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贝伍州）
永不熄灭的火堆烘烤了一夜袁小飞泛着凉意的身子，等他醒了，也只是迷茫地辨认出自己的位置，又拽过饼干吃了几口而已。 他没多少胃口。 而且他失踪了整整一晚，怀戎和耿灵绝对不会继续等他，他们应该离开了。 离开……就离开吧…… 咽下最后一口饼干碎末，他默念着又回到了现实。浴室里的水早就排干，不过紧闭的房门曾经被人踹开过，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向外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才侥幸着松了口气。 他看向书店内的挂钟。 显示的是下午六点左右。 六点…… 六点？他在空间里睡到了现实时间第二天的晚上？他可是记得昨天从小区出来时就已经三四点了，再加上被触手追逐等等一系列事情，这个时间点…… 书店的门敞开着，书架上好些书被翻开来。他重新抖擞精神，踏出书店，又看到逐渐笼罩视野的黑夜正侵袭而来。 地球的一切都在变化着，再过不久，这个宜居的星球就会变得充满致命危险，直到最后，有一方被消灭。 “哎？小飞，你怎么从书店出来了？”耿灵从不远的树后钻出来，“我们找了你将近一个小时，你怎么在书店……”耿灵打量他半晌，“你是被猎龙人带回来的吧，早知道我就不找了。”她脸红着扭头，看样子压根没找过。 袁小飞忽的一愣，心生不安。身后的书店内踏出声音，脸上沾着灰尘的怀戎单臂撑着门框，若有似无地看着袁小飞的后背。“是啊，我找到他了。” 袁小飞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思，这让他冒出冷汗。怀戎……一直就在书店内？那自己从浴室出来的模样也被看到了？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夜里开车不安全。”怀戎没再多说，“今晚就在这个书店休息，明日天亮离开。”他拍拍一摞摞的书，“这些都可以用来生火啊。”怀戎还抽出一本握在背后，袁小飞能看清封面的美女模特。 这个时候…… 袁小飞没有取笑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怀戎可能是故意的，至于对方的目的，他暂时猜不到。 确认自己在怀戎的不明注视下解除了露出破绽的危机，袁小飞想起耿灵说过找自己一小时这回事。 社区空间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吧。 他睡了六个小时，而现实还没到一个小时，如此…… 怀戎独自占据了卧室，早早回屋关门。耿灵看着袁小飞，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又闷闷地低头。 袁小飞看向火光，“我爸爸为什么死了。”这句话做了开场白，耿灵瞬间看来，脸蛋白了又红，眼神更是复杂：“你不会怀疑我吧，叔叔阿姨为了救我……是，我知道这因为我，但你不能只认为是我的错啊！” 耿灵说真话的语气不是这样。 袁小飞沉沉叹了口气，在远离耿灵的角落用书把自己盖起来，保留足够清醒的意识，假装自己睡去。 还好在空间睡了一觉，又吃了不少东西，不然和耿灵处在一个空间……不能休息的他真的会格外疲惫。 夜里，起风了，刮着窗户扑棱扑棱地撞。耿灵侧躺在火堆旁安稳睡着，她后侧的门开了条缝，怀戎正从里面挤出来。 袁小飞缩紧了身子。 他要干嘛。 红发男子站在抱膝假装睡着的袁小飞身前，低垂着脑袋的小飞只能感受到那股烫人的视线。 怀戎只是看着他。 一直看着他。 深色的视线注视着跳动的心脏，像设置了某种标记。 怀戎回屋了。 呼…… 第二天继续赶路，耿灵狐疑地看了看猎龙人和小飞，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但她正因为男孩儿的死亡而空出来的位置欢欣鼓舞，幻想着再召到新成员，哪有空搭理那些小事。 他们换了辆更宽敞的路虎，袁小飞伸长腿左右摇摆，想着如果男孩儿还在可能露出的表情，更觉得自己好笑。 “抄近道吧。”各处的地壳破坏给某些没路的位置整了条颠腾的路出来，三人颠来颠去，终于重新看到那条高速，也已经四十分钟后。 “部队的车人数太多，休息会耗费很长时间，我们有机会在一半的路程左右赶上。”袁小飞改变策略，积极地加入了这个团队。 耿灵斜飘来一眼，似乎想要恶意讽刺，然而怀戎随意的点头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成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足够幸运，从另一个入口上高速时，没有遇到零星的灾害。袁小飞趴在窗口，从桥上往远看，到处都是火光和弥漫的烟气，还有细小的几乎在视网膜留不下印记足够遥远的人影奔跑着，后面跟着些奇形怪状的物体。 