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裂痕
从前白厌锦总是要用力扼住他的脖子,他才肯屈服乖乖任他摆布,而现在只需要伸出手,他便立刻将自己的脖子贴过来,将要害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眼前。 暂时把他的问题放在脑后,白厌锦继续埋头在堆积成山的材料中。爱与憎,仇与恶,在一方纸上一览无余,他如蛀虫般钻入他们的弱点,如扼住他们的脖子般逼迫就范。 轻微的震动掠过冰冷的指尖,余肃恒猛地惊醒,发觉周围并不是在熟悉的白色房间,随着淡淡的塑胶味传入鼻腔,他察觉这里是黑暗的车中。 “主人?主人!” 他下意识的呼唤,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熟悉的男性气息传来,白厌锦就在旁边。 “别乱动,我在。” 熟悉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疲惫,余肃恒瞬间安下心来,依赖的将头轻轻靠在白厌锦的肩膀上,意外的没被拒绝,反而是被揽过肩膀,让他靠的再近一些。 “等一下不要叫我主人。” 等一下?还没来得及问,车子便平稳的停下了,他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竟然身处外面,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要,要去哪里?”他紧张的揪住了白厌锦的衣角,身体无比僵硬。 “别怕,一起去喝杯酒而已。”白厌锦安抚般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的让他松开。 眼前是一面深灰的椅背,他缓缓低下头,发觉自己身上完好的穿着衣服,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怎么了?下车。”白厌锦已经先行打开车门,发现余肃恒仍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扶着靠垫,慢慢挪动脚步朝车门移动,脚边突然踩了个空,踉跄着摔了出去,所幸白厌锦反应够快,迅速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路都不会走。”白厌锦说不出是挖苦还是嘲笑,把人扶起来之后,对上眼才发觉余肃恒的瞳孔刚刚聚焦。 “主……” “嘘。”白厌锦的食指抵住他的嘴唇,摇头示意。 下车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熟悉的小道和灯光,这是他和白厌锦遇见的地方,Always。 他咬了咬唇,委屈的问:“……白先生,可以吗?” 白厌锦没有回答他,拍了拍他的头,余肃恒眯起眼睛,耳边仿佛传来声音:“好乖。” 要好好听话才行。余肃恒紧紧跟在白厌锦身边,明明身上没有拴着链子,却觉得处处受到紧缚。他低着头,害怕对上他人的目光,偶尔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便有种针刺般的灼热感从裸露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看路。” 听到男人的提醒,他抬起头,眼前已经是酒吧的大门,从门缝中可以窥见露出的一排高椅,最里面就是他常坐的座位。 白厌锦带他到吧台前坐下,随手点了两杯酒,余肃恒一句话一个命令,挨着他坐在旁边,仍旧不敢四处乱看,却突然听到了沙哑的熟悉声音。 “小鱼?是小鱼吗?你好久没来了,我差点没认出你。”吧台的调酒师刚好是跟他相识的Kyle,正向他友好的打招呼,而印象中他们似乎还有过一夜之缘。 他愈发坐立不安起来,甚至不敢回应Kyle的话,而是频频看向白厌锦面无表情的脸。 “你朋友?”男人终于开口。 “以,以前认识。”他小心的答道,用心捕捉男人脸上每一个表情。 “什么叫以前啦,好过分。”Kyle将酒推到他们面前,用毛巾擦了擦手,冲白厌锦笑道:“你好帅哦,是小鱼的爱人吗,看起来很般配哦。”他的语气十分自来熟,白厌锦露出得体的微笑应对:“没错。小鱼承蒙你照顾了。” 听到白厌锦承认他们的关系,余肃恒的脸唰的红了,下意识的去触碰白厌锦放在他腿上的手,如待珍宝般轻轻捧住。 白厌锦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反握住他的手。 Kyle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连连摆手否认,十分会看脸色的把不该说的话去掉,绝口不提二人以前的关系:“没有啦,我跟小鱼也不是很熟的,他经常会来这里喝酒就顺便认识了。” “呵呵,他以前是什么样?”白厌锦开始询问他的过去,Kyle瞟了余肃恒一眼,避重就轻道:“实话实说,玩得疯是他那时候单身嘛,你看他好久没来,一定是为你守身啦。” 