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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到处是伤,到处流血,被命运之网捕在他的身下,动弹不得。果戈理慌了神,如同打碎一枚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面前是他拼接不上的诸多碎片,他更用力将稻草堆过对方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陀思妥耶夫斯基摇了摇头。发丝乱在他的侧脸,他闭上眼。 在连接上的精神世界里,他们各自孤独地坐着。遥望风雪里沉默的对方,冰面正在破裂出巨大且可怖的声响。 有山一样巨大的兽从海底潺潺游过,眼睛一枚接连一枚,钻出水面围绕在果戈理的身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触手钻过去,一枚接一枚将它们轻轻地关闭了,乌克兰人低垂着头,回望着他,坐冰面之中如一座雪雕的盐柱,他的长辫尾端坠着那枚可爱的毛球,绒绒地在风里悬挂着,望着他周身的地面上一道窄窄的孩子们的脚印。脚印随冰面破碎沉入了深海。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消失在风雪之中,他被现实中的疼痛拖拽出来。呼吸微弱得几乎再听不见,紫瞳表层和玻璃珠一样,剔透地划过零星天光。车棚正漏下飘摇的飞雪,他的眼睛眨动一瞬,晶莹的雪枝就在未淌尽的泪痕里融化些许,又粘连些许,将下一滴泪灼烧起来。 果戈理的眼眶也在流泪,但是他的脸上仍挂着最愚蠢的暴走时的欢笑。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停下笑容,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抬起手,用尽这天最后的一点精神力抚住可笑的悲伤的笑容,让果戈理终于可以哭出声音。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识无法再被维持,双唇开阖,他似乎想要安慰什么。向导的手在垂落之前,无力地轻触碰了下对方的后颈,手指骨节消瘦,果戈理紧攥过这只苍白的手,随后,他将陀思妥耶夫斯基整个人抱拥在怀里,他终于可以这么做了,在他怀里的是他发誓想要保护、他这一生唯一需要保护的人,他现在抱拥着对方,他失魂落魄。 陀思妥耶夫斯基伤痕累累,昏过去了,呼吸已极其微弱。果戈理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仰起头,就和这周遭的怪物、铁硼、血肉模糊的动物内脏一样荒诞不经,活像个默剧小丑。他栽倒在绳网里面,听着风雪从裂痕灌进货仓的咆哮。他仍旧紧紧握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不敢松开,破损的铁皮正在头顶噪耳地晃动,那一方破洞之外是俄罗斯纯白的漫天飞雪。 天空凛冽如斯,从未如此的寂静过。 tbc. 第14章 14-幸福假面(上) “要……保护……” 哨兵模糊不清地嘟囔着。 铁轨和车轮的撞击声“哐”地震了一下。他大叫一声,仿佛从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挣脱出来,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关在一处狭小的白色空间,如此的安静环境并不属于一栋建筑,白桦林在外侧簌簌划过,这是一辆轿车。 他爬起身,朝四周又仔细看了看。这是新俄罗斯的那辆自动导航轿车,车内全白刺眼,水坝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于身后方向。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在这里。但他的精神体坐在果戈理的身边,精神体“罚”正优哉地哼着一曲,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手指托在面颊边缘轻轻敲击着音乐的节奏。见他醒转,罚停下哼鸣。 “又醒过来了,怪物先生,想我了没?” “……罚!”果戈理的问题从嗓子里直冲出来,他紧接着咳嗽起来,“费佳呢?他怎么样了,我现在是在……” “我有足足十分钟都没有人可以打发时间。老天,您的精神状态真是够可以的。” “什么?” “——‘什么’、‘怎么’,‘为什么’。” 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在果戈理的瞪视里,罚就像梦游一般自顾自开口笑着。他显然很喜欢勾起对方的焦灼,因为他的说话速度明显慢了下去。 “您知道您让我想起什么人物吗?被刘易斯·卡罗尔故意遗失在森林茶会的疯帽子:泰伦·海托普。一醒过来就瞪起一双好奇的眼睛,热热闹闹提起各种问题……实际上呢?实际上,他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 “您听我说!”果戈理肚子里泛起强烈的负罪感,陀思妥耶夫斯基伤痕遍布的触感还在他的掌心里,他却看不到人。他猜想既然罚在他面前,那么陀思妥耶夫斯基起码还活着。他可能也处于某处梦境或回忆之中,他急需要知道现在外面的一切怎么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成功活下来了吗? 就在“回忆”一词跳进他的脑海中时,罚的笑容大大地勾起。 “您看,泰伦先生自己会知道他的茶话会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最好像睡鼠那样,长眠不醒。” “您在这里就说明费佳他还活着吧!罚,您听我说,我们之前的赌约好像失效了,我——” “您把我们之间的秘密透露给罪了,不是么?” 罚突然在他的话语间凑到他的面前。脸贴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罚大睁着愉快的眼,像逮住了人类的恶魔,他盯视着果戈理,声音开始出现震耳的重叠。 “您违背诺言了,果戈理/亚诺夫斯基。您可能瞧不起一个精神体的赌约,但是正因为您的疏忽,陀思妥耶夫斯基恐怕醒不过来了。” “您胡说!”果戈理猛地颤动了一瞬。他攥紧手指。“您自己不是还存活着吗!如果费佳出了什么事,不论您还是我应该都会知道,您不可能再这样安然无恙!” “是吗?”罚玩味地端详着人类。他似乎对此抱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不过并不打算和盘托出。“我从未输过一场赌局,只要对方是个人类……不过,恐怕不和您确认一些我们之间的赌约,您都要忘记您的承诺了吧。” “……承诺?” 果戈理的脚踢到了一个小型提包。箱子弹开了,他低下头,看到里面装着一件外套、旧怀表和几根自来水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行李里还有他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缝制的手偶,从摆放来看,物品都是他自己整理的,可是他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罚的脑袋倚着车窗,发丝柔软地揉乱在耳侧。他侧眼望着果戈理,双臂随意地抱在胸前。和果戈理不同,他在精神世界中是最为怡然舒适的,在这里不存在让他着急的事情。他开始了讲述,在他讲述的时候,一副牌出现在他的手中。 “四小时前,当我们坐在这辆车上,您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始暴走。啊,当然了,您自己肯定不知道嘛,暴走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