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亲不可狎
海港旁边,前边的泊船吊着大大小小的挂灯,温悦铎已然半醺的状态。他努力想捉住黑漆漆的石板上的光点,但它总是轻轻摇动,嘲笑一般,瞬间就滑走了。 周子琦手里抓着一瓶冰啤酒,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他忘不了温悦铎被人叫了一声就跟着别人走了 ,他明明发着抖,害怕到那种程度也没向他求助。他对着瓶口喝了一口,“你真有事犯在G的手里了?” 温悦铎喝酒总几乎是细抿的姿态,他牙齿动着与酒精搏斗,含混不清地说:“那只船在发光,是在捕鱼吗?” “捕个锤子的鱼,你没学过浅滩只能捞贝壳吗?”周子琦被人规避了话题,很是懊恼。 “我学过,当然学过,港阔水深地势平坦有利于避风,便于建造港口嘛。”温悦铎垂着眼睫,对于丛云皓的发疯他已见怪不怪,这次还算是他下手轻的一次。他没想到的是,出来之后看能看到某人铁青着脸在外边等他。 “地理学得不错。”周子琦夸奖道,“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温悦铎无奈地笑了笑,“大老板,不能和你比啊,我没上过大学。” 周子琦错愕片刻,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温悦铎身上干净疏淡的气息一点也不像是早早混社会的,他问道:“你说真的?” “骗你干什么,我早就不念了。”温悦铎平静道,天色渐暗,他望着远处灰沉沉的海面,“我很小就想当水手,所以我妈就老带我来这边玩,当时她说她要找沉舟。” “沉舟?” “嗯。”温悦铎又喝了口酒,“我记不清了,但她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我怀疑她疯了。她信基督教信得有点魔怔,总是对我说,心灵纯洁的信徒终将找到沉舟。” “后来她死了,我也不知道她找到没有。” 周子琦听到这里竟冒出些冰冷而可怕的念头,他混迹黑白两道多年,唯一愿望是不被警察逮到,除此之外生死看淡,这是他第二次被吓到。 “哎你可别多想,有这点研究的时间,还不如去寻找个值得被爱的人。”周子琦冒着冷汗,假意嘲讽地劝说,“我出海可多了,大海深处可听不见,也看不见摸不着。” 温悦铎笑了笑,酒精逐渐上头,“你想什么呢,我拖家带口的,要真是跳海就能解脱,不是太简单了么?” 周子琦沉默着,开了瓶新的啤酒递给温悦铎,“你不要做傻事,真的被G威胁,就来找我。” “他的权势很大,惹上这种人可不好。”温悦铎接过来,痛快喝了口。 “那你又怎么招惹上他的?”周子琦语气很急,不知不觉又将问题绕回了原点。 “很多事解释不清楚,惹上了就是惹上了,自认倒霉。”温悦铎顿了顿平静道:“他怀疑我和一个男的合伙害了他姐。” 周子琦愣怔了一下,他们黑道处理叛徒都讲究证据,还真没遇见过这种说不清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眼前人做不出害人的事情,不禁说:“所以你就忍着?让他随便玩你?” “我没忍,但也没办法。” 温悦铎说话很轻,“因为我也曾干过这样的事。” 远处的海水翻涌着平静的波浪,温悦铎酒喝多了,看海直犯晕,他推开啤酒,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谢谢你今天陪我,走了。” 周子琦想站起来,却又明白他并不能靠着眼前人太近。 他永远都是这样,只能送到一半。 温悦铎的身影单薄,逐渐被黑暗吞噬,让周子琦心都提起来了,“哎,你可千万别跳海,信徒不信徒的都是骗人的,现在21世纪谁还信这些牛鬼蛇神的!” 远处的人顿了顿,温悦铎摆摆手,“信徒可是稀罕物种,更别提心灵纯洁的。”他回头笑了下,“我心灵才不纯净,拜拜。” 周子琦说:“不送。” 丛云皓自FLOW出来心里一团乱麻,找杨林和其余几个九处关系比较好的军官去打台球。 台球是丛云祎强迫他学的,说是他总在野地里摸爬滚打,不然就是单挑恐怖分子,一身杀伐血腥的气息,得拿个温和点的贵族运动镇镇。 想当初他姐还是找的专业台球教练,无论是架杆手势到撞球姿势都不能再标准,再加上丛云皓本身肌肉控制力、眼商都比较强,很快就达到了比较专业的水平。 九处这几个副官也是他闲着时带出来打球的,不过待他们练了这么长时间球技也没多少长进。 杨林和其余几个打了半天没打过丛云皓,兴味索然,仗着在外边他不能拿官威压人,扔下杆子跑了。 丛云皓一个人打了半天,出了一身汗。会所提供温泉,他顺着温泉边走,时间较晚,人并不多,他就挑了挨着门的第二个池子,缓缓躺进去,抱着手臂,闭上眼,逐渐淹没了肩膀。 最近的疲乏仿佛都消融在暖热的池水中,他想到他很累,为什么会这么累? 池底的反光偶尔晃到他的眼睛,让他睫毛眨动,想起些零碎的画面。 那人吞咽时卖力又痛苦的表情,死死咬着口球却不求饶的隐忍,一举一动慵懒的惰性,脸上偶尔映出的青色血管,细白的脖颈,以及澄澈透亮的眼睛。 这对眼睛太迷惑人,光看就差点让人轻易相信他,所以丛云皓给他带上了眼罩,否则会不自觉地有心理负担。 他轻嗤了下,一个骚货怎么会有这种可亲不可狎的气质?他也是上了次床就瞎了眼吗? 他尽力避开这些画面,却越来越渴望被自己禁止的东西,直到呼吸变得急促。丛云皓睁开眼,水下的兄弟跃跃欲试起来,他叹了口气,去出浴室冲凉水澡。 结果还没等走到浴室就被一条消息引到了市局。 “经过筛选,我们目前确认这几辆车有重大嫌疑。”刑警调出从d市的监控录像,“这辆车的购买经过了好几个买主和卖主,有个顾客直接从汽车厂商那里定制了这辆车,但是在4s店买的却不是原本的主顾,接着这辆车恰好在录像前一个月在二手市场出手,又辗转了三个买主才来到这人手里。” 屏幕中的视频显示昨夜凌晨一点,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这辆车正驶出去,主驾上的人带了口罩和帽子,包得亲娘都不认识,无法辨认长相。 “和汽车厂商调了GPS数据吗?”丛云皓沉声道。 那边的刑警匆匆应着,“这辆车经由四五个买主,驶过的路程太多太杂,并不具有明确的方向排查可能。而且这辆车GPS数据具有限时性,我们只能从前一周的对比发现这辆车经过排查出的奢侈品店地点。” 丛云皓眉峰一拧,刑警连忙补充了道:“但是......其余五辆也显示经过奢侈品店并且在那里静止超过10分钟。” 气氛立刻冷凝,几个人纷纷噤声不敢说话,没有十足的证据确认,就不能下逮捕令,否则是违规行为。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丛云皓拍了拍年轻刑警的肩膀,转身走出去。 门关住的刹那,几个刑警扶着心脏几欲晕倒,“我靠靠,差点晕过去,还不如杨副处直接来。” 另一个技侦舒展着发麻的指关节,“太吓人了,怪不得东哥不想见他,这特么谁扛得住啊?” 年纪大点的那个人世老练,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人家比你年龄小,说出来你信吗?” “卧槽不是吧?比我都小?!”被拍肩的年轻刑警一边气喘不过来,一边翻白眼感慨人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