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五章 举火燎天焚凶顽（三）

    好不容易等到八路军战机弹药用尽、振振翅膀飞走了，参谋长才把甘粕重太郎从地上拉起来。

    这场空对地攻击战，让第三十三师团直属部队和随师团部行动的215联队的那个步兵大队伤亡惨重，等于丧失了战斗力。

    站在大路边，看着遍地尸体，听着伤兵们一声声的哀嚎，甘粕重太郎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镇定和儒雅，眼睛里憋满了泪水，泪珠儿不停地往下滴答滴答直落。那样子，不象堂堂大日本帝国的陆军中将，倒象是一个受了刺激的北海道老渔夫。

    参谋长很忠于职守，忙着指挥侥幸活着的士兵，配合卫生兵和野战医院的医生们抢救伤员。

    甘粕重太郎其实并没有被刺激得精神失常，只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有点难受过度而已。他毕竟是中将师团长，身负重责，知道危险远远没有解除，眼下不是作小儿女态的时候，赶紧得把部队带离危险地区，免得八路军战机再来一次突袭，那结果就更惨了。

    甘粕重太郎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倒霉，刚想到转移部队、避免八路军战机再来一次突袭，八路军战机就真的来了。

    来的是向东追击日军的十架八路军战机。他们向东搜索追击，很快就追上了乘坐胶**车的日军大队，那是甘粕重太郎派去抢占平度县城的日军，由第215联队联队长带队。

    警备师团一个大队的日军，满编也就是960人，加上215联队联队部，也不到1000人，又都是坐着胶**车在公路上行路，全部暴露在了八路军战机的机枪下面，连炸弹都不用投，只一波机枪攻击，正在大路上驾着胶**车跑的正欢的鬼子步兵大队就乱套了，鬼子兵死伤狼籍不说，拉车的驮马也被打死了一部分。没被打死的驮马也惊了，开始拉着坏了的和没坏的大车冲下公路，在空荡荡的田野里奔逃。

    八路军战机拉起后马上在空中转向，再次扑了下来，开始重复扫射，直到把正向四处逃散的胶**车全部打趴下、车上的鬼子死翘翘，才有一次拉升。到第三次俯冲扫射的时候，那就是追逐着那些侥幸活着的小鬼子开火了。

    小鬼子们这次算是知道什么叫空对地攻击，知道了什么是苍鹰博兔，知道了他们的飞机屠杀中国平民时的凶残，知道了遭遇敌机轰炸的中军人和老百姓的无助。聪明点的躺在地上装死狗，企图躲过机载机枪的子弹；愚蠢的、惊慌失措的、哇哇大叫大哭喊妈妈四处乱跑的小鬼子就惨了，往往都被八路军战机的机载机枪打成了两截，血把大路上、田野里的泥土浸成了黑红色。

    眼见公路上、田野里都是一地人和驮马的尸体，鬼子大队基本上报销，八路军这十架战机才又向东掠去，继续搜索。不过，这次他们失望了，一直到平度县城，都没有再遇到成建制的鬼子部队，八路军战机这才原路返回。

    这一原路返回，正好就遇上了甘粕重太郎的参谋长在指挥日军救护伤员，这还真是巧合，八路军飞行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群两脚兽，又一轮空对地攻击开始了。

    甘粕重太郎这家伙就是狡猾，当战机飞来的呼啸声传过来的时候，他首先就看到了，马上就扑地卧倒，然后就拔出手枪开枪示警，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卧倒、隐蔽。但是他的参谋长和那些抬伤员的士兵们就没有这种幸运了，又一次经受了弹雨的洗礼。他的参谋长最倒霉，被机载机枪子弹打中了头部，圆圆的光头变成了个血瓢，鲜血顺着血瓢往外喷。

    八路军的战机反复扫射、投弹，直到战场上再也看不到活动的日军了，这才向西南飞去。

    甘粕重太郎盼星星盼月亮，嘴里把祝福天照大神和诅咒刘一民的话说了无数遍，总算是把八路军的战机给送走了。这次，甘粕重太郎再也不想着救治伤员了，连那些大炮、重机枪都不要了，带着侥幸未死的小鬼子们向胶莱河边的韩村冲去。他要先把自己藏好，再想法收拢部队。

