠别人的配合才能攻占敌人阵地？青岛援军除了青岛守备队，绝大部分是张宗援的山东自治联军。难道前田利为中将阁下想依靠这样的部队夺取潍城么？”

    前田利为中将想不到东久尔宫捻彦王中将这样说话，气的拉过送电报的参谋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耳光。打完，要他马上去向铃木美进少将、林茂青少将和佐藤文二大佐传令，三路大举进攻，务必一举击破八路军防线。

    教导师、山东军区参谋长、大圩河阻击部队总指挥曾中生此时也在观察日军。

    刚才，日军先头部队上来后，遭到我军迎头痛击，丢下一具具尸体后退了下去。曾中生知道，鬼子新一波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阻击阵地，曾中生觉得战士们太聪明了，他们竟然用青草编织成一张张席子，覆盖在阵地上。那些重机枪火力点和火箭筒发射阵地，上面都棚架着钢轨、枕木，钢轨、枕木上面是门板，门板上面是土层，土层上面是战士们编织的草席。不开火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个精心构造的重火力阵地。

    鬼子上来了，这次小鬼子在胶济路、济青公路以及两侧选择了六个攻击点，在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发起了攻击。

    曾中生看了看鬼子的进攻队形，心里也是暗暗心惊，这小鬼子的常设师团还真厉害，不但步炮协同好，步兵小队战术也好生了得。每个小队都有机枪组和掷弹筒组，可以给小队步兵提供近距离火力支持。冲锋的士兵奔跑迅速有力，战术动作也很老练，而且在奔跑途中就可以开枪，打的还很准。幸亏他们遇上了八路军头等主力教导师，不然的话，换换别的部队在没有坚城和天险依托的情况下，想挡住他们的攻击还真不容易。

    曾中生要通了工兵团、新一团、新三团的电话，告诉他们，这是鬼子的试探性攻击，不许动用重机枪、反坦克武器和炮，以免暴露火力点引起鬼子的警觉，把鬼子放到三十米内再开火，用轻机枪、冲锋枪、八一自动步枪和步枪、手榴弹干掉他们，一定要让鬼子以为我军是轻装备部队，阻击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能最后拿下潍城。让他们集中主力大举来攻，为我们埋设的地雷阵和炸药包提供发挥威力的机会。

    白大贵现在已经是新一团的副连长了。这个神枪手参军以来屡立战功，进步很快，虽然他原来是文盲，但教一团本身就是个大学校，学习已经成为一种制度，他不但识字了，而且经过几年努力，具备了小学文化程度。

    成立新一团时，他被派到新一团二营一连当了副连长。现在，他带着一排就守在济青公路大圩河桥的东端。

    大战之际，为了便于防守，大圩河桥已经被战士们拆掉了。不过这大圩河并没有很深的河沟，现在又是枯水季节，鬼子的坦克很容易就可以渡河攻击，步兵、骑兵也几乎没有阻挡。新一团接防后，专门把东边的河岸削成一米多高的断面，增加了防御强度，让鬼子坦克和装甲车过河后不能直接跃上东岸，鬼子步兵冲到这里时也必须停下奔跑的脚步，缓和一下攻击势头。鬼子要渡河后要想顺利登岸，必须派工兵进行简单作业，把削平了的河岸弄成缓坡才行。

    刚才鬼子的先头搜索小队就是在这里被打趴下的，不过隔着一条河，小鬼子还是有一部分退了回去。

    白大贵在教一团时间久了，战术水平提高的很快。他把火力支援班的两挺重机枪、配属指挥的专门打坦克装甲车的一门平置高射炮和一个火箭筒组全部放置在修的非常牢固的堡垒内，伪装的象一溜四个长满青草的小山包，直接封死了对面鬼子的来路。战壕里也开挖了放炮洞，鬼子打炮的时候，战士们都躲在放炮洞里，留下一个观察哨观察敌情。

