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05.

    “阮桐……”

    军官嘴里囫囵地念着面点师的名字，连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

    面点师突然觉得从小到大听惯了的名字一下子陌生了起来，军官醇厚迷人的嗓音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尾音缠绵着消散又被舌尖缱绻地勾上来。

    “别叫了……”面点师被他喊得头皮发麻，慌乱地上前一步，不知道怎么阻止他，眼睛飘忽不定地不敢与军官对视。

    他无法抗拒军官炽热的眼神，那痴情又霸道的目光总能让他浑身发烫，回忆起被他压在身下时的狎昵。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连叫他的名字都能叫得如此诱惑。

    “阮桐，阮桐……”

    又来了，又来了！

    面点师羞恼地瞪他，想伸手捂他的嘴，又依稀记起那人似乎在他捂嘴时笑着舔过他的掌心，那时他太困了，军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完全，只记得他湿热柔韧的舌尖，那令人酥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掌心上挥之不去。

    “陆钲！”面点师十分羞恼地喊他大名，白皙的脸蛋越来越红，军官一声声的呼唤像节奏紧凑又暧昧的西班牙舞曲。

    “宝贝?”

    军官觉得他又气又羞的样子可爱极了，愉悦的笑声低低地响起，不再喊他的名字逗他，而是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抱住他，轻笑着唤他宝贝。

    “好了……”面点师嗫嚅着出声，双手抵着他胸前，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手心那肌肉散发的热度让他有些迷乱，一时分不清是阻止还是撒娇。

    他被他健硕有力的怀抱包裹，密密实实地圈在怀中，鼻尖满是他沐浴后散发的清香，那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香味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许多年。

    收拾完客厅，面点师叫了干洗店的人把军官的衣服送去干洗，两人终于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腹中饥饿。

    “吃点吧。”面点师拆开月饼包装，男人吃咸口的居多，于是他挑了一块咸蛋黄流心月饼递给军官，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尝尝我的手艺？”

    “好。”

    军官接过月饼，其实他期待很久了。

    面点师也拿了一块，一边吃一边默默地看着他。

    从短暂的相处看来，军官为人谦和有礼，对他处处体贴细致，有些举动甚至极其温柔，比如说在车上等着他醒、做完抱着他去清理、主动打扫客厅——但是与此同时，他又十分不拘小节，眉眼和姿态时不时地流露出几分霸气。

    就算他只是穿了一身寻常的T恤运动裤，那通身的气度却怎么都藏不住。

    此时的他也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两条长腿随意地岔开，骨节分明的大手捻着月饼往嘴里送。那月饼是正常大小，在他掌心里却像个小点心一样，嘴一张就吞了一个下去。

    面点师和军官挨着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暴风吸入，可能是他实在太饿了，也可能是因为饭量本来就很大，又或者是因为月饼太好吃，转眼间除了面点师手里那个，礼盒里只剩下了一个月饼，其他的已经一个不落地都进了军官的肚子。

    军官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只没吃够的大狗狗。

    “没事，你吃吧……”面点师看出他是想给他留，在他问之前就开了口。

    他也不是很饿，自己做的月饼，说实话再好吃也没有那么喜欢吃。

    “好！”军官快活地应声，拆开了最后一个月饼，连醇厚的嗓音都轻盈不少。

    当兵的人胃口是真大啊……

    又是一口吞下然后大嚼特嚼，面点师愣愣地看看堆着空包装的礼盒，又看看自己手里这块刚吃了一半的月饼，然后看向了正在砸吧嘴回味的军官。

    “你做的确实好吃，”军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咸蛋黄流心的不错……这个玫瑰红酒味的好特别，我喜欢。”

    “都好吃。”他一边不吝赞美，一边凑过脸去舔掉了面点师嘴角的碎屑，性感的声音带着厮混后的嘶哑，玫瑰与红酒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面点师觉得自己已经微醺了。

    “快吃！”看到面点师在发愣，军官催促。

    面点师听话地把手里的小半块月饼都放进嘴巴。

    看着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把嘴里最后一小块月饼咽下去，军官迫不及待地顺势亲上了美人的红唇。面点师眉眼温柔，低垂着睫乖巧地任他含吮他的嘴唇，两人唇齿间交换着清甜的味道。

    “你今天应该休假吧？”军官想了想，提出了邀请，“一起去我家？我想回家换个衣服，然后带你去吃饭。”

    “好啊！”面点师欣然应允。

    “啊对了，换完衣服可以先陪我去医院看看爷爷吗？”军官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心里有点忐忑，莫名有种暗搓搓带人见家长的感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嗯，当然可以，”面点师起身收拾茶几上的盒子，“本来今天是想回家看看爸妈和他们一起过中秋的，既然回不了家了，就一起去看看陆爷爷。”

    面点师把垃圾袋口子捏起打了个结方便拎，他的背影单薄又坚韧，看起来也有些寂寞：“他一个人很孤单，你们经常不回来。”

    军官愧疚又乖巧地看着他收拾，起身接过他打包好的垃圾袋。

    “我以后都会努力抽时间回来的，”军官眼神灼灼，“不会孤单了。”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过中秋吗？”

    “昨天给你送月饼的时候我还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面点师剜了他一眼，温柔的眉眼也没见半分生气，“今天我一天都没事。”

    “嗯。”军官点点头，把茶几上的车钥匙和手机揣兜里，“开我的车，晚上送你回来。”

