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八章 连云港（五）

    西尾寿造这一说，几个老鬼子开始认真检讨开展以来战略上的得失。

    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小日本虽然狂妄凶残，虽然有时候干一些掩盖罪行、掩盖丑行的勾当，但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非常务实，也善于检讨失误。西尾寿造是个职业军人，回到日本后不再考虑掩饰败绩的事情，心怀也就放开了，再和香月清思一碰头，两个失意人反而头脑变清醒了，冷静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也就相对比较中肯。

    西尾寿造说的东西也确实是香月清思思考的东西，是香月清思在山西战场上观察思考所得。不过，这个时候和原来历史上的情况不同，历史上日军是在三九年以后才开始重视华北治安的，现在由于刘一民的出现，八路军打的太出色了，日军高层早已经把目光锁定在八路军身上了，反而放松了对**的攻击。西尾寿造、杉杉元、寺内寿一的思路实际上是一致的，那就是如何更快取得侵华战争的决定性胜利。

    几个老鬼子检讨来检讨去，认为刘一民和他的教导师就是一个捣乱者，每当战局到了关键时刻刘一民必定出手，打在皇军不得不救的要害上，致使皇军往返奔波，劳而无功。可以说，刘一民是大日本陆军的头号敌手。问题是这家伙太过狡猾，飘忽不定，忽焉在东、忽焉在西，皇军在明他在暗，想把他彻底禁锢一地围而歼之，太难了。而且他的部队打的是大胜仗，缴获多，火力特别强大，师团一级的部队遇到他已经不是对手了。

    至于如何对付八路军以及刘一民教导师，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暂时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因为八路军采取的是游击战和运动战相结合的战法，从不死守一地，中国这么大，皇军兵力再雄厚也不可能把每个地方都守住吧！再说了，再牢固的防线也必然有薄弱环节，以教导师现在的火力和兵力，攻其一点的话，皇军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时间就在几个老鬼子商量来商量去中慢慢流失了。到了早上6点，噩耗再次传来，第一一六师团长清水喜重报告，师团直属部队和第一三0旅团在集结部队西撤过程中，被八路军教导师追击，一三0旅团主力和师团直属部队大部分玉碎，清水喜重和参谋长三鸠义一郎大佐、一三0旅团长高桥为一郎少将仅率2300多人突出重围，与一0六师团接应部队汇合。现在八路军衔尾急追，正向徐州扑来。

    原来，消灭一一九旅团后，教导师主力按照原作战计划迅速动作，准备布设伏击圈，消灭从徐州和邳县方向来增援的日军。不料部队刚刚部署到位，罗延的侦察营就报告，新安镇的日军离开防线后没有向东增援，二是打着手电、火把，开着车灯，迅速向西撤退。

    接到报告，蔡中就打趣刘一民判断失误，没有考虑小鬼子已经被吓怕了，这一一六师团和一0六师团可不是第五师团、第六师团，哪里有胆子来增援，这一定是要跑回徐州去依城增援了。

    刘一民怎么都想不到日军会变成这个样子，连拼死一战的决心都没有了，这可不是历史上日军的作风。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人都不傻，教导师一出手就拿下连云港、消灭第一一九旅团，小鬼子必然会判断这是教导师主力在行动，第一三0旅团不逃跑才奇怪呢！

    到嘴的肥肉岂能让溜了？

    刘一民马上命令教一旅从左翼，骑兵旅指挥各旅骑兵营从右翼，快速迂回拦截。命令教三旅、教四旅、教六旅、教八旅、炮兵旅全线压上，向西追击，务必追上第一一六师团部和一三0旅团，彻底歼灭之。

    这一下热闹了，教一旅教一团、教二团的坦克、装甲车、汽车全部亮开车灯，骑兵旅全部打起了火把，陇海路左右两侧形成了两条长长的火龙，快速向前奔驰，目标就是拦住一一六师团直属部队和第一三0旅团。

    教三旅、教四旅、教六旅、教八旅的战士们也打起火把，用战马拖着炮、驮着重机枪、弹药箱，从后面排山倒海一般向前涌去。

    刘一民和罗荣桓、蔡中也带着师部和警卫团全部上马，随炮兵旅、防空旅和重机枪团、工兵团向前急追。

    罗荣桓有点担心，怕这样追下去部队会打乱建制，如果遇上第一0六师团接应部队很可能会吃亏。

    刘一民在马上豪迈地一笑，大声说：“政委，打仗第一打训练，第二打装备，第三打指挥艺术。除非日军的几个常设师团并肩前来，眼前的第一0六师团、第一一六师团不是我们百战精锐的对手。放心吧，徐州城就在眼前了！”说完，打马疾驰而去。

