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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已经除去僧帽,端坐榻上,手脚虽无束缚,却是须发皆张。清逆嘴上如此发问,然而却是上前,伸指解了他之穴道。他松松筋骨,嘴上连连骂道:“真相为何,还需问我?如今既借誓师大会抖落出来,还不速速一掌打死我,省的日后费事!” 清逆听完,亦是沉默良久才道:“那百趾穷奇之躯,果真是你所为?” 玄乘重哼一声,不再说话。 “诸佛从本来,常处于三毒,然经上云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萨所行之处,无所不乘,亦无所乘,终日乘未尝乘,此为佛乘。”清逆闭目念道:“你我身处空门,乃在菩萨入道之所,应是无欲无色、无情无物、无烦恼处,何故要为此深陷迷津、沉湎迷悟,耽于贪嗔痴之中呢?” “不生烦恼、妄入涅为?” 玄乘冷笑,道:“清逆师侄,当日商议这桩计划时你故意闭门不见,可在大会上偏偏又来搅局,是何道理?” 清逆轻轻回道:“只因誓师大会,毫无道理。” 玄乘怫然抬眼,道:“此话何意?” “誓师旨在铲除魔教,清凉山早覆灭于朝夕之间,魔教不复存焉,而楚朝秦更是隐匿许久再未为恶,敢问这誓师大会道理为何?”清逆道:“再者众派聚集目的究竟为何,是武林大义抑或觊觎图谱,师伯不会不知。” 秦晋在外听得明白——原来这偷天换日的劳什子狗屁大会是玄乘这和尚一手操持的。 玄乘瞅着他道:“再未为恶?且不论早先那断龙山庄灭门一案,只说眼前山下数人惨死,你看得真,倒说说是谁动的手?” 清逆缄口,似在思考。 玄乘又道:“尤是那陈长老头顶凹陷,一招致命,岂不是与当年断龙董庄主同样死法?看是这楚朝秦得了图谱,竟与他爹当年一般无二,这名门正派林林总总论理皆是他之仇家,若然一日狂打狂杀起来,如何了得?”他继而冷笑:“清凉山灭?哼,那依你看来,这魔在于山头,还是在于人心?” 清逆缓缓道:“师兄,那你借机收敛陈长老等人尸身,不惜刖手剜足拼成百趾穷奇之形,妄以亡者蛊惑众生,这魔又在何处?” 玄乘听得羞恼,嘲道:“近日借着方丈佛体抱恙,神智不明,你们于背地里肮脏勾连做过多少好事,莫不是也觑着首席之位?现下又装作一派道貌岸然来问我,羞也不羞?” 秦晋听得心惊胆战,实没想到这古刹清净之地,居然也埋藏着勾心波谲之事。清逆听他扯出门内龊事,唯有叹道:“首席之位,清逆未敢生过染指之心。” “不惦记首席之位,又何必在商议誓师大会时故意躲开,否则以你在江湖中一贯抛头露面之名望,倘若那刻有一句话,这盛会恐怕也会斟酌再三了!别当我看不出你之伎俩——”玄乘嘲道:“先令那秦晋出来做众矢之的,引得诸派出手后再破我台局洗白于他,众人羞愧在前,自会受那番言辞感染指责于我——真好个天衣无缝的算计!” 玄乘骂道:“你倒说说,那楚霆谷是怎么死的?果真为秦晋所杀?” 秦晋一愣,而清逆却是再无动静,使人着急。他刚要现身出去,忽听袍翻袖涌之声乍起,再看墙上影子——玄乘一掌快如疾风,扇得那烛火摇曳不停,迅猛袭向清逆! 清逆低头沉思,居然毫无抵抗之意。秦晋着急,当即拔剑出鞘,流光一般冲入房内,刚好帮他挡下一招。 玄乘偷袭未成,反被吓了一跳,登时向后退去,片刻后又笑道:“哈哈!老衲猜得没错,你救下这小子果有他图!” 他一面说话,一面扬臂赞掌,秦晋再欲挡时,反被其黏住剑身无从施展。玄乘内劲浑厚,算准他双腕受伤无力回击,一时手起掌落,直扑天灵。秦晋无奈之下,忙舍剑扭身携了清逆欲走,边喝道:“你这和尚傻愣什么?他给你下了药么?” 玄乘随后已握住剑柄,直刺向两人而来,癫狂笑道:“心内有愧,焉能不傻?快些受死罢!” 那剑尖与秦晋后心差之毫厘,清逆方才如梦初醒,猛然转动手腕,徒手去接剑刃。他腕上缠有佛珠,只是怪剑锋利,一触之下檀珠崩散,落地有声。玄乘一剑封住去路,纵身跃起,剑锋忽地转向清逆喉上抹去。秦晋本夹于他二人中间,此刻脚步挪移闪去一旁,顺势捞起几颗佛珠,稳稳向他手上掷去。 佛珠正中穴道,玄乘吃痛后一着不慎松了剑柄,清逆连忙上前夺剑,殊料对方竟同时变招,起掌再度拍向秦晋。 劲风来袭,秦晋避无可避,唯有举臂来挡,却忽闻耳畔声如裂帛,继而血雾喷薄,霖雨般扑簌而下。 他缓缓睁眼,正看到怪剑一半已然没入玄乘胸口。 玄乘双目圆睁,面皮之上全是无法相信的神色,定定望着清逆。 清逆微微气喘,一手持剑,粘稠鲜血自指间往下滴答,他顿了须臾,终是合起手掌,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门外两名小僧本离得不远,如今听见里头传出打斗之声,发觉不对,双双飞身闯入,正巧看到玄乘之血泼溅成花,染了满窗。 两人惊耳骇目,瞧见怪剑染血,不由得失声喊叫,秦晋身移影动,于瞬间放倒他们,回头对清逆道:“还不快走?” 清逆眉头紧锁,缓缓道:“我既造下杀孽,自应承担,你快快离去罢。” 秦晋怒极,干脆伸手拽了他袍襟,一面向外拖一面道:“承担个屁!你拿老子的剑杀他,老子再自己跑了,日后还不得被这群和尚给活剥了?快走!” 清逆:“……” 说起跑来,秦晋意外发现这和尚竟是毫不拖泥带水,袍袖一翻便出了墙垣,带着自己往那深山僻静处躲去。 五乳峰外高山林立,尽是险峰,清逆所选道路更是古怪,崎岖峻峭无一不占,幸而两人轻功极佳,通途无话,直赶了一夜,在天吐丹红之时方才停下,已距少林百里之遥了。 秦晋功力不济,扶了面前一颗老松,喘道:“这等轻车熟路,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清逆额上初露微汗,然而心不跳气不喘,道:“我此行非是逃走,乃为赎罪。” 秦晋瞧他说得冠冕堂皇,知道这和尚向来不说假话,便撩袍去溪里掬了把水灌下,方把腹内那股活跳跳的灼气盖了下去,随口问道:“怎生赎罪?说来听听。” 清逆瞧他相貌狼狈,反走过去伸手去搭脉相,片刻问道:“以你实力,怎可能疲累至此?” 秦晋近来被人医治习惯了,笑道:“看来年纪见长,不服不行。” 清逆摇头,命他坐好,自己提气通他经络,觉出秦晋内里虚空,仿佛多年囤积修为减了大半,再回想昨日誓师大会之上对阵玄乘,那副捉襟见肘之态,便道:“你是将功力传予了谁?” 秦晋贪欢,其实把大半功力都陆续传给了楚朝秦,嘴上却是死撑,道:“你当这是屉上馒头,想取给谁便取给谁?我连日受伤,本就气劲难继,加上进来荒于勤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