    鬼子上来了，在河对岸建立了机枪和掷弹筒阵地，重机枪子弹把八路军阵地打的乱草纷纷，掷弹筒榴弹不停地爆炸，搞得阵地上乌烟瘴气。

    在火力掩护下，一个中队的鬼子步兵开始渡河，不停地有小鬼子踏上河边的地雷，被炸得胳膊腿直往天上飞。

    白大贵明白必须敲掉鬼子的机枪和掷弹筒，否则战士们就抬不起头，上到战壕上也得牺牲。不过，鬼子的掷弹筒、重机枪都在400米以外，必须射击水平高的射手才能打到。

    他白大贵把一排长和三个班长喊到一起，命令他们坚守阵地，把渡河的鬼子打回去，自己带了三个神射手，专打鬼子的重机枪和掷弹筒。

    安排完，白大贵操起一支三八式步枪，带着挑选的三个战士上了阵地。把战壕上覆盖的草席挪开后，白大贵向对岸看去，只见对岸一字排开架了三挺重机枪，每挺重机枪旁边都爬着四个鬼子，一个射击、一个供弹，一个充当观察手，还有一个是弹药手。重机枪阵地旁边，是六门掷弹筒，小鬼子正忙着炮击呢！

    白大贵让三个战士打鬼子的掷弹筒手，自己负责对付鬼子的重机枪。

    白大贵目测了一下距离，定好标尺，轻轻地伸出步枪，把鬼子重机枪射手的头套进了三八步枪的照门，然后又进行了细致瞄准，这才轻轻扣动了扳机。打完，看也不看是否击中，果断地退弹壳，上膛，直接又瞄向了刚刚接过重机枪的副射手，又是一枪。四枪过后，正中间的鬼子重机枪哑巴了。白大贵正要瞄向左侧的重机枪，身后就接连发生了榴弹爆炸，不用想，准是小鬼子的掷弹筒打过来了。

    白大贵扭头一看，一个战士倒在了掩体里，浑身是血，看样子不行了。

    骂了声“狗日的，打的真准”，白大贵就直接出枪把一个正往掷弹筒里放炮弹的小鬼子撂翻了。还要再打，鬼子的掷弹筒和重机枪追着他和另外两个战士打过来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一排和渡河的鬼子就开始了激战，伤亡开始上升。

    白大贵看看不是办法，单靠自己和两个枪法好的战士是打不掉鬼子重火力阵地的，再不动用重机枪摧毁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和掷弹筒阵地的话，小鬼子再火力掩护下就要冲过来了。因此，他果断下令重机枪开火，端掉敌人的火力掩护阵地。

    重机枪射程远、火力强，这一打，小鬼子的火力阵地上就乱成了一团，侥幸活着的小鬼子慌忙带着掷弹筒、重机枪都向后退了。正在渡河进攻的鬼子随即也退了回去。

    不过，鬼子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刚才侥幸趟过河的小鬼子，用刺刀在新一团削平的低矮的断面上挖出几个小洞，塞进炸药包爆破，几声巨响过后，断面就成了缓坡。虽然这些小鬼子都躺到了他们刚刚炸出的路上，但毕竟方便了鬼子的后续攻击。

    鬼子退下去后，白大贵向营部报告了战斗过程，特别报告了小鬼子机枪、掷弹筒打的特别准，如果让鬼子从容射击的话，部队伤亡会很大。

    鬼子试探性攻击被全线打退后，曾中生下令一线部队立即撤进放炮洞，准备应付鬼子大规模进攻。

    铃木美进少将此时已经把八路军阻击阵地进行了细致观察，现在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和八路军再蘑菇了，那纯粹是浪费时间。遂决定发起全线攻击，一举踏平河对岸的八路军阵地。

    铃木美进少将命令工兵迅速清除河边的地雷，命令野炮兵第八联队指挥旅团、各联队、大队的各类火炮，准备用炮火覆盖八路军阵地，战车中队全部出动，引导掩护步兵冲锋，全旅团所有兵力全部投入攻击，一举突破八路军阵地。

    就在等待工兵排雷的时候，第八师团师团长前田利为中将派的传令兵到了，铃木美进少将接令后告诉传令兵：“向师团长报告，我旅团20分钟后进行五分钟炮火准备，炮击结束后发起全线强攻，最多再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突破八路军阵地。”