    虽然是深夜，但大胜之后部队士气高涨，这又是去追击逃跑的日本鬼子，部队自师长、政委一下人人奋勇争先，政工人员甚至喊出了“追上小鬼子、攻开徐州城”的口号，把干部战士的心刺激得火烧火燎的，生怕跑的慢了小鬼子溜了。

    清水喜重离开新安古镇后，一刻都不停留，带着师团部和战车中队、骑兵大队、野炮兵联队、工兵联队快速向西撤退。这个时候是要和八路军抢时间，清水喜重也顾不了那么多，让战车中队的坦克、装甲车和工兵联队的汽车打开车灯，引导着部队撤退。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夜空里只有他们这一路车灯在闪烁。等和第一三0旅团部汇合的时候，清水喜重发现了问题，远远的，在自己撤退部队的两翼，似乎隐隐约约有两排车灯和火把编织成的银河，正向自己撤退方向缓缓移动。清水喜重知道那一定是八路军主力追上来了，单看繁星一样的车灯和火龙一样的火把，就知道八路军的兵力比自己的兵力雄厚的多的多，坦克、装甲车、汽车、骑兵都比自己多的多。

    一看这架势，清水喜重就知道自己的一一九旅团确实是遇上了消灭第八师团、第十师团的八路军教导师主力，稍有迟延，就会被八路军追上，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清水喜重命令高桥为一郎少将留下一个大队断后阻击，部队迅速向西急行军撤退。清水喜重和高桥为一郎分别上了一辆装甲车，领着部队埋头跑路。

    第一一六师团不是机械化部队，战马也不多，大部分士兵都是迈动着两条短腿跑路。这怎么能比得上八路军的机械化教二团的车轮子和骑兵旅的马蹄子快呢？而且从两翼追上来的八路军根本不理会断后阻击的日军，只是紧盯着日军的坦克、装甲车灯光，狂追不已。

    到了这个时候，清水喜重真正是肝胆欲裂了，他知道八路军这是要迂回包抄，全歼他的第一一六师团了。本来，清水喜重不是胆小之人，也不服输，很想停止撤退，与八路军大战一场。但是想一想徐州安危，再想一想自己是中将，还当过东宫武官，一旦被俘或战死，就会让天皇陛下蒙羞，让大日本陆军蒙羞。因此，他命令一三八联队就地展开，阻击八路军，掩护主力撤退。

    下这个命令是残酷的，因为一三八联队殿后阻击的那个大队已经被八路军淹没了，大队长派来的骑兵传令兵报告说，后面追上来的八路军多的数不清，大炮多的数不清，士兵们都被炮火吞没了，阻击没有任何效果。

    第一三三联队接令后没有任何犹豫，联队长指挥剩余的两个大队忙着抢占阵地，准备坚决阻击。但是阻击也仅仅是阻击正面追上来的八路军，两翼迂回追击的八路军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快速追击。

    清水喜重和高桥为一郎又跑了一阵后，见八路军两翼迂回部队马上就要迂回上来了，而自己的步兵已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心里焦急，不住声地催促参谋长三鸠义一郎大佐派人通知一三三联队联队长石谷甚三郎大佐，快点快点再快点，扔掉一切辎重，只要能跑到徐州城就是胜利。

    可惜，第一三三联队的两条腿跑不过教一团、教二团的坦克、装甲车、汽车的四个轱辘，眼见着八路军追上来，切断了第一三三联队的撤退道路，很快八路军骑兵也赶上来实现了合围，清水喜重知道一三三联队完了，忙下令战车中队和骑兵大队掉头，返回救援第一三三联队和野炮兵联队，务必撕开一道口子，掩护部队杀出八路军的包围圈。

    还是参谋长三鸠义一郎大佐见机的快，死死地拉住了清水喜重，恳求他快走，再晚一会儿，八路军就又追上来了。

    高桥为一郎少将眼见自己的部队被全部分割包围，狼嚎一声，拔出指挥刀就朝脖子上抹去。幸亏卫兵手快，一把夺下了战刀，拉着他钻进了刚加过油的装甲车，随清水喜重继续向西逃去。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0六师团的接应部队，清水喜重才停止了逃跑的脚步，回头望了一下，远处的枪炮声映红了天空，很明显被包围的皇军正在拼死抵抗。有心带着一0六师团的接应部队去增援、解救自己的部队，但一看八路军两翼追击部队的车灯、火把组成的洪流再次向徐州方向漫来，心就死了，知道八路军很快就要追上来，甚至包围徐州。

    清水喜重只好叹了一口气，慌忙给大本营、多田骏、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发报，报告了第一一六师团的情况，然后带着残兵败将，随着第一0六师团接应部队向徐州城里逃去。

