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莽苍禁林7

    在云汐看来，陆离做完这一切也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俊美的青年神色平静地来到他的身后，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唯有飘舞的长发勾勒着他曾经的踪迹。

    云汐感受着双手交握处那略带冰冷的温度。他从前一直以为人类的身体会是非常炽热的，这种冰冷让他困惑。

    “师尊，你的手好凉。”云汐回首望向陆离，澄澈的眼瞳中倒影着湖光山色。

    陆离根本不想理他。废话，在林子里吹了这么一大圈的冷风，手怎么可能不凉。他沉默地开始教云汐写字。

    数遍以后，云汐开心地收回手，对陆离展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师尊，我学会了。”

    陆离看着云汐的笑容，总是觉得莫名地渗人。灵魅少年那笑容的确好看，皮囊也的确美艳，但那种感觉，就像在深夜的古庙里忽然遇见绝色美人。你知道那是鬼故事的开篇，而且往往眼前的人越美，后续的故事就越惊悚。

    “别魅惑我。”陆离俯身在云汐的耳边警告道。

    陆离实在是有点怕云汐。没有符咒的时候云汐都能让他失神片刻，回过神来他便已经躺在了云汐的床上。那有了符咒之后呢？他清醒过来估计就该是战斗结束，抱着怪物云汐的小驼背睡觉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陆离就寒毛倒竖，人兽什么的，实在还是太重口了。

    “如果我执意要勾引师尊呢？”云汐定定地看着陆离的眼睛，双唇几乎要贴上陆离的脸颊，鼻尖湿润的气息铺展在陆离的肌肤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挑衅陆离，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他想要看到陆离为他意乱情迷的样子，想要陆离的眼睛里完完全全只有他的影子。

    陆离道：“你试试。”

    云汐当然不敢尝试。他并没忘记那个赤芍宫的弟子是怎么死的。在他的心里，陆离虽然有时候表现得细致温柔，但本质上还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弟子冒犯了，师尊恕罪。”云汐后退一步。

    陆离指了指被挂在树上当了半天电灯泡的妖魔：“自己练习吧。”

    事实证明，云汐在这方面学习的进度果然飞快。不到半日，那只妖魔已经完全忘记眼前的灵魅是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当然，由于它本身没有繁殖的需要，也并没对云汐产生什么特别的冲动。最终它屈辱地成为了云汐的小喽罗，云汐指东它绝不往西。

    陆离看着妖魔迷妹（or迷弟？）一般的眼神，忽然觉得天气好像又冷了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大概因为开了挂，陆离很快便完全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那种读字幕的感觉也再没有出现过。除此以外，陆离对这世间的了解也更上一层楼。

    这里除了普通的人类与其他动物植物微生物以外，还生活着许多诸如妖魔、灵魅、厉鬼一类不怎么和谐的生物。

    妖魔只知道吃肉，灵魅则喜欢吸人灵息，而厉鬼通常是由死不瞑目之人所化，智商卓越法力高强，吃饱了就想着搞事情。

    为了能够抵抗这些魑魅魍魉，这世间的咒术师们除了家族传承以外，还建立了大大小小的门派组织。比如赤芍宫就是莽苍山脚下的一个小门派。而今最强大的是拥有七位天师坐镇的沉香宫，他们的总坛坐落在北方遥远的永昼山上，分支则遍布各地。

    了解完了这一切，陆离觉得云汐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他始终介怀着少年的灵魅身份，因此并不打算和他长长久久地一同生活下去。在将所有的实用符咒技巧倾囊相授以后，陆离便开始着手赶人了。

    但是事与愿违，云汐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走。每当陆离提出此事的时候，云汐便怜兮兮地问他自己做错了什么，搞得陆离十分无语。

    “云汐，你真的可以出师了。”陆离坐在高处的树枝上，看着地上被三只妖魔簇拥着的云汐，感觉非常无奈。

    “师尊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去做吗？”云汐跃上最先被陆离抓来的那只妖魔的脑袋，这只妖魔有着火焰异常明亮的大眼睛，陆离因此为他取名小明。小明已经跟云汐混了很久，见云汐跳到它的头上，便十分默契地站直了身子，将云汐送到靠近陆离的地方。

    陆离垂下眼帘，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别处：“……倒也没有。”

    莽苍禁林灵息充裕，加之云汐几乎每天晚上都坚持泡妖灵石浴，如今的他已经美到陆离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瞎。那一夜留下的阴影已经逐渐散去，云汐也再没有让陆离见到过他睡觉的样子。

