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意

    创世纪号第五层，比起地下城的混乱疯狂，下三层的贫穷、狭窄和忙碌，第四层的秩序井然，第五层则像是在这个时代中，建立了独立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世外桃源。

    上层人们在这里，建起一座座别具风格的洋楼、别墅，他们的故乡来自世界各地，这里的建筑也分街区，营造了不同的风格，如果你有幸能游览第五层，那你会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缩小版的环球风俗旅行。

    地下城的居民们住棚户区，一层二层的居民住狭窄的船舱，三层的居民住压抑的筒子楼，四楼的军人住干净宽敞的军营，科学家们住大科学院两室一厅的宿舍，而第五层的人，甚至每家都有花园或草坪。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所谓人人平等的乌托邦，还依旧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当卡尔·罗杰斯踏入第五层的时候，哥特风格的中世纪教堂传出悠扬的钟声，他一路微笑和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走过美国人聚居的区域，棒球场传来一声清脆的击球声，而后是观众的欢呼，鼻尖传来刚割过的，青草的香气，金发碧眼的孩子们举着风车嬉笑跑过，仿佛他们真的生在一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时间、空间和场景，在这里扭曲出一种诡异的、割裂的不真实感，这里像是一个梦，也许轻轻一戳，泡沫就会幻灭。

    停在一个风格简约的小楼前，刚从紧张的大战，和危险的异星回来，卡尔闭眼深吸了口气，才找回他面对家人应该有的的稳定情绪。

    他按下门铃，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仆打开了房门，而后惊喜道：“少爷，少爷回来了！我去叫小姐，她一定非常高兴！”

    “汪汪！——”

    一只毛色发亮的金毛犬疯狂地摇着尾巴，人立起身，扑在了卡尔身上，在他军服上舔了好几口。卡尔笑着撸了撸金毛的下巴：“辛巴，过得怎么样？”

    “哥！哥！你回来啦！——”

    金发绿眼的少女，和卡尔的眉眼有三分相似，她微卷的长发垂到腰间，身穿一套泡泡袖的公主裙，五官精致地像个洋娃娃，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女孩皱起小鼻子：“辛巴！你不要舔哥哥，把他的衣服都弄脏啦～”

    卡尔放下金毛狗，笑着拥抱了一下少女，温声道：“黛西。”

    黛西拉着卡尔的手，把他往屋里拽：“哥，一直吃军营里的饭，不合胃口吧，我让阿姨做牛排给我们吃！阿姨！——”

    “不用了，黛西。”卡尔拍拍她的脑袋：“我军务繁忙，回来取个东西，就走。”

    女孩儿形状完美的眉毛立刻扬起，任性地撅起嘴：“不行！爸爸妈妈都忙，你也不在家，黛西快要无聊死了，我当初想要辛巴，就是动画片里辛巴那样的狮子，可是你只给我带回来了一条叫辛巴的狗，狗一点都不酷，也不好玩儿！你得补偿我。”

    卡尔弯下腰，正视妹妹的眼睛：“黛西，狮子太危险了，养狗不好吗？辛巴很可爱。”

    “有什么危险的，拴起来不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关进笼子。”女孩娇俏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她拉着卡尔的手不放：“无论如何，你骗了我，今天必须陪我吃饭！”

    卡尔垂眸看了眼电子表，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好吧，我只有半个小时。”

    黛西立刻大着嗓子喊道：“阿姨——”

    十几分钟后，兄妹二人坐在了长桌上。

    女孩儿用银制的刀叉姿态优雅地将牛排分成小块，在她切的时候，卡尔切一片吃一片，半块牛排已经下肚了。

    女孩看着他飞快进食的动作，生气地摔了餐刀：“哥！你就这么想早点摆脱我。”

    卡尔看着那带着油星的餐刀砸在干净的地毯上，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黛西！不要任性，我打仗习惯了，吃饭就是很快，我会陪你到半小时的。”

    黛西这才哼了一声，用叉子小口进食。

    兄妹俩闹了别扭，一时无言，黛西吃了小半块牛排，越吃越来气，她一丢叉子：“不吃了，减肥，辛巴！”

    卡尔还没来得及阻止，大半块鲜嫩的牛排已经被倒在了地上，进了辛巴的肚子。

    即使早就见识过妹妹的任性，即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但是卡尔这次却觉得格外刺眼，他想起了蜂巢的早晨，那只有一点肉沫的包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是自己应该为之奋斗的体制吗？这体制成全了卡尔·罗杰斯，但现在，却想要亲手摧毁它呢……

    “我走了。”卡尔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他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大踏步走出了房门，任由黛西在身后尖叫，也没有回头。