耿灵拿出面包，非常恭敬地递给怀戎大半个后，自己吃了剩下的，没有理会袁小飞的意思。 后者只打算等没人时回自己的空间吃，对这份挑衅也只当没看见。 开车的怀戎看了眼，单手掰开没被咬的部分，递给袁小飞，眼神带着兴味注视着如此不和谐的青梅竹马，这可是一场好戏。 耿灵愣了愣，感觉被打脸严重，可又不能记恨猎龙人，就只能恶狠狠再瞪一眼后座的竹马君。 袁小飞淡定地接过吃起来，他陡然发现，看到耿灵那副模样，也挺让人开心的。 车子开过几个收费站，将近两个小时后，他们隐约能听到前面有车辆和人流的声响。他们加紧冲过去，缀在了最后一辆载满行李的货车后。 怀戎摇下车窗，冲最头车辆的驾驶员做了个手势，也没人发出异议，他们前面的几辆货车就自动自发跑到了他们身后。 剩下的一百多公里不算遥远，所有人忍着饿，在中午时分就看到了在墙垛顶端飘扬的旗帜。 车队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大家好像已经看到了活着的曙光，甚至幻想起军队迅速消灭灾难，让大家再次回到普通的生活。 但那不可能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墙下，一道由机器操控的铁门缓缓拉开，空着的车队由军人开入，其他人则早已下车准备登记。 人群排起了长龙，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享受新生活。 怀戎拿起袁小飞抱着的背包，看他一眼，忽然指了指耿灵，“你跟我走。”他不打算排队，他也没有排队的打算，一路带着耿灵跟站在一旁的军官打声招呼，就直接进入了01避难所。 耿灵暗暗回头，留下一记暗笑的眼神。 袁小飞沉默地摸摸手臂，一个人的话……就可以随时在自己的社区空间休息了，唔……得收集垃圾好清理自己的地皮。 轮到他的时候，袁小飞照旧没有汇报任何能力。他虽然可以说出来让耿灵惊讶难堪，但对方使出的阴招同样让人防不胜防，既然如此，在他没有实力的时候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耿灵的下场，不会太好的。 袁小飞叹口气，自始至终，爸妈都从没怀疑过耿灵，那他自己呢，狠得下心吗。 他没有被分配到任何宿舍，因为人满为患，许多没有钱也没有权的都只能集中在各个角落里睡觉，但这也比外面好，起码这里安全。 整个01避难所被分为前区和办公区。后者是军用处，寻常人一律不得入内，而前区则分配了住宿区和食堂以及勤务处，他正往勤务处走，准备给自己找份工作。 没有任何负担的他来到招工地点，看到的都是众人抢着的“架设电线”“粉刷墙壁”和搬东西等等体力工作，他自觉抢不到也没有竞争性，随即左右四顾。 勤务处还开设了一个窗口，这是给勇于出城探索，寻找物资的小队开设的，隔壁的窗栏正标示着目前避难所拥有的小队名称，借以增强凝聚力。 小队最少为四人分组，可以自由搭档，也可以固定组合。现在窗栏内标示着十几只小队，都是只出勤过一两次的。 正看着时，窗口的工作人员用橡皮擦涂掉一支队伍，换上了另外一支。 “这是……”他有些不明白。 “全灭了。”服务员还只是个年轻人，他吸吸鼻子，“昨天才刚登记的，今天出去就剩了一个缺胳膊的回来。”他拧拧眉头，“你是要来登记的吗？”他看看袁小飞瘦弱的身体，“可你看起来存活率不太高……啊啊，抱歉，我太口无遮拦了。” “唔，没事。”他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不出去，他永远不会变强啊。 他要有在避难所活着的底牌，也要不断保持自己战斗的状态。 “嘿！你是来登记的吗！”忽的，一只手拍上肩头，青年人特有的爽朗声音就在边上。“我们三人今天刚来，打算组个团队，加上你我们就有四人了！”将近一米八的身子，像是打篮球的学生，一头黄灿灿的短发凌乱地支棱着，模样颇为帅气，如果在袁小飞学校，应该是校草级别。 他看了看，再看了看，很眼熟…… “哎！”青年也有些呆住，“你是不是……小飞，袁小飞是不是你啊！”他抱住袁小飞肩膀。 啊，贝伍州，这家伙怎么……袁小飞当然记得，小名“贝贝”的男孩儿跟他和耿灵上的同个幼儿园小学，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转学了。 “嘿嘿，又见面了，你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可爱。”贝伍州揉着脑袋夸奖他。 袁小飞听到被形容可爱可不准备高兴。“你的队伍还缺一个人？” “嗯，是啊。你来吧来吧来吧，这些人也都是刚认识的，不过都很不错！反正都是出去做任务嘛。”贝伍州兴高采烈。袁小飞想起这孩子性格就是实诚。 “而且我会保护你的。”男生握紧拳头，“不会再和小学那会儿一样，轻易离开你了！” 周围一群人用诡异的视线看过来。 袁小飞扶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