    传令兵走后，铃木美进少将不停地催促工兵快速排雷，疏通进攻通道。不料这些工兵早已经被对岸的八路军瞄住了，不停地有工兵被击倒。铃木美进见工兵进展缓慢，再等下去的话，天就要晚了，不利于飞机支援，就决定中止排雷，部队沿第一批试探性攻击的路线发起攻击。

    鬼子炮兵开炮了，成群的炮弹把八路军阵地炸的烟尘滚滚，举着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的铃木美进少将高兴地嘴里连喊哟西。

    炮击结束后，八路军阵地上一片安静，铃木美进少将觉得土八路大部分恐怕都被炸死了，战刀一指，下达了攻击命令。

    其实，刚才炮击的时候，鬼子步兵已基本运动到位，攻击令一下达，小鬼子的十二辆坦克就轰鸣着离开了出发阵地，向大圩河扑去。坦克后面，是以中队为单位的鬼子步兵，戴着钢盔，猫着腰，分成五层散兵线，如黄水一样，向大圩河漫了过去。

    在第四旅团发动的同时，鬼子右翼和左翼部队也开始发动强攻，南北十几里长的大圩河西岸，到处都是蝗虫一样的鬼子。

    曾中生预料到鬼子要大规模进攻，但没有想到精锐的第八师团会采取土匪战法，一涌而上。这样一来，阻击部队恐怕就顶不住了。于是，曾中生一面命令新一团、新三团、工兵团、炮兵旅步兵团、飞雷炮团、重机枪团全部进入阵地，坚决阻击鬼子，一面要通了刘一民的电话，要求炮兵旅立即开炮，对鬼子进攻部队实施炮火拦截。

    刘一民接到曾中生的电报，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鬼子一开始正式攻击就如此拼命，摆明了要一举突破阵地。如果阵地被突破，第八师团就活了。鬼子这样打，出乎自己的意料，看来，必须马上动用炮兵旅了。

    刘一民不再犹豫，立即命令李昌立即准备，10分钟后炮群开炮。命令教一旅、教三旅立即出动，南北夹击日军。

    就在刘一民调整部署，下令各部队行动的时候，教四旅已经占领了孤山一线，将留在孤山上监视四周形势的一个中队的鬼子，吃的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到了这个时候，跟在教四旅背后的骑兵旅不用再隐蔽了，他们已经接近敌人了，距离鬼子不足两公里了。

    胡老虎一声令下，三个主力骑兵团组成三支箭头，猛虎下山一般向溎河边的鬼子后卫部队和辎重部队扑去。

    前村利为中将此时已经过了溎河，把师团司令部设在了朱刘镇火车站。虽然镇子上的老百姓早就跑光了，但这不影响前村利为中将的心情。因为师团主力已经在大圩河一线展开，很快就可以攻破八路军阻击部队防线，进抵潍城。

    在前村利为中将想来，野炮兵第八联队的炮火如此猛烈，加上两个旅团、四个联队和各大队的炮火，对岸的八路军阻击部队怕是已经垮了了，只要士兵们随着坦克装甲车冲上八路军阵地就行了。

    正在畅想着攻下潍城后如何分兵，聚歼八路军，大角参谋长就报告孤山上有枪声。前村利为中将大吃一惊，难道一路袭扰的土八路又转回了孤山？

    前村利为中将满脸狐疑，赶紧上了火车站平房屋顶，举着望远镜对孤山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究竟，只好对大角参谋长命令道：“立即与留守孤山的部队联系，迅速报告发生什么情况。”

    孤山守军的情况还没有弄清楚，眼前就出现了一幕他根本想不到的情况：一架皇军战机拖着滚滚浓烟，一头栽到了距离前村利为中将不到500米的铁道路基下面。

    前村利为中将大吃一惊，面前的土八路怎么能把皇军战机击落？这太不可思议了。

    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的前村利为中将，再次举起望远镜向东面观察，天空里哪里还有皇军战机的影子。刚才明明是四架战机从他头顶掠过，飞向了八路军阵地，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全不见踪影了呢？难道都被土八路击落了么？

    正要命令铃木美进少将报告皇军战机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觉得脚下的平房似乎在震颤。

    前村利为中将慌忙向溎河方向看去，这一看，差点让他从房顶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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