    令甘粕重太郎想不到的是，八路军战机走后再没有来，倒是半个多小时后空中出现了日军侦察机。这下甘粕重太郎放心了，赶紧清点人数，命令侥幸没有被炸毁的电台与各部队联系。

    这一清点人数，甘粕重太郎彻底抓狂了。八路军战机轰炸前，他的第三十三师团是刚完成补充的满编警备师团，师团司令部91人，师团通信队178人，兵器服务队132人，野战医院239人，病马厂48人，加上随师团部行动的卫生队一部分和工兵联队、辎重兵联队、野炮兵联队以及215联队那个步兵大队，在胶莱河边的部队足足有4500人。现在随他逃进韩庄的，加上他自己，满打满算，也就1000来号人，仅仅相当于一个大队了。剩下的那3500人不用说，大部分去了靖国神社。也可能还有些是负了伤，没办法跟上来了。

    甘粕重太郎看看这1000名垂头丧气的士兵，心象刀绞一样。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和他一样，靠爬在地上和尸体掩护才躲过了炸弹和机枪子弹，但凡有一个敢对空射击或者暴露身形的，怕是都不可能逃回来了。

    甘粕重太郎知道，他不能再向前跑了，就凭这1000名残兵败将，就算有航空兵掩护，也不可能逃到平度县城去了，更不用说青岛了。兵力太薄弱了，随便遇到一支八路军，就可以把他们消灭的干干净净现在八路军飞机走了，而且恐怕短时间不会来了。无论如何都得在韩村收拢整编部队了，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甘粕重太郎把随他逃到韩村的1000名士兵整编成四个中队，留下一个中队守韩庄，命令其余三个中队重返胶莱河边，把轻伤员带回来救治，重伤员就地处理。尽量找一些没有被炸死的战马和驮马，把轻重机枪、大炮和弹药带回来。实在没有战马、驮马，就把大炮拆散埋起来，不能爆炸，因为爆炸声会引来八路军。

    电台和各部队联系了，第215联队联队长联系不上，估计他和他带的那个乘胶**车赶往平度的大队玉碎了。第213联队和214联队的联队长还都活了下来，但都报告说部队损失惨重、减员一半。唯一保持建制完整的是215联队留在清池接应213联队的那个步兵大队，他们由于在镇子里，没有遭到八路军战机的轰炸，也就没有伤亡。

    甘粕重太郎总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命令这个步兵大队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去接应第213联队参与部队，一路沿大路东进，收拢214联队和215联队固守潍河桥那个大队的士兵，快速向韩村集结。轻伤员一律带回，重伤员就地解决。

    下达完命令，甘粕重太郎冷静了一下，仔细的思考了一遍，觉得他的第三十三师团已经彻底垮了，不要说去平度城固守待援了，恐怕也完不成向东撤回青岛的任务了。但他不甘心，还梦想着依靠航空兵掩护，向东撤退。于是，甘粕重太郎给第十二军和寺内寿一大将发报，报告部队损失情况和所在位置，请求航空兵尽快出动，掩护部队撤退。

    寺内寿一此时已经到机场登机去了，自然是收不到电报的。第十二军小林浅三郎参谋长的电报很快就来了。

    小林浅三郎此时已经接到了寺内寿一大将的命令，知道了第一0八师团主力的结局，当即命令第一0八师团二十五旅团留驻周村的那个大队中止与师团部联系，迅速指挥周村、张店、章丘的所有日军部队和伪警备队，以最快速度向济南撤退。

    接到第三十三师团甘粕重太郎中将的电报后，小林浅三郎心头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马上回电，命令第三十三师团迅速收拢部队，快速向东撤退。并通报说从天津、北平、石家庄机场起飞的战机已经抵达济南和青岛机场，待加油装弹后即可起飞，为第三十三师团提供空中掩护。

    电报结尾，小林浅三郎要求甘粕重太郎详细报告八路军飞机数量、型号、来的方向和退走时的方向，便于航空兵侦查搜索，找到他们的老窝，为第三十三师团玉碎的大和勇士们报仇。

    这个任务甘粕重太郎非常愿意完成，他太恨八路军的战机了，恨不得让日军的战机马上就找到他们，追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因此，他不但把遭遇袭击的详细情况和八路军战机的去向报告了个一清二楚，还画蛇添足，说必须得彻底消灭八路军航空队，不然的话，大日本皇军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受威胁。

