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厚绵的东西被搭在身上,隔绝了深秋的冷
夜深了。 顾叶白缩在毛毯里,直愣愣的毛刺挠在脸上发痒。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不明白今晚的谢铮为何轻易地放过了自己。她有些想要扭头去看看他,可又畏惧地迟疑了,脖子僵硬地微悬着,阵阵的酸痛泛上来。 不过很快,顾叶白便没了精力去想这些:胃痛如约而至,甚至比往常要猛烈三分。像是刚开刃的刀子在里面翻天覆地,大有将脆弱的胃肉绞扎成一团烂肉之势,夜里的凉气蔓延浸身,湿寒地渗透进胃里,让她整个人冷如冰坨,怎么尽力往被子里缩都没有。 实在是太疼了。顾叶白在意识模糊间想到,大抵是下午时分多喝了几口冷水,再加上今天断断续续地连绵着秋雨,气温骤降的缘故。 她本想如往常忍一忍就过去了,却不想疼痛竟愈演愈烈,痉挛针扎地她神经都开始阵阵生疼,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冷汗,发丝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粘腻地乱七八糟沾在额上——真的忍不下去了。 在一片黑暗里,顾叶白艰难地爬起身,眯眼试探着看几眼床上的谢铮,见他呼吸平稳地睡着,方才缓了口气,披着毛毯向卫生间爬去。 灯是当然不敢开,她只能在黑暗里悉悉索索地挪动,胃痛密密仄仄地猛烈升起时,便停下来死死捂住胃部,咬牙等着剧痛劲儿暂时过了,方才继续慢慢地向前爬。 喉咙眼里难以抑制地翻着酸水,恶心伴着痛意一股脑地上涌,顾叶白最后连毯子也顾不得了,跌撞着用最快的速度爬到卫生间,关好门后翻起马桶盖,几乎在下一刻便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里没什么东西,呕出来的只有胃酸和胆汁,腐蚀性液体刺激喉间嫩肉,引起脊背发麻的酸涩感。顾叶白抱着马桶吐得翻江倒海,可难受劲儿也半点没有缓解,胃里纠葛地绞作一团,麻花似的拧痛。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缓了好久,直到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方才扶着冷硬的地砖晃悠着起身,看一眼落在门外的毛毯:离得有些远,爬过去是要废不少功夫的。顾叶白颓然地放弃了,强忍着侵身冷意,扶着墙去水龙头上接水漱口。 凉沁沁的水多少解了些嘴里的酸气,顾叶白勉强咽下隐隐的呕意,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回走。 她身子本就虚,步子软绵绵地浮着,加之眼前昏暗难辨物,晃神间脚底忽的在凉滑地面上一个趔趄,根本来不及支撑,就乱七八糟地跌倒在硬邦邦的瓷砖地上。 赤裸的身子狠狠地摔在冷硬的瓷地板上,膝盖上的骨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刺痛劈头打来,疼得她一阵猝不及防的眩晕,白着脸浑身颤抖。 勉强挣扎了好几下,却怎么也起不来。顾叶白没了力气,不再动了,就那么怔怔地跌坐在地上,身上都冷透了还不知。 似乎有什么不堪重负的东西,被最后的绝望压垮,滴滴答答地溢了出来。 在黑暗里,她慢慢地、慢慢地将头放进膝间,单薄的肩头分明见骨,在压抑中剧烈地颤动起来,无声但歇斯底里。 她是真的,真的无法承受了,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心里被活活撕开个大窟窿,哗啦呼啦地漏着冷风,将整颗心脏都冻僵了。 那一刻,顾叶白想到死。 她将自己紧紧封闭起来,哭到不顾一切,甚至没有注意到卫生间突然亮起的灯光。 暖黄的光,影影绰绰地晕出另一个的人的影,笼住地上那脆弱的一团。 直到有厚绵的东西被搭在身上,隔绝了深秋的冷,她才惊惶抬头,竟是看到了谢铮。 背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簇眉头严厉地皱着,纹路深浅难辨。 他说,“大晚上的,一个人叮铃哐啷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