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膛也就像一只牛蛙似的平落下来。别林斯基有着与生俱来忧郁而温和的气质。这让他的任何怒火都像隔着一层安全纱窗。气氛始终处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可以挽回的局面里,不过后者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您三番五次改动尼古莱·果戈理的个人档案,就为免除这个哨兵的实验任务吧?” “确实如此。” “起初我们还以为,您是顾虑采集样本时的诸多困难。屠格涅夫先生甚至夸赞您的慈悲!最近却有传言,说您是和这个哨兵越级结合过了,”别林斯基紧攥座椅扶手,“您的材料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还是因为最近的派婚任务而临时编造出来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方的怒目中思考了片刻。 别林斯基口中替冈察洛夫打抱不平,其实也只不过是气愤于已定的计划没有如约实行而已。他们原本要摘除的是果戈理的感知体。他们要这么做,却只是在高层会议中提了一句,从未和果戈理本人去商讨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取得冈察洛夫本人的同意后,才利用他替换果戈理受罪的。他这么想着,嘴角仍旧挂着礼貌的淡笑。 而后,似乎是决定了什么难办的事情,他闭上眼深深地吸着一口气。 “是一开始就造的假。”他说,对方立刻接续着质问他。 “为什么要越级结合?” “并不是越级啊,”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对方的逼视里略微抬眼,他苦笑着。“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维萨尔,事到如今,我也确实瞒不了您。” “我实话说,我知道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您也知道我在组织里树敌不少。” “有些传言有虚构的成分,您的担忧我看在眼里,越是愤怒,就说明您越是为了我好……” “少扯这些客套话,”青年打断他,“您在实话交代之前,别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保证。我和屠格涅夫先生的问题都摆在这里:您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进塔之前就结合过了。” “好嘛!”别林斯基气得拍了下桌子,把文件给拍折了页,“什么时候的事!您隐瞒组织有多久了?我就觉得赫尔岑先生的分析有理!他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还替您做担保——” “我是和尼古莱结合过了,不过,在继续坦言之前,我得请求您保密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陀思妥耶夫斯基恳切地说,“因为这和别的无关,单纯是我面子上过意不去——” “那可不行,”别林斯基瞪着他,就像提防一个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毒蛇,“我说过了,您全部交代之前,一个字儿的保证也别想再从我这里骗出来。您也别想替您的哨兵求情。” “高级向导是完全为国家服务的,选拔的一项重要指标就是向导必须为独身。这样才能和国家挑选出的优质哨兵进行结合,现在您对外宣称您有了哨兵。而且居然早就有了。这让新俄罗斯体制的脸面往哪里搁?” “是我不好。”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点驼背,坐在桌前将下巴尖撑在手背上的时候,他上扬着视线有种微妙的落差。这让他在端坐的别林斯基面前像有讨巧似的态度,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脸为难地瞧着他。 “好吧,我答应您实话实说。这件事说出口的时机确实不好……” 别林斯基提防着这人可能会发出的干扰。暂时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最初成为同事的时候,他看对方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没有去防备,结果就被成功骗到了组织内部的哨向岗员名单。现在他又从这人的神色里看到一抹当年的影子,聪明而且傲然淡若,相当无辜,仿佛别人都可以被他轻易掌控和欺骗似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行为过度自由,他走到如今这个风口浪尖,别林斯基和同事其实也担负着一部分的责任。 “在事情不好收拾之前您最好有话直说。” 他提醒着。“现在换另外一个人都不好办!” “是,当然,”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看在您帮助我那么多次的份上,我就老实交代……” 他对别林斯基不再站在维护他的一方而心有不满。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知道别林斯基是奉命来捉拿他的,他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思索着该怎么好好报复一下对方的背叛和指摘。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根神经从刚才起就有些衔接不上,他到现在都没有抽出时间去思考果戈理的问题。缜密计划中不是不包括那种可能性,但是在这之前,早在车上与果戈理谈话的时候,他分明已经将那种可能性排除掉了。 果戈理不是说他们是朋友么?他也没有感到对方是在说谎。 他却在心里说他喜欢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这种反复性无解的思考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抽出一部分精力略微应付着别林斯基。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我和尼古莱。我们在发觉自己的身份属性之前,就已经互相有好感了。最先碰触我的是他,那时候——” 陀思妥耶夫斯基停下话头,他看到别林斯基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那是监督岗的工作笔记。别林斯基按下圆珠笔末端,他记录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暗自发笑。好吧。他严肃地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那时候,我们在树林里寻找我走丢的妹妹。我没有注意到路,险些掉到沟壑里去,是他拉住了我的手……” “那是在夏天,我们找了很久,都出了汗,他没完全拉住我。” “我们一起滚落到了山坡下面。还好坡度不高,也没有撞到坚硬的岩石。尼古莱替我挡住了很多的撞击,我栽倒在他的身上……我们的嘴唇差点撞到一起,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撞到一起没有?” 见别林斯基抬头,陀思妥耶夫斯基摩挲起嘴唇。 “可能有。稍微碰到了一点吧。” 余光注视着对方敬业的记录,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说下去。 “那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因为皮肤接触,加上尼古莱担心我受伤。他受到不小的惊吓——我也是,我们之间一下就被连接起来了。” “温度升高得令人惊愕。那一瞬间,我们以为我们就快要死了。我们感知不到时间。” “结合热?” 陀思妥耶夫斯基点点头。 “那时候我还小,我没有经验。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尼古莱比我年长一点,他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更像个孩子。那时他出人意料地比我先镇定下来,他说,费佳,要不我们接吻试试看吧……” 他看到别林斯基将“接吻”两个字写在纸上,心想这份笔记可千万别被果戈理看到,看到他怎么解释。 “他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