    创世纪号第四层，大科学院。

    创世纪号降临之后，旬主动把锦送回了军部的地盘，而后他跟随安德里斯，带着蜂巢众人返回了地下城，休养生息外加分赃。军部的所有人都忙得像陀螺一般，卡尔·罗杰斯更是如此，所以像之前那样的‘一对一监管’自然不可行，锦被交给了卡尔的心腹alpha小队的战士保护，在军方监管下，随林泓进入大科学院属于军方的研究所，配合实验。

    在林泓的牵头下，超人类的普查工作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之前发过烧的人群被一一传唤到大科学院的实验室，进行超人类测试。

    根据实验及调查结果，已知的像马可一样的应变者达到5人，而且大多有军方背景，预知者只有林泓一人，预知者II型旬一人，其余人能力不明或尚未发现任何能力。缓慢觉醒过程中，有一部分无明显能力的超人类，在宇宙环境测试中，空间平衡感明显提升，思维更加理性清晰，感知能力增强，生存能力大大提升。他们就像减弱版的应变者，如果不抛进宇宙中，几乎与常人无异。这部分人被林泓命名为生存者。

    实验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锦作为发过烧的，自然也被拉去从头到尾做了细致到令人发指的检查，奈何她属于那种不仅没有任何异能，而且宇宙生存能力也没有明显提升的倒霉蛋。

    完成了一系列测试之后，她腰酸背痛，被宇宙模拟器吓得双腿发颤，总算走出了实验舱，迎面碰上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科学家们曼莎。

    两个女孩相视苦笑，锦问道：“说吧，你有什么超能力？”

    曼莎扶着腰：“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呢？”

    锦捂着肚子：“我也没有……好饿……”剧烈运动之后就是强烈的饥饿感。

    “走走走，吃饭，大科学院不会虐待参与实验人员，这里的伙食营养很好。”

    锦眼睛发亮：“走！”

    alpha小队的两个战士无奈地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大科学院窗明几净的餐厅里，桌子上没有一丝油腻感，装修风格非常‘科学’，白灰为主调，金属质感的餐桌摸上去有些冰手。

    锦从没来过这样干净整洁的餐厅，正襟危坐，直到一只服务机器人把营养餐送到她面前。那机器人眼睛发射出一面绿光，把锦扫了一遍，然后用机械音说道：“这位客人，你有轻度贫血，缺乏维生素和高质量蛋白，请注意饮食。”

    锦被突如其来的扫描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反应过来：“真……真高级啊……”

    曼莎笑了笑：“大科学院经常有科研怪人，几天不吃，几夜不睡，为了提醒他们保住贵重的小命，科研所开发了这种机器人。”

    锦目送着萌萌的服务机器人滚动着小轮离开，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

    “想要吗？我可以和研究院申请要一个，地下城居民普遍营养不良，你们更需要这种机器人。”

    清泉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锦脸一热，抬头看向来人：“林博士。”

    “和他们一样，叫我林就好。”林泓扶了扶眼镜：“曼莎，我想和锦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曼莎打了个‘了解’的手势，端着餐盘走远了。

    锦紧张地看着林泓，发现对方面无表情之后不由得更加紧张。

    林泓皮肤是无机质的白，他几乎能融入这个餐厅纯白的墙面里，以至于薄唇上的一点点水红的色泽就分外明显，他说道：“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锦小姐。”

    锦：“呃……什么？”

    林泓认真道：“我问过安德里斯先生当时的情况，是你把自己的氧气给我，我反而发狂攻击了你，才让我俩一起陷入危险，差点葬身鱼腹。”

    “不不不你言重了。”锦连忙摆手：“当时你中毒了，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小心。”

    林泓打断了她：“无论如何，我欠你个情，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希望你喜欢。”

    说完，他藏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慢慢掏出一个东西，锦立刻就被萌到了。

    “哇！——这……这是传说中的多肉吗？”

    “是的。”林泓的嘴角带上一丝笑意，他把巴掌大的多肉花盆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品种很好养，我用了权限，从植物基因库申请的，整个舰上，就这么一棵，它叫桃美人。”

    小小的生命，晶莹剔透，还带着水珠，碧玉般的花瓣顶端带着一点娇红，让人怜爱不已。

    “天哪……竟然是真的……我……我……”锦眼眶泛红：“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活的植物。”

    她激动地双手在空中颤抖：“我可以碰碰她吗？会不会死掉？”

    林泓笑道：“不会，摸吧，我现在把养她的注意事项发给你。”

    锦还是不敢置信：“真的是我的了？”

    林泓点头：“她属于你了。”

    锦这才放下心来，她捧着多肉研究去了，连饭都忘了好好吃。林泓注视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温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