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0xx年，通用历1月某日深夜，联邦某部队训练基地停机坪。 结束昨天的训练后，不值班的人们都还在自己宿舍睡着，安稳的个人时间突然被打破。 “集合！”Reca脑海中响起长官熟悉的声音，又大又洪亮，他的长官——施耐德中尉的声音。Reca掀了保温毯一跃而起，飞速套着衣服，一边单脚跳着勾上靴子拉开门就往外冲。 集合的命令发布过了半分钟，紧跟着又是一句：“现在报数！”1！“”2！“”3！“”4！“”5！“……男男女女的声音响起，速度很快，精气神十足。 “12！”最后一声停止。然后安静了几秒，“Reca！”长官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大吼。 训练A区的停机坪略有些空旷，银灰色的停机平台只有几架飞机。天空下着大雨，白色的导航线被冲刷得干净起来。此时正是黑夜过去，黎明将至的时刻，光照还不是很强。所以一切都笼罩在雾气里一般，晦暗不明。 停机坪广场入口处的空地上，已经有一列队伍在安静等待。十余个年轻人穿着一样的军队配发风衣，在大雨中站得笔直。暗淡的天光下，他们身上墨绿色的制服成了铁灰色，雨水噼噼啪啪打在他们身上，又从背后的防风片下沿雨水如柱滑下。 确实是一场豪雨，时不时大风裹挟着雨水，掀得他们风衣略微宽大下摆的贴在身上，显出挺拔矫健的身姿来。这是一队年轻的军人们，有男有女。这十几个人的面孔几乎都隐藏在帽子里，看不分明。他们的长官差不多一身同样的打扮，背手立在他们对面。 Reca已经从旁边宿舍B区冲出来，大步跑着，马上就能到在A区的停机坪。高跟靴子踏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啪啪啪地就追到了队尾。母星今天大雨，真是少见。Reca想着，然后急刹住脚，两下整好自己的服装，在队尾同样立正等待。 当Reca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才看出来她应该是位年轻的女性军人，身形略有些瘦削，脊背笔直，纤细的一双小腿收进了高通军靴里。 “报数！”长官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1！” “2！” “3！” …… “12！“ 速度很快，方才最后一个跑来的Reca报出了13。 “全员到齐！上飞机！“长官下了命令。 她知道自己所在的小队肩负探索和戍卫深空的任务，但不知道具体的任务是哪一天，以及自己是不是被允许参与。但突然的集合以及不是平时训练用型号的飞机，已经让她猜到了答案。 事情要从几十年前说起，当时联盟想要扩大深空移民的范围，但不满足于使用目前的基因优化人类引导项目，觉得效率低下。于是联盟提交法案给形同虚设的伦理委员会，要求开始着手培育混合基因人类。 培育基因混合人类的技术早已经成熟，只是分析系统一直不许可这个项目，认为当前使用的基因优化人类能够完成任务且培育技术简单，且消耗的资源也较少。因此没有必要使用混合基因人类。分析系统是最准确科学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有遵从分析系统指出的方向人类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这点是联盟所有人的共识。如果拿地球时代的文明来比喻，分析系统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因此，这项混合基因人类培育计划就一直搁置下来。 通用历几十年过去，科学技术系统在飞机动力系统以及航线计算上的理论有了新的突破。技术方面根据理论再次成功缩短了深空航行的时间空间，这使得联盟原来找到的其他距离较远的适宜的岩石星球登陆成为可能。消息一出来之后，联盟沸腾了，军队再次向分析系统提出了培育混合基因人类用于深空移民的愿望。分析系统一瞬间就同意，然后两方向伦理委员会通知过后，科学技术系统和军队开始着手培育混合基因人类，前者负责培育选育，后者负责训练。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Reca他们一批，第一代的基因混合人类。 黎明已经到来，雨渐渐停了。一辆专机样式的飞机从跑道上转过弯，停在十三个年轻人面前。施耐德中尉看着面前的学员，下达了登机指令。 年轻人们排着队按顺序登机，长官叫住了等在队伍末尾的Reca，“你，过来一下。” Reca疑惑地转头，施耐德中尉眼神闪烁低着头，背手走向一边。队伍中有人回过头来看，好奇的目光在Reca和教官之间打转。 “其余所有！任务不变！”长官朝着十二个人的背影大吼一声。等到走出一段路，他回过头对跟来的Reca开了口：“Reca，这次的任务你不参与。” Reca大为震惊，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 “你乘公共交通出发，到远航基地，目的地另行通知。”