    面点师从善如流，他也没什么要准备的，拿了随身物品就和军官一起出门。

    军官拎着垃圾，看着面点师锁门，突然笑了起来。

    面点师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

    军官：“我们好像连情人节都还没过……”

    面点师锁完门握着门把手转了转，确认确实锁上了才回头看他，接上了他的后半句：“……就直接过中秋了。”

    “我是真喜欢你，”军官落后他一步跟着他下楼，忍不住地再次表白，他没有谈过恋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战战兢兢，他怕昨天面点师睡前的话是他幻听的，“真的做我男朋友吗？”

    “真的。”面点师没回头，军官只能看到他绯红的耳尖。

    “你喜欢我什么？”军官忍不住追问，他很喜欢面点师，有一点患得患失。

    “那你喜欢我什么？”面点师一边反问一边带着他走到楼下垃圾投放处，示意他把垃圾袋丢了。

    “……”

    军官答不上来，他想回答的太多了，温柔的眉眼、好听的声音、会做好吃的月饼、时而害羞时而放浪……但是想了一圈，他又觉得说任何一个理由都显得狭隘了，最后憋出了一句：“就是喜欢。”

    他把垃圾丢了，面点师在身后静静地站着等，两人并肩往小区大门走，军官的车还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上。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面点师笑了笑，眼神直视前方，好像透过空气看着什么。

    军官看着他，伸手揉他的耳垂，带着茧的手指有些粗糙，蹭得敏感的耳垂微微发红，面点师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是不需要，不是没有，”军官放下手，给面点师打开后座的车门，后座比前座安全。

    他的手挡在他头顶的车框上，醇厚的嗓音低低地响起，看着面点师有些困惑的眼睛，“喜欢你的理由太多了，说哪一个都不够。最后我发现只要你这个人站在我面前，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面点师被他似是而非的情话说得脸红心跳，军官站在车外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微弯和他对视：“你呢？”

    面点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含蓄惯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军官心满意足地坐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面点师的眼神却瞟到了空着的副驾驶座，心中不由自主地有点在意。

    军官没有发现，他正在专心开车。

    面点师看着一路往后的行道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凌晨的时候军官还是跟着导航走的，而且明显对路十分陌生，现在他甚至都没有开导航，居然熟门熟路地原路返回朝市中心走了。

    而且一点都没有开错。

    “你不会……”面点师从侧后方看着军官，忍不住惊奇地出声。

    “怎么了？”军官抬眼看后视镜里的面点师。

    “你好厉害！”面点师啧啧称奇，“你们当兵的认路都这么快的吗……”

    当初他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光认路就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座城市十分繁荣，就算是远离市中心的道路也建得四通八达，弯弯绕绕地让他迷了好几次路。

    “可能是看地图看惯了吧，”军官失笑，被他惊讶的表情逗笑，“以后来你家我都不需要导航了。”

    面点师心里一动，来他家？他的意思是以后会经常来吗？

    军官开车又稳又快，很快两人开进了一个高级别墅区，军官在别墅楼下的车库里停了车。

    面点师呆了呆。这块地方寸土寸金，不仅靠近市中心医院，周边还有许多健全的城市设施，甚至在不远的公园旁还有地铁站，能在市中心这样的黄金地段买别墅的人……他看着军官的背影，突然有点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军官看他没跟上来，不由回头看他，醇厚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关心。

    “这里是你家吗？”面点师的嘴唇有些紧张地抿起，眼神里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军官沉吟了一下，眉头皱了皱道：“也不算吧，这是我爸很久以前给我买的房子，给我以后娶媳妇用，我平时一般都住部队里，偶尔才回来住。”

    “嗯……”面点师压下自己内心的不安，有些拘束地跟着他走，看着眼前恢宏的欧式建筑，突然有种想逃跑的感觉。

    他们差得太多了。

    他只是一个面点师，一个漂泊来异地打工创业的人，托陆老先生的福用低价买了一个店铺，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被客人们喜欢，还遇到了军官……和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可他只是一个面点师，他住的是远离市中心的小区，拥挤的楼里是对门的邻居，户型是狭小的一室一厅，连养只宠物都会嫌小。

    军官呢？

    他是军官，光这个身份就是令人尊敬的，更何况他英俊的容貌和优良的品质，还有他呈现在他眼前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的家世。

    面点师不由想起数年前，他刚毕业就来这个城市打拼的时候，遇到的陆老先生。

    那时候他是一个普通的租客，刚好租了陆老先生的房子。他为了表达感谢给陆老先生送去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两人聊了很久，陆老先生知道了他创业困难，就以极低的价格几乎半卖半送地把他家的空铺子卖给他，还允许他分期还款。

    他当时不清楚那间铺子的价值，后来他知道了，彼时那个铺子附近的街区正在建造一个大型游乐园，周边的地铁线、居民区和商业广场也已经在筹备，正是房价直线上涨的时候。

    知道这些后他实在不懂陆老先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好，就想把铺子还给他，但是陆老先生拒绝了。

    他说他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又说如果想报答他就给他送一辈子点心……于是面点师含着泪感谢他，虽然后来买了自己的小房子，不在他那里租房了，店铺钱也还清了，但他每年都给陆老先生送点心，逢年过节地会去看看他。

    看着眼前的大别墅和军官挺拔的背影，面点师心里有些酸涩，也许那间铺子在陆老先生眼里是真的不值一提，但是他依旧感激他。

    可是他和军官呢……他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