    发完电报，甘粕重太郎似乎觉得八路军航空队很快就会覆灭，心情也略微好了点。不料心情一好，肚子就咕咕直叫，甘粕重太郎这才想起从早上五点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呢！可惜原来只想着赶到潍城去再开饭，没有准备多少干粮。刚才八路军战机轰炸时，把辎重车都炸坏了，什么都没有了。得赶紧想法填饱肚子，不然一会儿行军都没有力气。

    战争时期的老百姓天天生活在心惊胆颤中，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疏散逃命。抗战时期，日军来时，老百姓逃命叫“跑老日”；后来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队来时，老百姓逃命叫“跑反”，意思就是躲反动派。

    本来，平度县的抗日活动开展的很早，鲁中战役后各地纷纷建立基层政权和民兵组织。可惜鲁中战役后时间不长，日军重兵集团压向山东，所过之处疯狂报复，汉奸伪军更是变本加厉地引导日军捕杀抗日干部、民兵，导致抗日政权和民兵组织损失惨重，大部分都退到了平度北面的大泽山区和天柱山区。这一状况到八路军开展冷枪冷炮运动后才有所改变。

    这韩村位于平度到昌邑、潍城的公路边。日军刚来的时候，老百姓都跑老日。后来见日军见的多了，有的老百姓就习以为常了，不愿意跑了。今天就是这样，日军早上经过的时候，绝大多数老百姓都跑了，但有几个老汉觉得见天过小日本，他们也不过是那样子，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就关着门呆在自己的家里。

    小鬼子逃进韩村后，惊魂未定，忙着布置防务，害怕八路军追上来。这一见八路军战机飞走了，地面部队也没有追上来，甘粕重太郎又下令解决吃饭问题，鬼子兵们就开始挨家挨户祸害老百姓了。

    鬼子兵逢门就砸，把老百姓家来不及坚壁的口粮给搜了出来，把几个老汉也全抓了起来，逼着他们帮助小鬼子生火做饭。

    小鬼子们现在已经是饿死鬼托生的了，等不及饭熟，就开始围着一个个锅台抢开了，乱哄哄的。还有的鬼子拿着从老百姓家搜出来的地瓜、高粱窝头直接就啃开了。啃完，拿水壶灌点凉水一喝，就算大发了五脏庙了。

    甘粕重太郎是堂堂中将，不屑于去和士兵们抢食，结果只得到了一份半生不熟的高粱糊糊。他也是饿极了，也不顾什么中将和户山学校校长的风度了，端起碗呼呼噜噜喝了个底朝天。吃完，连鼻子尖上粘着的高粱米粒都顾不着擦，拍着帮助做饭的几个老汉的肩膀说了几声哟西，要老汉们继续做饭，等皇军吃好后大大有赏。

    可惜他等不到再吃了，正在撤退的第213联队和第214联队发来急电，说是八路军追上来了，有数不清的坦克、装甲车、汽车和骑兵，而皇军的坦克被炸了，装甲车被炸了，汽车被炸了，战马被炸了，士兵大部分被炸死了，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八路军的攻势，请求师团长阁下紧急战术指导。

    甘粕重太郎哪里有部队去支援他们？这个时候他不要说想哭了，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在他是师团长，还肩负着把这只队伍带到青岛的重任，不得不强忍着不哭，下令213联队、214联队丢弃一切辎重，彻底轻装，向韩村撤退。用甘粕重太郎的话说，就是跑到韩村就是胜利！

    八路军追上来了，去胶莱河边救治伤员和抢运武器弹药的三个中队就得马上撤回了，万一他们再被八路军追上消灭，那自己就只有自杀一条路可走了。甘粕重太郎命令那三个中队迅速返回，然后命令电台给小林浅三郎发报，告诉他如果航空兵的战机再赶不到的话，他和他的第三十三师团就只能全体玉碎了。

    甘粕重太郎没有心思再等饭熟了，他叫来了帮助皇军做饭的几个老汉，从兜里摸出一把日本糖块，塞到老汉们手里，非要看着他们吃下去，还让翻译问甜不甜。

    在老汉点头说甜的时候，甘粕重太郎狞笑着命令士兵们用刺刀捅死了他们，理由是不能暴露皇军的撤退方向。

    有点遗憾地看了看平度方向，甘粕重太郎心想，要是早上不急匆匆地往潍城赶该多好。这个时候一发觉情况有变，马上就可以向青岛撤退，至不济也可以据城固守，等待救援。就是路上走慢一点也行啊，那样至少离平度城近一点，可以快速返回。他记得清清楚楚，平度城里还有伪警察和伪警备队。如果离他们近的话，还可以命令他们出城接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汽车没有了，马车没有了，战马也没有了，凭两条腿跑，怎么也不可能在八路军追上来之前回到平度城了。

