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莽苍禁林6
陆离动作僵硬，眼神依然是涣散的：“早。” 云汐发现了陆离的不对劲，他看了看只在自己腰间搭着的软毯，猛然醒悟过来，急急道：“师尊，是我的样子吓到您了吗？我没想到自己夜里会蹬被子……” 陆离回过神来，却仍心有余悸，避免与云汐视线接触：“还好。” “我们灵魅便是如此……白日里愈是美丽可爱，夜晚入眠后便愈是丑陋可憎。”云汐垂下眼帘，“师尊，您是知道的吧。” “嗯。”完全不知道呢。 这些本来就是基本常识，寻常小儿可能不知，一名强大的咒术师却绝对不可能不知晓。云汐见陆离神色平静，仿佛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松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夜间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样。”陆离忽然来了精神。他心想绝不能只让我一人受到惊吓，于是当场用符咒凝聚了一个睡梦版云汐一比一模型甩在了床上。 云汐看到床上的怪物，整个人猛地震了一下。 陆离侧过头看着云汐，强忍着恶心伸手抚摸怪物背后驼峰一样的凸起，神情专注而温柔：“可爱。” 云汐毛骨悚然地向后缩了缩。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睡觉的样子。昨夜与陆离同眠，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师尊……弟子伺候您起身吧。”云汐生硬地扯开话题。 陆离从云汐的反应中得到了足够的安慰。他将那符咒凝成的怪物模型散去，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道用过早膳，陆离便带着云汐来到楼阁下的巨岩上活动。对于现在的云汐而言，在莽苍禁林中游荡实在还是太过冒险。以他的吸引妖魔体质，在这山林里转悠一天，能把陆离活活累死。 天空湛蓝，湖水澄碧。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场妖魔围攻，黑色的巨岩上此时落满了五彩缤纷的妖灵石。陆离凝聚出了一个盒子交给云汐，然后开始对他进行教学。 “收。”陆离说得清晰而缓慢，一颗妖灵石随之落入了云汐怀里的盒中。 云汐仰慕地看着陆离。 陆离等了半天，见云汐居然毫无跟读的意思，不得不切换过语言道：“跟我念。” 云汐一脸“你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犹豫着开口道：“师尊，符咒可以用念的？” “你教我？”陆离微微蹙眉。 云汐赶忙点头：“弟子多嘴了，师尊恕罪。” “收。”陆离只得又说了一遍。“啪嗒”一声，又一颗妖灵石从地上直挺挺地飞起，稳稳当当落进了盒子里。 云汐艰难地发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音节，几乎听不出任何“收”的影子。当然，地上的妖灵石也没有任何反应。 陆离只得将上述步骤又重复了一遍。 “师尊，这秘法这太难了。”云汐尝试了许多许多次，但无论如何就是发不出和陆离一样的声音，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难么？”陆离不这么认为。虽然这个世界的语言的确简单许多，但汉语远没有难到一个发音半个小时还模仿不出来的程度啊。 难道是他们口腔结构不同……或者，他应该扎扎实实从拼音教起？ 云汐失落道：“弟子愚钝。师尊您可不可以教我一些简单的，比如使用符咒或是书写符咒？” 陆离也不想再当复读机了：“可以教你书写。” “多谢师尊！”云汐欣喜道。 陆离伸手在空中写了一个“收”字，红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在虚空中绽放开来。或许是因为不常写字的缘故，陆离并没有把握好分寸。刹那之间，这片巨岩上所有的妖灵石都冲着云汐砸了过来。 “散。”陆离赶忙补了一句。 云汐在漫天的妖灵石雨中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看出陆离的失误，反倒觉得这种挥洒自如的力量令他无比震惊和向往。眼前的陆离不知比赤芍宫的那些咒术师强了多少倍，而他现在居然成为了这样一位强者的弟子，还是唯一的弟子。 这一切让云汐感觉简直梦幻。 陆离牵起云汐的手，一笔一画又将这个收字重新书写了一遍。 云汐学习的速度很快。在陆离带着他写了两遍以后，他便完全记住了写法。 这样的进度终于让陆离感觉到了一丝安慰。 陆离原本是想多留云汐一阵的，他也可以借机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语言和常识。