    接到清水喜重的报告后，闲院宫载仁亲王、杉杉元、寺内寿一、西尾寿造、香月清思等人都停止了讨论，面色也都变的十分凝重。他们知道，这徐州能否保住，现在已成了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还是寺内寿一具有杀伐决断的统帅气魄，对闲院宫载仁亲王说道：“总长阁下，眼下之计，应该严令第一0六师团坚守徐州城防，以徐州为诱饵，吸引刘一民攻城，白天组织航空兵大规模轰炸，迟滞消耗八路军。同时命令多田骏和东久尔宫捻彦王加快行动，力争合围刘一民教导师于徐州城下，一鼓成擒。”

    闲院宫载仁亲王冷冷地说：“你是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山东战事的计划也是你制定的，你下命令就是了。不过，这次不要再一厢情愿了，好好考虑考虑第一0六师团能不能守住徐州的问题。支那有句话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你不要再让皇军勇士们再白跑一趟。”

    寺内寿一听了以后，呆若木鸡，再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时候谁说什么都会引起闲院宫载仁亲王的反感的，因为严峻的事实在那里放着呢！

    寺内寿一不再考虑其它了，直接以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的名义，给一0六师团发报，命令他们死守徐州，等待救援。

    发完电报，冷静思考了一会儿，寺内寿一对几个老鬼子说道：“诸位放心，我看徐州没有问题，刘一民应该不会强行攻击徐州，他不会拿部队去和皇军硬碰的。倒是豫东集团的处境堪忧，应该严令他们收缩防线，死守待援。”

    寺内寿一这一说，闲院宫载仁亲王马上就来了情绪，连声追问刘一民为什么不会强攻徐州？

    寺内寿一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我研究过刘一民的战史，他只强攻过一座城市，就是太原。当时太原城里只有一个旅团的皇军，一个是兵力太少，再一个是太原城里有阎锡山的兵工厂和其它工厂设备。而徐州目前有一个完整的师团驻守，就是巷战一对一的伤亡，刘一民也得付出2万人的伤亡，这个伤亡数字我相信刘一民不愿承受。还有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徐州城里没有刘一民要的东西，有的只是重要的战略地位。刘一民一旦攻占徐州，很可能蒋介石就会命令他坚守徐州，那样子他就处于两难境地，坚守徐州是自取灭亡，皇军航空兵会把徐州炸成废墟的。放弃徐州，刘一民很可能就会背上不守自退的骂名。我相信刘一民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不会贸然攻占徐州的。”

    闲院宫载仁亲王听了后，长出一口气，摸着花白的胡子想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道：“这样说来，刘一民只所以攻击连云港，一是为了连云港的弹药物资，二是为了调动山东的皇军主力南下，缓解山东局势。但是，现在从连云港到长江边，再没有任何能阻挡刘一民进攻的力量，他会不会趁势南下呢？要是他挥师南下，上海会不会有危险？这都需要认真思考啊！”

    从知道八路军攻击连云港那一刻起，寺内寿一已经认识到他在山东消灭教导师主力的图谋彻底失败了。不过，他毕竟是日军中杰出的统帅级将领，拿得起放得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略一思索，就说：“解决刘一民教导师的问题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能决定的，这支部队有它独特的作战方法，单靠围追堵截是不行的。刚才，西尾君说的有道理，我们得认真思考一下对华作战的总战略了。我有个大致想法，说出来供各位参考，那就是暂时不理刘一民的教导师，等多田骏集团夺回连云港后，我们加强陇海路、津浦路防线，把刘一民的部队圈定在某个区域内，不再主动进攻他们。要是他们向安徽、河南攻击，那更好，我们就是要他和蒋介石部队争地盘、争粮食。万一他们退回山东，我们就守住津浦线、胶济线和陇海线，让他们暂时在鲁中南山区发展。然后我们集中主力立即发起武汉会战，彻底打垮蒋介石政府军主力。等攻占武汉后，我们继续南下攻占广州，这样的话，大部分中国人就会认为抵抗没有出路，会出来和我们合作的。到时候，我们组织一大批皇协军，让他们帮助我们驻守占领区，腾出精锐师团，彻底解决八路军的问题。要是现在一味和八路军争斗，蒋介石的部队就会赢得休整补充的时机，那些抵抗意志不很坚决的人，也会被八路军的战绩鼓舞，转而成为顽强抵抗分子，与战局大大不利。”

    香月清思一听，就说到：“司令官阁下，你的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我们设想一下，当初如果我们加强青岛的守备力量，让刘一民无机可乘，就不会有鲁中惨败的发生，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拿下武汉了。现在，虽然我们伤亡大了点，但毕竟我们攻占了山东全境，冀中冀南的八路军也都变成了游击队，总体上看，这次华北大围剿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目的。只要给我们半年时间，华北必然会成为皇军稳固的后方。接下来，我们应该把八路军的问题放一放，该解决河南和武汉的问题了。”

    西尾寿造是个职业军人，听几个人说的和说书一样，就忍不住说道：“我们攻击武汉是可以，但如果战事打到关键时期，刘一民再故技重施，逼我们回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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