    甘粕重太郎不再多想了，下令部队立即在韩村构筑工事，准备死守，等待航空兵战机的到来。

    这天早上，刘一民依然呆在下元熊弥的办公室。

    第一0四旅团赶到二十里堡机场时，刘一民就已经知道和一0八师团的大战很快就会结束，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既不能让第三十三师团完全投入战场侧击我军，也不能让第三十三师团逃回平度县城固守。第三十三师团虽然是一个只有一万多人的警备师团，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有坦克大炮的完整的师团。历史上，第三十三师团在上高会战和中条山战役中都有不俗表现，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第三十三师团攻入缅甸，不但占领了英国缅甸总督官邸，还突破英、印军队三重防线，在仁安羌将7000英军包围。要不是中国远征军救援及时，英军就全部成了第三十三师团的俘虏。此后，该师团一直是日军缅甸战场上的主力师团。

    虽然第三十三师团有被教七旅击溃的历史，但刘一民知道，那是第三十三师团初上战场，士兵缺乏战斗经验。现在的第三十三师团可不是那个时候的第三十三师团了，他们的战斗力在胶东扫荡作战中应该有大幅度提升，最起码当初的新兵现在都成老兵了。

    对这样一支部队，刘一民自然不会掉以轻心。马上急令冯达飞率八路军航空一大队所有轰炸机紧急起飞，到潍城与平度之间搜索第三十三师团，予以轰炸，尽量杀伤鬼子，消耗第三十三师团的战斗力，迟滞鬼子向坊子进攻或向平度撤退速度。

    大兵团作战就是这样，指挥员必须胸怀全局，不能放过战场任何一个环节。否则，非出大问题不可。刘一民虽然以下元熊弥的名义给甘粕重太郎发报，谎称下元熊弥和铃木敏行受伤，并带上迂回包抄偷袭尾高龟藏的八路军，请他赶往潍城指挥两个师团作战，这么大的诱饵不怕他不来。但刘一民也知道，日军的师团长都是中将，阅历都很丰富，而且都是直属天皇的重臣。这些家伙往往今天是师团长，明天就成了军司令官、方面军司令官甚至是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的大员，往往都桀骜不驯。这甘粕重太郎当过第九旅团旅团长、两个陆军学校的校长，必定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难免会看出破绽。加上岗部直三郎发来的电报说明已经看出了八路军作战意图，这家伙如果再向大本营和寺内寿一报告，很可能寺内寿一从俘虏尾高龟藏的行动中就能判明潍城和坊子丢失的真相。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长久隐瞒的，都是领兵打仗的，谁也不可能比谁精明多少，只不过是看谁得先手和谁能利用时间差的问题。这样的话，消灭第三十三师团就得抓紧，不然会很麻烦。

    正因为如此，刘一民在命令李昌指挥炮群对第一0四旅团实施饱和打击时，就要求高原快速结束战斗，迎战第三十三师团。但他没有想到，第三十三师团来的这么快，而且很快就开始撤退。

    教导师的侦查力量很强，占领潍城后，教一旅、骑兵旅的侦察连和随后赶到的师侦察营把侦察兵全部派了出去，第一0八师团和第三十三师团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侦查员们的眼中。

    一发现第三十三师团抵达潍城北边和东边的两个联队要撤退，刘一民就知道一定是日军判明了第一0八师团司令部被端掉的实情，紧急命令第三十三师团撤退。这哪能行，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不成？

    跑是跑不掉的，这一点刘一民有把握，教六旅、教八旅已经向平度包抄过去，小鬼子退路已经被切断，它绝对跑不掉。问题是要和鬼子抢时间，万一让小鬼子在教六旅进入平度前退回平度县城，那就变成了攻坚战。攻坚战伤亡就打了，轻易是不能打的！

    现在的情况是教一旅和骑兵旅还没有结束对一0四旅团的歼灭战，刘一民干急没有办法。不过他严令高原和胡老虎，结束战斗后不必打扫战场，就是跑几个小鬼子也不要紧，务必迅速转向，教一旅在南，骑兵旅在北，两路夹击第三十三师团，打乱它的建制，分割包围，用火力快速歼灭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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