    事实上，自从那夜过后，陆离就连云汐睡觉的地方都再没有找到过。

    云汐在小明的大脑袋上盘膝坐下。他的身上依然套着陆离的文化衫，阳光穿透树枝溅落在他的衣衫与长发上，随着微风萤火虫一般飘动着。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惊艳：“师尊，说起来，您还从未告诉过我师门的名称呢。”

    “随便。”陆离只是用余光瞥了云汐一眼，就有种把持不住的感觉。什么沈腰潘鬓一类奇奇怪怪的词语充斥了他的脑海，让他除了尽快离开此地以外再生不出别的想法。

    “随便？”云汐当然知道这绝不是个门派的名称，但还是调侃道，“随便宫，这名字也太过随便了。”

    “那你觉得呢？”陆离在心中默念了数遍“保持镇静”，随后才有勇气抬起头看向云汐。

    妈呀，还是太好看了。

    云汐心道自己从前的猜想果然没错，师尊这是已经准备另开山门了。他四下看了看，见远处有一树合欢开得正好，千万朵粉盏摇摇曳曳，煞是好看，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师尊，我最喜欢合欢，不如就叫合欢宫吧。”

    陆离定定看着云汐，失神道：“可以。”

    可以个毛线球啊，一听就不是个正经门派的名字。陆离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淡定道：“你再想一个吧。”

    “我想不出来了。”云汐假作苦恼道。

    陆离此时只想速速远离云汐这只妖精。门派名称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他默念符咒跃向前方更高的树枝，留给云汐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合欢宫，那便如此好了。”

    云汐站在小明的脑袋上，望着面前已经空无一人的树枝，感觉有些失落。随着他逐渐强大起来，陆离每日与他相处的时间却愈发减少了。他甚至觉得陆离很多时候是在刻意回避他。

    如果真如此厌恶他的话，直接把他赶走不就好了？

    然而云汐终究还是不敢直接问陆离，生怕给了他某种不好的提示。因此很多时候，云汐只能默默看着陆离，看着那个俊美的青年在湖边的巨岩上书写一些他不能理解的符咒，苍穹随之风云变幻。

    “小红，你说我这么漂亮，师尊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陆离走了，云汐便不再说人类的语言，转而说起灵魅独有的那种柔软如梦呓的话语。

    对面那只妖魔张着血盆大口，嘴里一条巨舌格外红艳。小红是陆离给它的名字，云汐觉得十分精准。

    妖魔小红低吼了两声。

    如果陆离在的话，就能听懂小红是在说“我想吃肉”，但是此时在场的只有云汐，而他并不具备理解妖魔语言的能力。所以只有妖魔小明低吼着应和了一句“我也想吃肉”。在场的另一只妖魔因为长相周正被陆离命名为小方，它是一只看起来就很有内涵的妖魔，极少发出声音，此时也只是沉默着。

    小明见陆离已经远去，便也不再费劲站直身子，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与其他两名妖魔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算了，带你们去捕食吧。”云汐不想再继续纠结此事。横竖这里只有他与陆离二人，陆离虽然不喜欢他，但同样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云汐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云汐认为这里的生活很不错，但陆离可不这样想。为了避免见到云汐，他每天都要漫无目的地在莽苍禁林里四处游荡，遭遇到的妖魔数量之多，让他整天挥剑挥到手抽筋，眼见着胸围都增大了一圈。

    有家不能回的感觉并不美妙，每次与云汐用餐或者说话的时候都要在心里一直默念清醒点清醒点，这种感觉更不美妙。陆离也不是非要摆脱云汐不可。如果能找到一种不被云汐的魅力影响的方法，每天与美少年相处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但是在这禁林里宅到死，显然不是找出这种方法的正确方式。

    陆离确定这种方法是一定存在的。因为云汐曾告诉他，以陆离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受到他任何的影响。陆离如果真的偶尔会短暂的被诱惑，那绝对是因为爱的力量，因为情难自禁。

    对此，陆离表示，去你妹的情难自禁。

    在莽苍禁林里游荡到了傍晚，陆离终于又到了可以回家坐等吃饭的时间。

    做饭这件事如今已被云汐包下了，陆离每次只要像大爷一样，带一张上嘴便可，非常之便捷舒适。唯一一点影响陆离用餐体验的，就是刚见到云汐时，他会收获一个含娇带嗔的、总是令他想起“闺中怨妇”一词的眼神。

    然而今日陆离回到楼阁的时候，居然没有看见云汐的身影。