余肃恒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不过现在他肯定只会回答,他不仅一点都不想来酒吧,甚至不想离开那个囚禁他的地方,光是现在勉强维持笑容应对Kyle的询问,他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他没有丝毫想喝酒的心情,讨好的捏了捏白厌锦的手指:“主……白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 “哇,你怎么还叫他白先生啦,不应该是老婆吗?”Kyle下意识认为白厌锦应该是下面那个,毕竟在印象中余肃恒一直是猛1,但今天他的“柔弱”表现着实出乎意料。 白厌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余肃恒紧张的看了一眼白厌锦,生怕他因为Kyle的无礼而生气。男人将喝空的酒杯放在吧台上,转而牵起他的手,“跟我来。” 余肃恒没再跟Kyle说话,跟着白厌锦的步伐,他们走进酒吧的厕所。 白厌锦打算走进隔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做什么。” “呃,没什么……”他把纸片揉成一团紧握在掌心中。 不知是不是他的气质太过出众,路过舞池时竟然有人在他后腰塞了一张宾馆的名片,背面写着一夜情的邀请。 “让我看看?”早就发现他藏东西的小动作,男人好笑的从他摊开的掌心中查看那张纸条,突然涌起一阵无奈,“真受欢迎啊。” 随即他把纸条扔进了马桶,余肃恒当然没反对,心底仍存在着疑惑,不知道白厌锦想做什么。如果是试探,他已经不会想逃跑了,就算他离自由不过只有咫尺之距,也不如待在那什么都不用想的房间更能带来安心感。 潜意识中他刻意的,把那些自己身上曾负担的责任隐藏在大脑皮层之下,而一直用一种虚无的状态去应对没有尊严的如真正的狗一般的人生,自动的忽略在那之前自己的样子和被抛弃后又该如何活下去。 白厌锦的举动仿佛是在一鞭子抽醒他,他曾经的社交圈离他如此之近,只要请求帮助说自己是被逼迫的,就能获得原有的自由……可是那之后呢,余肃恒恐惧的想着,如果白厌锦被逮捕,先不说会不会有办法保释,他要如何叙述这些天的经历,要从哪里开始说才好……从他害死一个人开始,再从加害者变成受害者吗,他原来的朋友知道之后,又会如何看待他,会同情他,还是嘲笑他呢。 “这个时候才想着求助?其实你很享受吧,不然怎么在那里呆了这么久……” “听说他自愿给人当狗诶,是我早就……” 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声音,如丝丝凉意爬上他的脊背。 暗沉的灯光让他头晕目眩,白厌锦走进隔间,似乎是想解手,让他在门口等待。他却一把抓住了男人,哀求般摇了摇头:“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主人……” 男人虽然惊讶,但没有拒绝,他逃跑般挤进狭小的隔间,门一阖上,那些细小的、嘈杂的声音从门缝间瞬间消失了。 他贴着墙壁,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大汗淋漓,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传来压抑的闷痛,白厌锦觉察到他的不安,把他压在墙上,用压迫性的气息,阻隔他脑海中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们接了一个带有酒味的吻,他发出一声细微的、享受的呻吟,明明一口酒都没有喝,他却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什么时候回家呢?”他打着胆子又一次问道,总觉得现在的白厌锦或许有意回答他的所以疑问,或许现在开玩笑般问他能不能放他走,男人也会笑着回答“不可以,坏小狗”。 “只是想回家吗?没想过别的?看你刚才的样子,似乎想了很多离开后的事情。” 白厌锦不置可否,吐出的话却一下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确实想过之后的事,但那只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哎呀,说中了?” 他摇摇头想解释什么,但似乎只是无力的辩解:“我不想离开您,主人。” “我不相信你,小狗。”男人的眉眼都写着笑意,吐出的话却是一片凉薄,但他完全不担心余肃恒会有离开的可能性,“我只信任绳子,不信任你。” 余肃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和手腕,哪里都没有他所说的绳子,但有一点他没错,余肃恒完全没有逃跑或者求助的想法。 “因为你实在太擅长勾引别人了。”白厌锦抚摸着他的脸,每一个轮廓,就算瘦削下来也能显现出无人所及的美丽弧线,每当他稍稍歪头,用他湿润的楚楚可怜的双眼注视在人身上时,总能够引起人内心中最原始的欲望,性欲,征服欲,和破坏欲。 “我现在要回去,你可以跟上来,也可以不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