然而在晨间看到云汐睡梦中的真身之后，陆离巴不得云汐今天就学完出师。 与这种不明生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陆离的内心非常忐忑。 云汐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陆离嫌弃了。他兴致勃勃地尝试着新学到的符咒。然而在没有了陆离的帮助之后，云汐虽然能够写出正确的文字，地上的妖灵石却只弹起了几寸。 云汐困惑地看向了陆离：“师尊，我体内此时并不缺乏灵息，可是为何……” 陆离哪里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莫非是云汐的字写得不够好看？他根本无从指导云汐，因此便故作深沉道：“多练。” “是，师尊。”云汐对陆离十分信任，听闻此言便乖乖练习了起来。 陆离看着云汐一遍又一遍反复书写，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认不出收这个字了。然而即便云汐勤奋得堪比王羲之，巨岩上的妖灵石就是不给面子，最多也就是飞到盒前，怎么也不肯落进去。 陆离打断了云汐：“我教你别的。” 他忽然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云汐本身并不适合这种物理性的符咒？就是魔法师还分风火水雷黑暗光明好几个属性呢。于是陆离果断发挥了创造力，在云汐的眼前写了一个诱字。 云汐的眼神瞬间就迷离了：“师尊……” “师尊……我好想……”云汐灵蛇一般攀上了陆离的腰身。对他而言有些偏大的文化衫滑落下来，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师尊……我想要……” 陆离身子一震，脑海里浮现出睡梦版云汐的样子，赶忙破解了云汐身上的符咒。 云汐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正缠在陆离身上，居然也没有显得羞涩或是尴尬。他异常淡定地放开了陆离，开心道：“师尊，我喜欢这个符咒，请您教我吧。” 作为一只灵魅，云汐毫无人类所拥有的羞耻之心。毕竟野生的灵魅本就是依靠采补来获取灵息的，害羞的个体很快就被大自然淘汰了。 陆离看着一脸受样的云汐，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云汐，灵魅……一定是在下面的吗？” “什么？”云汐没理解陆离的意思。 陆离本着科学研究的精神，严肃地补充道：“我是说，双修之时。” 云汐摇头道：“不一定的。只是因为师尊您是男子，我才会像现在这般。若遇上的是柔弱女子，我也可以如师尊一样的。” 陆离表示无法想象。 “像师尊这种男儿，多半是更喜欢女子的吧。”云汐风情万种地一笑。 不，你错了，我搞基，不仅如此，我还喜欢兄贵。 陆离终究没有纠正云汐。 云汐又道：“您看我的容貌气质，是不是比昨日更偏于阴柔了？” “你们……可以变性？”陆离有些担心云汐哪天突然就变成个大胸妹子了。 “那倒不行。”云汐显得有些苦恼，“一旦化形，身体的性别便不能再做更改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化形为女子的……那样的话，我如今就可以和师尊双修了。” 陆离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想法：“我对妖孽没兴趣。” 云汐轻微地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许苦涩。他不敢继续纠缠陆离，只乖巧道：“师尊，请继续教我吧。” 陆离微微颔首。他正欲上前手把手指导云汐写这个诱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此处只有他与云汐二人，若他教会了云汐，下一步岂不就要让云汐在自己身上施为了？ 差点就中了这只灵魅的奸计！ “在这儿等着。”陆离嘱咐了一句，飞身而出便离开了巨岩。他为自己加速了数倍，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般穿过层峦叠翠的山林，很快便找到了一只正在觅食中的妖魔。 陆离脚步一转，拎住那妖魔的后腿，轻轻念了一个浮字，像拽气球一样将妖魔拖向了湖边的楼阁。 来到了湖边，陆离用符咒凝聚出一条绳索，将妖魔拴在巨岩外的一棵古树上。加速的符咒被撤去，妖魔这才发先自己居然已经脚不沾地地被挂在了空中，嘴里啃着的那只小鹿也不见了。它眼睛里的火焰猛地抖了抖，扭曲的面容展现出了人性化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