施耐德中尉接着说完，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脚旁地面，始终没有看Reca一眼。 “是！长官！”Reca脚跟咔擦一并，立正敬了军礼。任务变更就变更吧，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原本就只有12个预定人员，眼下或许只是目的地的变更，Reca劝慰自己。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尽快调整好心态，投入新的任务中去。施耐德中尉听到Reca跟平时一样有精神的回答，抬看看着眼前的学员，举手还了军礼。 Reca看他放下手，转身大步离开。走了几步，她仿佛感应到什么。一回头，教官仍旧站在原地，饱经风霜的眼睛注视着她。Reca觉得有些诧异，长官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沧桑。他们这第一批混合基因人类就是为了深空移民诞生的，前期各种训练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终于迎来终极使命，教官们培养出一批优秀的人才，看着他们正走向自己的岗位，怎么都该欣慰才是。现在她回报联盟的时候来了，怎么反倒教官先伤感起来。 深空移民的任务是必定要完成的，他们为此而诞生，她的价值也在于此。Reca向教官挥手，露出一个笑容。施耐德中尉摇摇头移开目光，回身走去跟另外十二个年轻人一起登机。 上了飞机，施耐德中尉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下。旁边有心想探听消息的年轻人们瞧见他的脸色，也打消了搭话的念头。男男女女刻意压低的声音嗡嗡响起，他们私下猜测起来。施耐德中尉听到了，但也无心制止，思绪又回到刚才。 “她大概还不知道吧……”施耐德长官心里一声叹息。原以为即使她各项身体素质差点，上级也不会直接让她进入消耗类的项目。只是没想到，当年筛选时侥幸留下来，现在也不得不走向一片漆黑的未来。也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不幸，施耐德中尉摇摇头。要怪就怪她一开始曾经优秀过吧，在世上多活了一百来年的日子，也不亏。 Reca不知道自己教官内心的起伏，她只觉得教官可能是分离在即露出了些情绪。她本来就跟同一批的那12个兄弟们有不小的差距，她早就接受这个现实了。眼下出发在即任务突变，她诧异过后很快也就想通了。决定肯定不是上级临时做出的，一定是跟据她平时的表现早就有了结论，眼下只是在临行前才对她下达了指令而已。系统是永远正确不会犯错的，所有人都认同并且坚信这一点。 她走出了基地，按照指示去往公共交通站。这还是Reca头一回走出训练基地，进入一般生活区域。她走在街道上，四周有民众走来走去。每一个人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花花绿绿，看起来十分漂亮。Reca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人们，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本以为她一身的军装会有些显眼，但是似乎大家都见怪不怪。可能是因为这个站点就在基地附近吧，她心想。Reca乘上飞机，航行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不一会儿就到达了远航基地附近。 下了飞机，有军官跟她跟她确认身份，然后把她接到基地的宿舍区，安顿待命。 一个多星期过去，Reca还是待在远航基地。那天来接她的军官把她往宿舍一放，从此就不管了。上级并没有给她新的指示，Reca暂时就留在远航基地生活。 远航基地并没有机关，这里只是一个出发去往深空方向的机场，有几位管理人员和一些机器人。她可以在基地内自由活动，但不被允许离开。Reca没有想那么多，安心留在这里等待指示。她自从开始服役，还从没有过假期。军队对于第一批混合基因人十分看重，没完没了的训练、训练后测试。甚至他们还有专门的研究员跟随，实时记录数据调整培养计划。毕竟自己是第一批，系统没有经验，可以理解，Reca暗想。 于是她每天的生活轻松而枯燥，定时起床，按点吃饭，只有这两件比较重要的事。突然没了训练一下子搞得Reca有些无所适从，空出来的大半时间她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第一天她来到观景平台，看了一下午起起落落的飞机和形形色色的旅客。第二天她躺在平台上看了一整天母星的天空。第三天……第三天她终于想起来，现在她的通讯不受限制，她搜索了当年在教养学校时安娜教官喜爱消遣用的“诗歌”，每天听听。 大部分的时候她听不出个所以然，但脑海中缓缓流淌着的声音让她觉得平静而充实。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新的指令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